西洋记第四十一回:天师连阵胜火母,前十四回叙述碧峰长老出家、降魔及与张天师斗法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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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洋记第四十一回:天师连阵胜火母
《西洋记》,全称《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又名《三宝太监西洋记》《三宝开港西洋记》等,是明代罗懋登所著长篇神魔小说,成书于明万历二十五年(15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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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书二十卷一百回,根据郑和下西洋故事敷会而成,全书描写明代永乐年间郑和挂印,招兵西征,王景宏为其副手,共平服三十九国。
前十四回叙述碧峰长老出家、降魔及与张天师斗法故事。
十五回起写郑和下西洋,得碧峰长老和张天师协助,一路斩妖除魔,慑服诸国事。
情节荒诞,文字平庸。
第四十一回 天师连阵胜火母 火母用计借火龙
诗曰:
甲龙山上飞蛮沙,甲龙山下人怨嗟。
天津流水波赤血,白骨相撑如乱麻。
我亦东奔向瀛海,红云四塞道路赊。
东方日出啼早鸦,城门人开扫落花。
梧桐杨柳拂金井,来醉飞龙火母家。
却说六员大将回阵而来,元帅道:今日胜负何如?左先锋张计禀说道:其人浑身是火,任是刀砍,任是枪戳,任是箭射,任是锤擂,只见火光迸裂,并不曾见他叫疼,并不曾见他回手。
元帅道:敢是个寄杖之法么?张先锋道:饶他寄杖,那里寄得这许多的刀枪?元帅道:他是个甚么样儿的人?张先锋道:其人止有三尺长的女身,却就有一尺多长的颈脖子。
远望你就象一只雁鹅,近看他就是一个小鬼。
元帅道:怎么这等利害?张先锋道:闻说他饥餐铁丸,渴饮铜汁,因此上却有些不好相交处。
元帅道:西番多有异人,似此一个番将,何以处之?张先锋道:他坐名要天师,他坐名要国师,今番却少不得惊烦这二位也。
元帅道: 只得去请天师。
请到天师,天师道:驱神遣将,斩妖缚邪,这是贫道的本等,怎敢辞劳?即时出马,左右摆着飞龙旗,飞龙旗下摆着乐舞生、道士,中央竖着皂纛,皂纛之上写着江西龙虎山引化真人张天师十二个大字。
皂纛之下,隐隐坐着一个天师,提着七星宝剑,跨着青鬃骏马。
一声炮响,擂鼓三通,天师坐在马上,单请番将相见。
只见番阵上站着一个人,三尺长的身材,一尺多长的颈脖子;面如锅底,手似铁钳,黑萎萎的一个矮子。
只是红口、红眼、红鼻头、红耳朵、红头发,恰好似个烟里火。
天师高叫道:来者何人?早通名姓。
番将道:俺甲龙山火龙洞丙丁大罗刹火母元君的便是,你是何人?天师道:我乃南朝大明国朱皇帝驾下官封引化真人张天师的便是。
火母道:你昨日活活的捉住我的徒弟,,怎么就要煮他来吃哩?天师道:因不曾煮得也。
至今犹有余恨!火母道:你今日出阵,也要煮吃于我么?天师道:你自家惹火烧身,那个要来煮你?火母道:遇矮人说辞话,怎么敢说我惹火烧身?照头就是一箭。
那一箭不至紧,一道烟火直喷到天师的面上来。
天师连忙把个七星宝剑照箭一撇,箭便撇得到,那一道烟火却撇不到,缠绕在天师的身上,险些儿把个胡子都做了乌焦巴弓。
