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记第七十回:凤仙斩金角大仙,前十四回叙述碧峰长老出家、降魔及与张天师斗法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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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洋记第七十回:凤仙斩金角大仙
《西洋记》,全称《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又名《三宝太监西洋记》《三宝开港西洋记》等,是明代罗懋登所著长篇神魔小说,成书于明万历二十五年(15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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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书二十卷一百回,根据郑和下西洋故事敷会而成,全书描写明代永乐年间郑和挂印,招兵西征,王景宏为其副手,共平服三十九国。
前十四回叙述碧峰长老出家、降魔及与张天师斗法故事。
十五回起写郑和下西洋,得碧峰长老和张天师协助,一路斩妖除魔,慑服诸国事。
情节荒诞,文字平庸。
第七十回 凤仙斩金角大仙 国师点大仙本相
诗曰:
为爱仙人间世英,几从仙籍识仙名。
金章未得元来面,石室甘颐太古情。
黄鹤几番寻故侣,白云随处订亲盟。
鹿皮俄见飞仙影,底事随风羽翰轻。
却说鹿皮大仙跑下山来,摸着葫芦就吹。
吹上一口气,即时间突出一把伞来,喝声道:变!一会儿,一把伞就变有一丈多高,七尺来多阔,罩在半空之中,天日都不见影,划喇一声响,落将下来,实指望把南朝这些将官,这些军马,一缴过儿都捞翻上去。
那晓得黄凤仙又有些妙处。
怎么妙处?起眼一瞧,瞧着是把伞,他不慌不忙,说道:我儿流,你敢把这个伞来撑我老娘哩!轻轻的伸起只手,头上取下一根簪儿,名字叫做搜地虎。
照地上一摔,也虽声道:变!一会儿,就成一个文笔峰,约有万丈之高,拄天拄地,把个伞就撑得定定的。
鹿皮大仙看见个伞不得下来,却又扭转身子,把衣服一抖。
即时间,就变做一只无大不大的山鹿。
原来那件衣服,却是一张鹿皮,故此抖一抖,就是一口山鹿。
变成了鹿之时,只见呼的一声响,一跳跳到黄凤仙的头上来。
黄凤仙看见他来得狠,一手就收起那个搜地虎,照着他一搠。
这一搠又不曾搠得鹿倒,恰好的那把伞又吊将下来,黄凤仙也只得土囤而行。
可怜这一伙南兵摸头不着,无处逃生,一伞就收有百十多个在里面。
鹿皮大仙不胜之喜,提着个伞,望山上径跑。
唐壮元高叫道:那妖道那里走?赶向前去,狠是一枪。
王应袭高叫道:番狗那里走?赶向前去,狠是一标。
雷游击高叫道:贼奴那里走?赶向前去,狠是一铲。
鹿皮大仙只作不知,往山上径跑。
跑进洞里面,连声叫道:师兄!师兄!你都来看也。
金角大仙说道:你今日这等喜孜孜,想是得胜而回。
银角大仙道:师弟,你拿出那个女将来,我把这个六阳首级还你。
鹿皮大仙道:师兄,军中无戏言。
你的六阳首级,坐得只怕有些不稳当哩!银角大仙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你既是拿得女将来,我怎么又和你反悔!金角大仙说道:口说无凭,拿出来便见。
你且拿出来再处。
鹿皮大仙欢天喜地取出个伞来,喝声道:变!那把伞一会儿就变得有一丈来多长,长尺来多阔。
又喝声道:开!把个伞一会儿腾空而起,渐渐的张开。
那两位师兄抬起头来一看,只见南朝那一干军士,一阵风刮下十数多个来;又一阵风,又刮下十数多个来;刮来刮去,吊来吊去,共有百十多个——只是不见黄凤仙。
银角大仙说道:挡刀的倒有这些,只是那个女将却不曾看见在那里。
鹿皮大仙说道:分明收在伞里,怎么不见下来?想必是他有些怕死,躲在伞肚里不肯下来。
一会儿,一阵风呼的一声响,没有个甚么人下来。
一会儿,又一阵风呼的一声响,又没有个甚么人下来。
鹿皮大仙说道:这个贼婢是有些作怪,待我取下伞来,看他再躲到那里去!把手一招,那个伞一毂碌吊将下来,细细的查点一番,那里有个女将在里面!银角大仙说道:师弟哩,今番只怕你的六阳首级有些不稳当哩!
