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记第六十三回:金天雷杀西海蛟,前十四回叙述碧峰长老出家、降魔及与张天师斗法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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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洋记第六十三回:金天雷杀西海蛟
《西洋记》,全称《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又名《三宝太监西洋记》《三宝开港西洋记》等,是明代罗懋登所著长篇神魔小说,成书于明万历二十五年(15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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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书二十卷一百回,根据郑和下西洋故事敷会而成,全书描写明代永乐年间郑和挂印,招兵西征,王景宏为其副手,共平服三十九国。
前十四回叙述碧峰长老出家、降魔及与张天师斗法故事。
十五回起写郑和下西洋,得碧峰长老和张天师协助,一路斩妖除魔,慑服诸国事。
情节荒诞,文字平庸。
第六十三回 金天雷杀西海蛟 三太子烧大明船
诗曰:
天低芳草誓师坛,西海蚊多战地宽。
鼓角迥临霜野曙,旌旗高对雪峰寒。
五营向水红尘起,一剑当风白日看。
从此大明征绝域,任谁番部怯金鞍。
却说三宝老爷请上王爷同升宝帐,文武百官会集帐前。
老爷道:番将无知,累来讨战。
连日中间,虽不曾大败,却不能取胜于他,怎么是好?你诸将中有谁勇略过人,跑出阵前擒此二将?成功之日,官上加官,职上加职。
老爷问了这几句,诸将都面面相觑,半日半日不作声。
马公公笑一笑,说道:朝廷养军千日,用在一朝。
难道这等一个番将,我军中就没有一个英雄豪杰敢去敌他?自古道:激石乃有火,不激原无烟。
倒是马公公这几句话儿,一下子就激出一个将官来,历阶而上,高叫道:元帅何视诸将之薄也!末将不才,愿借一枝军马,前去擒住番狗奴,献于麾下。
元帅心下何如?众人举目视之,只见其人身长三尺,膀阔二尺五寸;不戴盔,不穿甲,就象一段冬瓜滚上帐来。
原来是征西右营大都督金天雷。
元帅问说道:金将军,你有何良策足破敌兵?金天雷答应道:凭着末将这一柄神见哭的任君镋,怕他甚么番狗奴。
元帅闭着两只眼,把个头儿摇几摇,说道:那西海蛟身长一丈,膀阔三停,你这三尺长的人,抵不得他半节腿。
况兼他英勇过人,又有盘龙三太子辅助。
这两日饶是陈堂、张柏,尚不能取胜,你怎么是他的对头?这一席话儿,把个金天雷激得只是爆跳,高叫道:呸,元帅差矣!岂不闻虻蛟唾牛,巨象畏鼠?人有技能,岂在大小!昔日王莽篡汉,光武中兴,王莽名下有一个大将,名字叫做巨无霸,身长丈二,腰阔十围,就是金刚一般的汉子。
况兼又有一面聚兽铜牌,拿起个牌来幌一幌,虎、豹、豺、狼蜂涌而来。
那一阵不赢,那一阵不胜。
昆阳城里该多少的英雄豪杰,都不能当其锋。
后来出下一员小将,姓郅名恽,表字君章,身躯不满三尺,只当得土地老子一个孙儿,大破巨无霸于昆阳之西,反令王邑、王寻等死无葬身之地。
今日西海蛟的英勇,未必好似巨无霸。
末将虽是这等一个矮小人儿,本领高强,却不把个郅君章搁在心上。
元帅今日统领十万雄兵,出在十万余里之外,若但以形貌取人,只怕诸将之心,都有些冷冷儿的样子。
元帅一时不曾开口,金天雷又跳将起来,枪架子上取过一枝枪来,抡上一会。
那里是杆枪?只当得个灯心拐棒儿样子。
撇吊了枪,刀架子上取过一张刀来,舞上一会。
那里是张刀?只当个半边河瓢儿样子。
撇吊了刀,壁上取过几张硬弓来,一拽一张折,两拽折一双。
撇吊了弓,拿起自家神见哭的任君镋,使将起来。
耳朵里只听见一片响,眼里头那里看见有个人。
饶你是个流星赶月,没有这等圆;饶你是个飞雁盘雏,没有这等快。
王爷看见金天雷英雄绝伦,即时站起来叫说道:且住!且住!