天师心里想道:他浑身是火,以火成功,火克金,我的七星剑怎么是个赢手?土克水,水克火,须得一个水,才是他的对头。
低头一想,计上心来,把个青鬃马带到坎位上站着,手里捻定了一个壬癸诀,口里念动了一股雪山咒,说道:你那个小鬼头,再敢飞过一枝箭来。
火母道:你还烧不怕哩!扑地里就是一箭来。
天师收定了神。
捻定了,把个口儿轻轻的啐一声,把个剑头儿轻轻的指一下,那枝箭斜曳里插在地上,连火连烟自消自灭。
火母大怒,说道:好牛鼻子道士,敢拦我的马头么?飞星又是一箭。
天师仍旧的啐一啐,指一指,那枝箭仍旧的插在地上,那些烟火仍旧的自消自灭。
火母心里想道:这道士尽通得哩!今番不要把箭去会他,看他怕不怕。
高叫一声道:天师照箭哩!口里说的是箭,其实的是一杆火枪。
天师的眼又是快的,看见个势头不善,就晓得不是枝箭,着实一啐,着实一指,那杆枪只当得一枝箭吊在地上。
也不见响,烟消火灭,也不见烧人。
火母看见个火枪不灵验,心里老大的吃力,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一连三杆枪飞过来,如流星赶月之状,那一天的烟火,好不吓人也!天师越加心雄胆壮,口儿里连啐几啐,剑头儿连指几指,那三杆枪也当得一杆吊在地上。
也不见十分响,烟飞火散,也不见十分烧人。
火母心里想道:我这箭一箭射过须弥山,我这枪一枪戳透昆仑顶,怎么今日一发不在家里?敢是我的运限行得低,敢是今日的神有些不利?也罢,识时务者呼为俊杰。
我今日权且收拾,待明日再来下手于他。
高叫道:今日天晚,且待明日我和你再决输赢。
到了明日,天师出马,高叫道:那矮鬼头,你昨日把火箭、火枪射了我,今日也该我来射你了。
火母道:我何惧于你!你前日六员大将,六般兵器,射的射,戳的戳,打的打,捶的捶,只当替我修养一番。
莫说我这等一个牛鼻子道士,任你是甚么来,我只是还你一个不动手。
大师看见他口说大话,更加打起精神来,口里着实念,手里着实捻。
一手托着一个净水碗,一手提着一口七星宝剑。
一会儿,净水碗里走下一个小鬼来,也是三尺多长的女身,也有一尺多长的颈脖子,一手拿着一张弹弓,一手捻着一把弹子。
天师喝声道:照!只见小鬼扯起弹弓来,就是一弹子过去。
那一弹子不至紧,径中在火母的头上,扑的一响,扑的爆出几个火星儿来。
火母只当不知道。
天师又喝声:照!那小鬼又是一弹子。
这一弹子却又中得巧,正中在火母的眼上,只见眼里又爆出几个火星儿来,火母也只当不知道。
天师连忙的左喝声:照!右喝声:照!那小鬼连忙的也左一弹子,右一弹子,打得个火母只是扑冬扑冬的一片响,火星儿也一片的爆出来。
只是火母还当一个不知。
天师心里想道:这个矮鬼头只当一个不知道,敢是弹子小了些。
口里又念也念,手里又也捻。
一会儿,那个小鬼一手挎着一张弓,一手提着一壶箭。
天师喝声:照!那小鬼拽开弓来,就是一箭。
一箭就中在火母身上。
只看见些火星儿爆出来,那时看见他有些怕怯?天师又喝声:照!那小鬼又是一箭。
一箭又中在他身上,又只是些火星儿爆出来,他那里有些怕怯?天师连喝:照!递喝:照!小鬼拽满了弓,搭定了箭,连射递射,那一壶箭连中递中,连出火递出火,他也只当不知。
天师心里想道:箭也小了些。
口里又念几念,手里又捻几捻。
一会儿。
那个小鬼手里换了一杆枪。
天师喝声:照!那小鬼飕地里就过去一枪。
天师又一声:照小鬼又一枪。
天师一连的喝声道:照!照!照!小鬼也连的飞过去,都是些枪、枪、枪。
前番的弹子,前番的箭,倒还有些火星出来,今番的枪,连火星儿也没有了。
且莫说他有个惧怕。
天师心上老大吃惊,想一想说道:我祖代天师之家,见于多少天神天将,拿了多少鬼怪妖魔,并不曾看见这等一个矮鬼。
这都是我自家走的雷,无法可治!