鹿皮大仙看见赌输了,就撤起赖来,说道:我分明拿住了他,想是二师兄放得他去了,故意的要我认输。
银角大仙说道:谁见我放他去了?鹿皮大仙说道:先前同着这一干的军士,都在遮天盖里。
有则俱有,无则俱无。
岂有个有军士又没有女将之理?银角大仙说道:那女将变化如神,出没似鬼,你那里拿得他住哩!鹿皮大仙说道:偏你就晓得他变化如神,出没似鬼,却不是你放了他?银角大仙说道:没有。
一个赖说道:放了。
一个说道:没有。
师兄师弟争做一团儿。
金角大仙说道:你们两个都不消争的。
三师弟没有拿住得女将,不算做全赢,二师弟的六阳首级不须取下。
拿住了许多军马,又不算做全输,三师弟的六阳首级也不须取下。
彼此都取一个和罢。
鹿皮大仙自知理亏,唯唯就是。
只有银角大仙说道:师弟不当如此欺我。
金角大仙说道:你也不消这等多怪少饶,待我明日出阵,擒住那个妇人,解了二位师弟之忿罢!
到了明日,南兵又在山脚之下摆成了阵势。
金角大仙骑了一只金丝犬,飞奔而来。
黄凤仙看见金角大仙,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照头就还他一下锦缠头。
那金角大仙一时躲闪不及,一粘粘着锦缠头上,一毂碌跌下金丝犬来。
黄凤仙只说跌他下来,却好就中取事。
那晓得金角大仙手里拿着一杆三股托天叉,步碾而来,抡得就是个鸟飞兔走。
一只金丝犬又古怪,张开一嘴的狗牙,露出四只那狗爪,奔向前来,就象个虎窜狼奔。
黄凤仙反吃他一吓,即时取下一对夜夜双来,左来右架,右来左支;人来人架,犬来犬支。
架了一会,支了一会。
金角大仙呼的一声响,就是一口法水喷将过来。
黄凤仙没奈何得,取出一片月月红来,马前一层,那口法水也不落空。
法水未了,金丝犬齁的一声响,一跳跳的头上来,黄凤仙复手一刀。
这一刀不至紧,早已把个尾巴上的毛劈下来一大堆。
金丝犬护疼,迎风一摆,起在半天云里去了。
金角大仙看见自己不奈人何,金丝犬又不得力,一手掣过一张刀,颈脖子着实一磨,磨下一个头,满天飞,好耍子,不过悠悠扬扬,盘盘旋旋。
过了一会,那个头一片的法水喷将下来。
黄凤仙连忙的取出个月月红,遮天遮地的幌着。
这一阵法水来得凶,晓是个月月红幌着,十个中间,还有一两个挡着他的。
挡着他的,就骨软肋酥,眠征地上,如醉如痴,一时间扛抬不及。
不觉的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南阵上还有好些昏迷着的,都吃那些毛头毛脑的番兵一亏,捞进洞里。
金角大仙一个头,又斗在个身子上,跨了金丝犬,走进洞门,不胜之喜,说道:今日这一场杀,虽不曾拿住那个妇人,却也挫了他许多锐气,拿了他许多军士,算做是我全赢。
一连吩咐师弟办下酒席,自己赏功。
一边吩咐把这两日拿住的南兵,都送到安乐窝里,和前日那个黑脸鬼,打伙儿受些快活。
吩咐已毕,外置停当,金角大仙畅饮三杯。