道犹未了,天师、国师一齐到来。
相见礼毕,分宾主坐下。
元帅道:二位老师下顾,有何见教?国师道:贫僧特来恭喜。
元帅道:连日战不胜,攻不取,有何恭喜,敢劳国师?国师道:不是恭喜连日,却是恭喜今日。
元帅道:今日弓未上弦,刀未出鞘。
怎见得恭喜?国师道:金将军出阵,手到功成,故此特来恭喜。
天师道:今日的功劳,应在金将军身上,委是可喜。
王爷道:学生也料今日之功,成在金将军手里。
金天雷正在负屈,不得自伸,听见国师说他恭喜,天师也说道可喜,王爷也说他功成。
这一谠奖,就把个金天雷奖得喜上眉峰,平添胆略,高叫道:末将此行,若不枭西海蛟之头悬于高竿,和千古郅君章做个知己,誓不为人!元帅道:万代瞻仰,在此一举。
你务在小心,不可造次。
金天雷禀道:二位元帅在上,天师、国师在前,兵法有云:‘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
’今日之事委托末将,中间行止疾徐,俱凭末将,元帅幸勿见罪!元帅道:只在到头一着,其余的悉恁尊裁。
金天雷拜辞而去。
元帅又叫过军政司来,取只羊尊酒送到右营里金爷处。
劝他满饮一杯,教他早枭番将之头,以慰众位老爷悬望。
金天雷拜受已毕,心里想道:为将不在大小,看各人的本领何如。
交锋不在恶杀,看各人的志量何如。
我今日说了这几句大话,好不一战成功?只是这个功却也不是容易成的,须则是拿出个智量来才是赢手。
我今日是个甚么智量?兵法有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这如今贼势方张,我且退缩他两日,致使他志骄气盈,方才一鼓擒他,岂不为美!筹策已定,一连坐了三日,并不曾出兵。
每日间只听见蓝旗官报道:番将西海蛟又来讨战。
金天雷只作不知,内中也有说道:金将军平素性急,怎么这几日如此宁奈?也有说道:金将军开大了口,说大了话,收拾不来,故此忍着。
西海蛟说道:只讲南船上雄兵百万,战将千员,原来都是些假话。
只这两三日,并没有个将官敢来出阵。
可笑!可笑!
到了第三日上,三通鼓响,南阵上拥出一个将军,长不满三尺,没甲没盔,坐在马上,就是一段冬瓜。
西海蛟看见,就笑一个不止。
金天雷心里想道:你笑我么?我还一个好笑哩!西海蛟说道:果真的南朝没有了人,把这等一个小孩子叫他来做将军!只消我一指头,就打他做两截。
只一件来,打死他也不见我的手段。
我且问他一声看。
叫声道:来者何人?你莫非是那个庙里急脚地里鬼?怎敢来寻我金刚么?金天雷大怒,说道:臊狗奴,吾乃大明国朱皇帝驾下征西右营大都督。
你这犬羊异类,敢来欺灭我么?你纵有血肉千斤,只好去挡刀抵箭,终不然你有甚么用处?西海蛟又笑了一笑,说道:这矮贼人儿虽小,嘴其实尖。
蛟早遭扇打,只为嘴伤人。
我如今先把你这个贼鬼嘴割将下来,且看你怎么?道犹未了,一柄方天梁,照头照脑就是几下。
金天雷却又古怪,不拿出任君镋来,只掣过一杆枪,抡上抡下。
西海蛟来得松,他又抡上前去;西海蛟来得紧,他又抡退后来。
抡上抡下,抡了一日。
盘龙三太子看见,急性不过,拿起合扇刀,劈面砍将过来。
金天雷看见他砍得狠,拖着一杆枪,望本阵而跑。