只见火母张开口来,叫一声牛鼻子道士,那口里就有三五尺长的火光飞爆而出。
天师道:你叫甚么?火母道:你弹弓也打了,箭也射了,枪也戳了,你的事了了。
今番却也轮流到我么?天师又想道:若是轮流于他,我这里好难支架也!莫若退他,到明日再作道理。
高叫道:矮鬼,你听着,昨日是你,今日是我,明日才轮流到你。
火母道:既是明日才轮流到我,今日且散罢。
天师将计就计,说道:今日且散罢。
两家子散了。
到了明日,天师晓得这个火母有些利害,老大的堤防于他,仍旧的站着坎位上,仍旧的壬癸诀,仍旧的雪山咒。
火母一头子跑出阵来,就叫道:你那牛鼻子道士,昨日好狠手也!今日也轮流于我,我叫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你才晓得我的本领哩!天师笑了一笑,说道:入地便不敢奉承。
上天是我的家里,岂可无路?火母道:你还嘴硬哩!扑地一响,就是一箭。
天师依旧是啐,仍旧的指,一箭又过了。
扑地的一枪,天师又一啐,又一指,一枪又过了。
火母心里想道:他今番不堤防于我,却好下手于他。
猛地里一块火老鸦飞将过来,把个天师的九梁巾儿一抓,抓将过去。
天师心上只在堤防他的箭,堤防他的枪,那晓得有个飞鸦,会抓得他的巾子动哩。
只见抓了巾去,天师老大吃力。
喜得到底是个天师,早先都有个预备,接过净水碗来,把个竹枝儿蘸了些水,望空一洒,恰好的一个雪白的鹞鹰腾空而起,赶在半天,抢过一顶九梁巾来。
火母看见个鹞鹰来抢巾子,他就放出许多的火鸦,一个十,十个百,百个千,千个万。
上万的火鸦不至紧,那一天的火,四面八方,通红直上,就象天做了一个火罩,罩住天下的人,天师拿定了主意只当不知。
那火却也烧不到天师的身上,只是两边的乐舞生和那些道士,一个个诚惶诚恐,稽首顿首。
天师口里又念,手里又捻,只见那个鹞鹰飞下飞下,和那些火鸦相斗,恰如红炉上一点雪,好不爱人也!天师想道:鹞鹰虽是爱人,终是寡不足以敌众,必须怎么结绝了他的火鸦才好。
即时间,运起掌心的雷,啐一声,把个掌心雷一放。
只是轰天裂地,划喇喇一声响,就把那些千百万的火鸦打得:无形无影一场空,火灭烟消没点红。
有意桃花随水去,无情流水枉归东。
火母看见个火鸦之计不行,却又心生一计,飕地里一条火蛇绕身而出,也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
即时间,上万的火蛇塞满了地上,就是放野火的景象一般。
一条自东来,一条自西而来,一条自南而来,一条自北而来,都奔着天师脚下。
天师念念聒聒,取过净水碗来,把个净水洒了一洒,也一会儿,一条八尺长的雪白的蜈蚣飞将下地,竟赶着那些火蛇。
自古道蛇见了蜈蚣,一会儿,把些蛇赶得东逃西窜,上跌下爬。
火母看见个势头又不好得来了,连忙的张开那一个血光口,狠着是一喷,那火焰就有几十丈长;又一喷,又是几十丈长。
他又碾动了火车,连走几走,口里连喷几喷,那火焰连长几长,烛天烛地。
本是一地的火蛇,却又添了这一天的火焰,天连火,火连天,也不论个上下四方,也不论个东西南北,都只是一片的火光。
天师却也吃了些慌,把个净水碗尽数的望天上一浇,只一天的见大雨倾盆倒钵而来,午牌时分下起,直下到申末酉初才略小些。
原来天师的净水碗,不亚于长老的钵盂,俱有吞江吸海之量,故此一碗水倒了,就下了这半日的大雨,还流不住哩。