银角大仙说道;明日出阵之时,我两个都来帮你,包你就拿住那个妇人。
金角大仙一团的英气,那里肯服些输,说道:我今番拿不住那个妇人,誓不回山!举起一杯酒来,照他一奠:若不全胜,誓不回山!与此酒同。
大小山神都来鉴察!这也莫非是金角大仙数合该尽,黄凤仙的功合该成。
到了明日,临阵之时,更不打话,一手一张刀,一手磨下一个头。
那个头仍旧是满天飞,仍旧是满口法水,仍旧是挡着的骨软筋酥。
黄凤仙抖擞精神,支支架架。
这一日到晚,点水不漏下来。
金角大仙没奈黄凤仙何,黄凤仙却也没奈金角大仙何。
天晚之时,各自收兵回阵。
到了明日,又是现成腔调:一边是一个光头,满天上喷下水;一边是一幅月月红,遮天遮地的幌着。
一连缠了三日,不见输赢。
黄凤仙心上有些吃恼。
唐状元道:夫人连日出阵,每有英勇,怎么今日恼将起来?黄凤仙道:非干我吃恼。
只是这等样儿迁延岁月,不得成功,何日是了!唐状元道;依我愚见,那贼道只是些妖邪术法,不如还去求教天师或是国师,才有个结果。
若只是吃恼,也徒然无补。
黄凤仙道:状元之言有理。
我和你两个同去。
道犹未了,只见天师、国师都在元帅帐下,谈论军务。
唐状元直入,行一个礼。
天师笑一笑儿,说道;唐状元此来为夫人求计。
唐状元道:非为夫人,远为朝廷,近为元帅。
天师道:状元恕罪,前言戏之耳。
唐状元却把个金角大仙的始末缘由,细说了一遍。
天师道:邪不能胜正,伪不能胜真。
只求国师老爷一言足矣!贫道其实未能。
国师道:贫僧只晓得看经念佛,这杀人的事那里得知。
唐状元道:这不是杀人的事。
只是金角大仙头在一处就会飞,身子在一处又不动,一会儿,头又斗在身子上半点不差。
这却都不是些术法?只求二位老爷指教一番,教他的头斗不上他的身了,就完结了他的帐。
国师道:这个不难。
既是他的身子在一边,你明日把本《金刚经》放在他的颈脖子上,他就安斗不成。
唐状元道:承教了!功成之日,再来拜谢老爷躬身而出,走到外面,把《金刚经》的事告诉黄凤仙。
黄凤仙道:焉有此理!一本《金刚经》那里会显甚么神通?唐状元道:国师自来不打诳语,不可不信。
黄凤仙道:既是如此,明日且试他一遭。
倘不灵应,再来不迟。
唐状元道:你明日和他争斗之时,待我们悄悄的放上他一本经,两不相照,他一时却就堤防不来。
黄凤仙大喜,说道:仰仗朝廷洪福,近赖元帅虎威。
此计一成,胜于十万之师远矣!计议已定。
到了明日之时,金角大仙风拥而来,撇下了金丝犬,除下了金角头,一会儿就在天上,一会儿就喷出水来。
黄凤仙道:你这贼道,今番才认得我老娘的手段哩!金角大仙道:你这几日,还有几个毛将官来相护。
今日之间,只身独自而来,那些毛将官也害怕了。
你这等一个蠢妇人,岂识得我仙家的妙用?金角大仙只说是仙家的妙用,那晓得唐状元站在一边还有个妙用。
道犹未了,只见金角大仙飞起了头,一任的法水喷将下来,黄凤仙一任的月月红照将上去。
两家子正在好处,金角大仙那里又顾个文身?