三太子埋怨西海蛟道:拿这等一个娃子,和他厮杀杀了一日,还不曾赢他,你倒不害羞哩!西海蛟道:杀此小贼,何足为强!待我明日,一方天梁筑他做块肉泥就是。
到了明日,金天雷又来出阵。
西海蛟说道:你这姓子,何不去抚养成人罢?只管来自送其死!金天雷大怒,骂说道:你这臊狗奴!焉敢小觑于吾。
骂便是骂,手里又不是任君镋,又是一张刀。
举起刀来,直砍上西海蛟的面上去。
西海蛟那里睬他,随意提起个方天梁来,左一支,右一架。
金天雷的刀,只在方天梁上刮噹刮噹的响。
三太子斜曳里又插将来。
西海蛟说道:贤太子请回罢,只这等一个小孩子,要我们两个人杀他,不可使闻于邻国。
三太子说道:此言有理,我且回朝,但有别的甚么将官出来,你且再来请我。
这只是三太子的命不该绝,还有几日禄米未完,故此走了,他回朝去了。
这两个人又是这等混了一日,不分胜负。
金天雷回营,参见元帅,元帅道:金将军,你一连出阵两日,并不曾成功,你若是战他不下,莫若差几员名将,并力攻他,或者还有个好处。
不然,长了他的英气,大了他的胆略,往后去急忙里难得赢他。
金天雷说道:末将正要骄他的志,盈他的气,不患不成功。
王爷大笑起来,说道:正合我学生之见。
元帅心下明白,却又怕走透了消息,故意的说道:你这些人都是巧言令色,不能赢人,反有这许多闲话。
左右的着他出去,闭上了营门。
这都是兵不厌诈处。
到了明日,西海蛟又来。
金天雷又去,又是一杆枪,舞上舞下。
西海蛟到了三日,心上有些吃恼,尽着那些蛮气力,都拿将出来,狠着是一方天梁。
金天雷明是要卖上破绽他看,迎着他一枪。
一枪就折做两截。
金天雷折了枪,带转马来,连人连马,一跳跳起来,就跳在圈儿外面。
又支起一张刀,舞上舞下。
西海蛟尽着蛮气力,又狠着是一方天梁。
金天雷又卖个破绽他看,迎着他一刀。
一刀又折做两段。
金天雷断了刀,带转马来,连人连马,又是一跳跳起来,跳在圈儿外面。
却才掣过那一百五十斤重的任君镋来,手里舞的就是游龙山洞,飞雁投湖。
西海蛟猛空里看见,吃了一惊,心里想道:今番却错上了坟也!这等的一个毛人,倒用着这许大的兵器,怎么敢小觑于他。
自古道:天君泰然,百体从令。
西海蛟心上吃了慌,手里就有些作怪,分明是抖擞精神,和金天雷厮杀,不知怎么样儿,一梁打将下来,金天雷这里就是一镋挑将上去,可可的方天梁撞在任君镋上。
那镋就是锋刺一般。
这莫非是西海蛟该是命短,金天雷该是成功?只听得(王吉)玎一声响,把个方天梁就铲做了两段。
西海蛟已自是心上吃慌的人,又断了这个方天梁,化子死了蛇——没有甚么弄得。
怕他甚么人不着吓罢,吓得只是魂不附体,魄不归身,坐在马上头轻脚重的。
金天雷又巧,把个任君镋照他脑背后幌他一幌。
他连忙的扭转头来,把个半段方天梁还去一架。
刚才扭转头来,那边下壳子上已是一镋,把个斗大的头,扑的一声响铲将下来。
番兵们去了头目,那敢向前,只是四下里逃生奔命。
金天雷一片镋,不知断了多少人的头,直杀得不见了人,却才拿了斗大的头来见元帅。
‘’
二位元帅大喜。
天师、国师都来贺功,国师道:贫僧的恭喜可是真么?老爷道:多谢国师指教。
但不知国师是何高见?国师道:贫僧没有甚么所见,只说西海蛟怎么是个金天雷的对手,你把这个名字去想就是。
老爷道:国师之言有理。
西方也属金,海在下,天在上。