莫说是火焰早已消灭了,莫说是火蛇早已不见了,连火母也淋得没处安身,抽身竟回本国,叫上一声:徒弟在那里?王神姑连忙的答应道:弟子在这里。
起头一看,吃了一惊,说道:师父,你是个积年的火马,如何变做个冒雨的寒鸡?火母道:依你说起来,火马就不把水去泼人罢!王神姑道:水便是水,只是忒多了些。
火母道:原来这个牛鼻子道士,却有好大的本钱哩!王神姑道:师父吃他的亏了。
火母道:也不曾吃他的亏。
王神姑道:你不吃他的亏,怎么晓得他的本钱大哩?火母道:你胡说。
只说是今日输阵而来,连你国王也有些不好听相。
王神姑道:师父,你另设一个计较罢。
火母道:徒弟,你把个牛皮帐子帐起我来,四外俱不许人声嘈杂。
你也要在百步之外伺候。
大凡帐子角上、帐子脚上,有些烟起,你就来掀开帐子见我。
吩咐已毕,火母坐在帐子里面。
王神姑伺候在帐子外面,鸦鹊不鸣,风吹不动。
却说张天师归到中军,二位元帅说道:连日多亏天师道力,胜此妖怪。
天师道:莫说个胜字,只是扯得平过就是好了。
二位元帅道:这妖怪怎么得他降服?天师道:多了他只是一个不怕射,不怕戳,不怕打,故此就无法可治。
元帅道:须烦天师广施道力,成其大功,归朝之日,自有天恩。
天师道:好歹只看明日这一阵,不是他便是我。
我决不肯轻放于他!
天师磨牙擦齿,要赢火母。
那晓得一上手,就有三日不见个矮鬼头的面。
天师说道:这个矮鬼头三日不见,多应又去请动甚么师父来也。
道犹未了,只见蓝旗官报道:祸事来了!天师喝声道:唗!甚么祸事来了?蓝旗官道:宝船上的祸事。
天师道:怎么是个宝船上的祸事?蓝旗官道:每船的坐桅上,都有一条红通通的大蛇,盘绕在上面。
头上有一双红角,项下有一道红鳞,背上有一路红鬐枪,后面有一条红尾巴。
天师道:似此说来,是一条火龙了。
怎么有个火龙会缠在桅上?不消说,这一定是那个矮鬼头弄的玄虚。
你们去报元帅知道。
元帅叫问国师,国师道:只问天师就知道了。
天师吩咐众军人把个箭去射他。
只见一箭射上去,一条火喷将出来,连箭杆都烧乌了。
元帅吩咐道:住了,不许射。
天师又叫众人把个枪去戳他。
只见一枪上去,一条火喷下来,连船蓬都险些儿烧了。
天师也叫:快住了,不要戳他。
元帅道:这个火龙如此凶恶,怕船上有些差池,怎么是好?天师吩咐每船桅下置一口大缸,每口缸里注一缸满水,每缸水里俱有一条三五尺长的蜈蚣,隐隐约约如奋击之状。
天师却又传下将令,昼则鸣锣击鼓,夜则多置灯笼,宽待他几日,看是何如。
一连宽待了六七日,并不曾见他动静。
天师道:我晓得了。
他原是个撮弄成的。
没有真气,故此不知利害。
好个天师,即时间剑头上烧了一道飞符,早已有个天将吊下来,原来就是个龙虎玄坛赵元帅。
天师大喜,说道:我宝船上有一等怪物妆成火龙,缠绕在桅上,相烦天将与我打他一鞭。
赵元帅得了法旨,飞身而上,照着那些火龙一个一鞭,打得他一会儿露了本相。
你说本相是些甚么?原来都是些草根树皮捏合成的。
天师谢了天将,回复了元帅。
元帅道:此一功尤见奇绝,但不知此后又有些甚么怪来?天师道:一来趁早,二来趁饱。
趁此一个机会,待贫道出阵,擒此妖魔即时出去,两边乐舞生和那些道士,中间皂纛之下马走如飞。
原来火母神君坐在牛皮帐里撮撮弄弄,实指望这些火龙之火延烧了宝船,那晓得赵元帅这一鞭!这一鞭不至紧,打得个牛皮番帐满地滚烟。
王神姑走向前去,掀起帐来,只见火母神君口里连声叫:苦也!苦也!王神姑道:师父怎么这等叫苦?火母道:我好一个火龙之计,却被那牛鼻子请下赵元帅来,一个一鞭,打得我的都露了本相。