却说唐状元拿了一本《金刚经》,找着他文身,只见他颈颡脖子上一股白气冲出来。
唐状元也不管他气不气,白不白,连忙的把那《金刚经》放在上面。
放了这《金刚经》不至紧,一会儿就不见了文身,就变成一个土堆在那里。
一会儿土堆又长起来,一尺就一丈,一丈就十丈,就变成一个大山在那里。
唐状元心里想道:我夫人还不准信,原来佛力广无边。
国师之教不当耍子!道犹未了,一骑马径出阵前,手里拿着那杆滚龙枪,照东一指。
一声锣响,南阵上将转兵回。
金角大仙看见黄凤仙跑下阵,只说他心中惧怕,连忙的跌下头来,去寻身子斗着,那里有个身子?没奈何,头只在半天之上,旋旋转转,慌慌张张,左打右找,左找不见,右找不见。
找了一会,不见个身子,叫将起来。
左叫右叫,左叫不见,右叫不见。
叫了一会,又不见个身子,越发激得没奈何,哭将起来。
左哭右哭,左哭不见,右哭不见。
没奈何,哭了一会又叫,叫了一会又哭。
唐状元叫声道:夫人,好去捞着他的头来哩!黄凤仙带转了马,取出个锦缠头来,照上一撇。
他虽然打不着身子,眼睛珠儿却在头上,好不快捷,一起又起在半天之上,那里捞得他住?黄凤仙叫声道:贼道,你今番没有了文身,还做得甚么好汉!金角大仙说道:你藏了我的文身,你叫我怎么结果?黄凤仙道:你今番再骂人么?金角大仙说道:我如今有口没喉咙,再骂得那个?’黄凤仙道:你今番再杀人么?金角大仙说道:我如今眼看得,手动不得,再杀得那个?黄凤仙道:你今番再算计人么?金角大仙说道:我如今有口没心,再算计得那个?黄凤仙道:你今番再挪移人么?金角大仙说道:我如今晓得脚走不得,再挪移得那个?黄凤仙道:你今番再强似人么?金角大仙说道:我如今上稍来没下稍,再强似得那个?
道犹未了,只见一个金丝犬三跳两跳,跳将来,呲开一张嘴,就会讲起话来,说道:主人公,主人公!你怎么弄得这等一个湿东松?金角大仙说道:我如今是这等有上稍来没下稍,怎么是好?金丝犬说道:主人公,你若是不弃嫌时,我的文身情愿让与你罢!金角大仙想了一会,连说道:做不得,做不得!金丝犬说道:怎么做不得?金角大仙说道:我在玄门之中走这一遭,已自象个奴群狗党。
再真个披了你的皮,却把甚么嘴脸看见三净老儿?
道犹未了,黄凤仙一手一张两面刀,呼的一声响,一刀金角大仙,一刀金丝犬。
杀翻了这两个对头,你看黄凤仙喜孜孜,鞭敲金镫响;笑盈盈,人唱凯歌声,骤马而归。
进了营门之内,把两个尸首摆列着在阶前,上帐去见元帅。
元帅道:阶前是那个的尸首?黄凤仙道:一个是金角大仙,一个是金丝犬。
元帅道:那有头有尾、有手有脚的是那个?那有头没尾、没手没脚的是那个?黄凤仙道:有头没尾、没手没脚的金角大仙。
那有头有尾、有手有脚的是金丝犬。
二位元帅嗄上一声,说道:原来这个诛斩贼道,狗也不如。
道犹未了,旗牌官报说道:天师、国师来拜。
相见礼毕,刚坐下,天师问道:这个头是那个的?元帅道:今日黄凤仙力战成功,这个头就是金角大仙的。
天师叹上一声,说道:这畜生自称金角大仙,今日做到这个田地,是我玄门之玷!国师道:阿弥陀佛!这个孽畜那是你玄门中人?天师道:怎见得不是贫道玄门中人?国师道:你还不信来,我取过他的文身来你瞧着。
天师道:国师肯见教时,贫道大幸。
国师道:请过唐状元来。
即时就是唐状元帐前相见,国师道:你拿的《金刚经》放在那里?唐状元道:承国师老爷佛旨,已曾放在金角大仙的颈脖子上。
国师道:其后何如?唐状元道:放了《金刚经》之后,那个文身即时变成一个土堆。
一会儿,又变成一个山岭,故此金角大仙再没去寻处。
国师道:你还去取转经来,唐状元道:已经是个高山峻岭,怎么又得他出来?国师道:这个不妨得,你拿出手来。
唐状元伸出只手。
国师拿起九环锡杖,写个土字,放在他手掌心里,吩咐道:你仔细拿着这个字,一直走到山岭之前,放开手掌来,你就望本营里跑。
唐状元遵命而行。
走到山岭之前,刚刚的放开个手掌心来,只听得划喇一声响,狠似天崩地塌一般。
唐状元领了国师严命,不敢有违,一径望本营里跑。
未及看见元帅,只见阶下已自横担着一只野牛,毛撑撑的。
及至回复元帅,只见九环锡杖杖头上横担着一部《金刚经》。
唐状元吓得毛辣骨酥,不得作声。
天师道:那野牛是那里来的?国师道:这野牛就是金角大仙的身子。
国师道:头也不是人的。
天师道:见教一番如何?国师道:这个不难。
即时吩咐取过一碗无根水来。
取过水来,照着那个头一喷。
只一声响,就变出一个牛头来,两只长角金幌幌的。
国师道:这却不是个金角大仙!这等一个畜生,混入玄门中,何足为玄门之玷!天师满口称谢。
二位元帅说道:这个牛精自称金角大仙,果真的有双牛角。
只因这个故事传到如今,都骂人做牛鼻子道士,却是有个来历。
却说元帅请问国师:这两个尸首怎么处他?国师道:都宜以礼埋之。
但金丝犬坟上竖一块石碑,镌着‘义犬’两个字。
要见得人之不可不如狗。
后人感此,做一篇《病狗赋》,录之为证。
赋曰:
狗病狗病由何苦?狗病只因护家主;昼夜不眠防贼来,贼闻狗声不登户;护得主人金与银,护得主人命与身;一朝老来狗生病,却将卖与屠狗人。
狗见卖与屠人宰,声叫主人全不睬;回头又顾主人门,还有恋主心肠在。
呜呼!狗带皮毛人带血,狗行仁义人行杀。
狗皮里面有人心,人有兽心安可察?呜呼!世上人情不如狗,人情不似狗情久。
人见人贫渐渐疏,狗见人贫常相守。
有钱莫交无义人,有饭且养看家狗。
元帅纪功颁赏,不在话下。
却说银角大仙听知道金角大仙战败而死,吓得如醉如痴,不省人事。
鹿皮大仙再三劝解,说道:死者不可复生,生者岂可寻死?我和你不如丢了这山头,再到别处寻一个洞天福地,安闲自在去罢。
银角大仙说道:今日也说南船上有个金和尚、张道士,明日也说南船上有个金和尚、张道士,把这两个人看做生铁拐、活洞宾,不敢惹他。
到今经半月有余,不曾看见他两个放的半个屁。
倒反被这等一个泼妇人,连赢我们这些阵数,费了我们多少精神?用了我们多少计策?今日算到这个田地,我岂肯干休罢了!况且杀兄之仇,不共日月!我明日定要与他决一个高低。
鹿皮大仙说道:我们这如今又不是前番的谱子?怎么不是前番的谱子?前番他初见我们之时,还只说我是个上界真仙,纵有些小疑惑,终久不能自决。
这如今捞翻了师兄,已自看得针穿纸过的。
我和你又把旧谱子来行,只怕就有差错。
银角大仙道:这个话说得有理。
只是我也曾经打虑过来。
我如今有了个鬼神不测之机,翻天覆地之妙。
鹿皮大仙说道:师兄,你试说出来,我听一听看。