王神姑道:师父却怎么处?火母道:我当初也差来了。
只见张天师飞马而来,要捉火母。
火母吃了一惊,连忙的取出一件宝贝来,望空一撇。
天师早已看见他的手动,晓得是个甚么不良之物,即时跨一草龙腾空而起。
只可怜这一班乐舞生和那些道士,受他一亏。
是个甚么宝贝,就受他一亏?原来是个九天玄女自小儿烘衣服的烘篮儿。
九天玄女和那混世魔王大战于磨朅山上,七日七夜不分胜负。
魔王千变万化,玄女没奈他何,拿了这个篮儿把个魔王一罩,罩住了。
此时节火母神君还在玄女家里做个煽鼎的火头,因见他有神有灵,能大能小,就被他偷将来了。
年深日久,灵验无穷。
念动了真言,一下子放他开去,遮天遮地,凭你是个甚么天神天将,都要捞翻过来。
宣动密语,一下子放他合来,重于九鼎,凭你是个甚么天神天将,都也不得放过。
没有名字,火母神君就安他做个九天玄女罩。
天师跨上草龙,腾空而起。
这些乐舞生和那些道士,都是个凡有俗骨,故此受他一亏。
火母只说天师也罩在里面,叫声:徒弟在那里?王神姑说道:我在这里。
师父呼唤,有可指挥?火母道:天师今番罩住了在九天玄女的罩里。
我越发替你做个卖疥疮药的,一扫光罢。
王神姑道:师父怎么叫做个一扫光?火母道:我有六船宝贝,放下海去,海水焦枯。
我如今趁天师不在,我去把个海来煎干了他,致使他的宝船不能回去。
凡有走上崖的;你和咬海干各领一枝人马,杀的杀,拿的拿,教他只轮不返,片甲不还,却不是个卖疥疮药的一扫光?早有五十名夜不收打探得这一段情由,禀知元帅。
元帅还不曾看见天师,只说是天师果真在罩里,连忙的求救国师。
国师道:元帅尊重,贫僧自有主张。
元帅升帐。
国师即时遣下金头揭谤、银头揭谤、波罗揭谤、摩诃揭谤,守住了九天玄女罩,不许毁坏诸人。
又即时发下一道牒文,通知四海龙王。
当有龙树王菩萨接住了燃灯西佛的牒文,即时关会四海龙王,放开水宫雪殿,取出一应冷龙千百条,各头把守水面,堤防火母煎海情由。
又即时差下护法伽蓝韦驮尊天,今夜天更时分,云头伺候发落。
却说火母夜至三更,吩咐王神姑领一枝人马,守住旱寨,不许南兵救应水寨;吩咐咬海干领一枝人马,守住水寨,不许南兵跑入旱寨。
自家驾起一道红云,来到海上,连忙的把个火箭、火枪、火轮、火马、火蛇、火鸦往半空中一撇,实指望吊下海来,即时要煎干了海水。
等了一会,只见个海水:
贝阙寒流彻,冰轮秋浪清。
图云锦色净,写月练花明。
火母吃了一惊,心里想道:每常间我的宝贝丢下水去,水就滚将起来。
今日越是宝贝下去,越是澄清,这却有些古怪哩!那晓得半空中有个护法伽蓝韦驮尊天,轻轻的接将宝贝去了。
况兼海水面上,又有冷龙千百条把守得定定儿的,故此越加宝贝下去,越加海水澄清。
火母大怒,说道:不得于此,则得于彼。
也罢,且去杀了天师,杀了那一干道士,权且消我这一口气。
及至回来,莫说是天师不在,连那一干道士也不在了;莫说是一干道士不在,连那个九天玄女罩也不在了。
把个火母气了半夜。
等至天明,那些火箭、火枪、火马、火蛇、火鸦,依旧在牛皮帐里。
火母见之,愈加性起,即时头顶风扇,脚踏火车,竟奔南阵而来,声声讨战,说道:我晓得牛鼻子道士坐在罩里,还不得我的罩来。
这都是个葫芦头的和尚偷盗我的宝贝,叫他一步一拜,送来还我,万事皆休!若说半个不字,我一口火吹上船来,教你千号宝船尽为灰烬!