银角大仙说道: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我这个神机妙算再不说出来,你明日只看着就是。
鹿皮大仙说道:惟愿得:眼观旌旗捷,耳听好消息。
到了明日,刚交到五鼓时候,银角大仙披衣而起,站在山头上,手里拿着个如意钩,望海里一撇。
这个钩千变万化,无不如意。
银角大仙意思要他变做个水怪,翻江搅海,打坏他的宝船。
果真的变做一个千百千丈的大鳌鱼,就在海中间搅起万丈的波涛,拍天的雪浪。
一霎时,只见:日月昏暝,雷霆震怒。
惨惨黯黯,数里云雾罩定乾坤;凛凛冽冽,一阵猛风撼开山岳。
雪山万丈,打着天,拍着太阳;银烛千条,泻平地,顿成沧海。
镇日间淅淅索索,划划喇喇,任是你宝船千号,,少不得东倒西歪;满眼里倾倾动动,倥倥偬偬,凭着他过海八仙,也不免手慌脚乱。
巉巉崖崖,崎崎岖岖,有眼难开,吓得个水神们缩颈坐时如凤宿;哗哗剥剥,叮叮噹噹,有足难走,打得个水族们攒身聚处似泥蟠。
云雾障天,举目不知天早晚;波涛浴日,要行难辨路高低。
神光万丈,闪闪烁烁,灿灿烂烂,恍疑五夜里掣电争明;杀气千重,昏昏沉沉,阴阴深深,恰似三月间奇花乱吐。
拂拂霏霏,不让三更骤雨;轰轰划划,难逃九夏鸣雷。
不知是阳侯神、灵胥神、冯夷神、海若神、天吾神、壬癸神,和谁斗战?只应是泾川君、洞庭君、南海君、北海君、宫亭君、丹阳君,各显威灵。
正是:西风作恶实堪哀,万丈潮头劈面来。
高似禹门三级浪,险如平地一声雷。
却说四哨副都督看见这等万丈的波涛,滔天的雪浪,都吃一大惊,都说道:只怕是天意有些甚么差池?一齐儿来见元帅,元帅道:这一定又是那两个杀不尽的道士使风作浪,唬吓我们。
吩咐快去请国师来。
国师道:辱承呼唤,有甚么指挥?元帅道:前日初到之时,承尊命说是海里的风,船上的火,都在老爷身上。
今日不幸,果是海里生风作浪,望乞国师老爷不食前言。
国师道:贫僧受命而来,何曾敢打半句诳语?今月之事,相烦二位元帅到贫僧千叶莲台之上,去看一会来,便见明白。
二位元帅不敢怠慢,一竟跟着国师,同到莲台顶上。
起眼一瞧,只见离船有十丈之远,十丈之外,雪浪滔天,银山吞日;十丈之内,水光万顷,波涛不兴。
二位元帅问说道:怎么外面那样凶险,里面这等平静?国师道:实不相瞒,贫僧看见那个妖道来使风作浪,是贫僧一道牒文,差下四个龙王,在十丈之外护持我们宝船,故此外面凶险,里面就平静。
二位元帅连声称谢,说道:若不是佛爷爷神力扶持,却不远葬海鱼之腹!国师道:若不是预先设法,这些宝船,几乎不保,还守得到元帅来呼唤贫僧么?元帅道:这风浪到几时才宁静?国师道:妖邪之术,小者三刻,大者三十刻。
这个妖道尽成了气候,今日风浪是寅时初刻起的,要到巳时初刻,才得宁静。
交了巳时,果真的风憩浪静。
四哨副都督并一切水军都督,都来问安。
二位元帅说道:快叫军政司备办一席筵宴,与大小将官压惊。
国师道:阿弥陀佛!这还是些小惊,还有一个大惊在后面。
且慢安排筵席。
不知是个甚么大惊在后面?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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