二位元帅听见他说道:一口气吹上船来,心下有些吃紧,来见国师,天师道:这是贫道身上的事,夜来多亏国师起了他的罩,救了这一干道士,已自不可胜当,今日怎么又惊烦国师。
待贫道自家出马去,和他决一雌雄。
国师道:天师,你也且慢。
自古道:‘柔能胜刚,弱能胜强。
’火母因为火性不除,故此不能结成正果。
你怎么也是这等火性也!天师道:既承吩咐,贫道敢不遵依。
只是怎么得这个妖怪退阵?国师道:他因失了那一件讨饭的家火,故此吃力。
这如今差下一员将官,送得个九天玄女罩还他便了。
元帅即时传令:诸将中谁敢送九天玄女罩出阵去,还火母老妖?道犹未了,帐下闪出一员将官,面如黑铁,声似巨钟,应声道:末将不才,愿将这宝贝送还火母。
元帅起头看来,原来是个狼牙棒张柏。
天师道:张将军委是去得。
张柏接了宝贝,揣在怀里,离了中军,跨鞍上马,竟出阵前,口里不作声,手里舞着狼牙棒。
火母那里晓得他是送宝贝的,心里想道:可恨这个葫芦头倒不送宝贝来还我,倒反差下个将官来和我厮杀。
等我吓他一吓,他才认得我哩!即时间把个火箭、火枪、火蛇、火鸦四件宝贝一齐的掀将起来,只见半空中黑烟万道,平地里红焰千层。
满耳朵都是呼呼的响,满眼晴都是通通的红。
天上地下都烧成了一块,那里有个东西南北,那里有个上下高低。
张狼牙浑身是火。
自古道:水火无情。
那里认你是一员大将。
喜得张狼牙还是胆大心雄,勒转马一辔头,径跑到中军帐下。
虽然是不曾受伤,却也苦了些眉毛胡子。
元帅道:这宝贝还是国师自家送去。
把个宝贝交还国师。
国师笑一笑,说道:亏了贫僧取他的起来,教你们送一送也还不会,还要我自家去走一遭。
把个宝贝也揣在怀里。
张狼牙说道:国师老爷,你把个宝贝拿在手里好。
国师道:怎么拿在手里好?儿狼牙道:拿在手里他好看见,他便不放出火来。
国师道:揣在怀里何如?张狼牙道:末将适才揣在怀里,受他一苦。
国师笑一笑,说道:各有不同。
一手钵盂,一手禅杖,大摇大摆而去。
火母神君看见一个长老步行而来,他心里想道:这莫非就是南朝金碧峰长老么?又想道:金碧峰是个护国国师,岂可步行而出?心上有些猜疑,叫声:徒弟在那里?王神姑应声道:弟子在这里。
火母道:那步行的可是南朝金碧峰长老么?毕竟不知这步行的是金碧峰不是金碧峰,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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