海里的蛟,怎么敢敌天上的雷,只是一死而已。
国师之言,何等有理!但不知天师也说道今日的功劳,应在金将军身上,是可高见。
天师道:贫道以数观之,得个金木相刑之数。
金将军是金角木蛟,西海蛟却不是木?故此贫道晓得功劳在他身上。
老爷道:天师之言有理。
但不知王老先生你也说是今日之功,成在金将军手里,先生是何高见?王爷道:学生以理揆之。
怎么的理?西海蛟连日得胜,已自是志骄气盈,眼底没有人了。
再加上金将军人物矮小,不起堆垛,他必然藐视于他,欺他是个矮子。
自古道:‘兵骄者败,欺敌者亡。
’以此理揆之,学生就知道今日之功,成在金将军手里。
老爷道:三公之见,妙哉!妙哉!王老先生是一个理,天师老先生是一个数,国师老爷兼理兼数。
诸公不言,言必有中。
即时吩咐纪录司纪功;吩咐军政司摆宴,大宴庆功。
正是:
三十羽林将,出身常事边。
春风吹浅革,猎骑何翩翩。
插羽面相顾,鸣弓上新弦。
射麋入深谷,饮马投荒泉。
马上共饮酒,野中聊割鲜。
相看拚醉饮,从此勒燕然。
筵宴已毕,元帅又吩咐取过银牌彩缎来,赏赐金天雷。
手下将佐,各各有差。
又吩咐取过西海蛟斗大的头来,竖一条高竿于接天关外,把他的头悬在高竿之上,号令诸番,迟降者以此头为例。
却说金眼国国王听见西海蛟砍了首级,不觉的放声大哭,哭得好不痛苦也,说道:西海蛟乃是我国中的擎天白玉柱,跨海紫金梁。
今日一旦丧于南人之手,再有何人能扶助我的江山,能撑持我的社稷?说了又哭,哭了又说。
说犹未了,只见把关的番兵飞跑而来,报说道:南朝人到我们的关外竖一根高竿,高竿之上悬挂着西总兵的首级。
首级上插着一面红旗,红旗上写着‘迟降者以此为例’七个大字,号令关中,出言无状。
国王又听知这一场报,越发哭哭啼啼,哭一个不了,啼一个不休,盘龙三太子说道:西总兵为国亡身,今被悬竿之惨。
孩儿无以报他,情愿统领一枝人马,开关截战,枭取那个矮狗奴之头,也把他来悬在关上,才了得个冤报冤之事。
国王道:孩儿差矣!我兵新丧主帅,人无战心。
况兼他那里出阵之时,未必就是那矮子,怎么就能够冤报冤么?三太子道:既不能冤报冤来,我且领枝人马冲下关去,夺回西总兵之头,葬之以理。
这也不失以德报德之道。
国王道:孩儿也未可造次。
南人诡计极多,他既是要号令我国中,岂可不设兵守御。
或者以此为饵,四路里埋伏军马,未可知也。
难道就是以德报德?三太子道:既不能冤报冤,又不能德报德,教孩儿这一点心怎么能够表白?国王道:我也想来,这如今没有别法,只得备办三牲礼物,到关上对着他的头祭他一番,聊表我们一念之诚罢了。
三太子说道:父王之言有理。
即时备下三牲,陈设供案,遥对着西总兵的头大祭一番。
奠三杯酒,焚几炷香,读一篇祝文。
文曰:维某年某月,金眼国国王莫古末伊失谨以庶羞之仪,致祭于总兵官西海蛟而言曰:呜呼!维我有国,维将军赫。
衽兹戈兵,奋彼羽翮。
有锋斯摧,无梗不馘。
余方寄之干城,而胡罹藁竿之厄,虽然将军之头可断,将军之心不可刲剖;将军之头可悬,将军之志不可摘。
呜呼!生抱豹韬,死裹马革。
悠悠彼苍,将军何忒!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祭毕,一个国王,一个三太子,抱头而哭。
哭声未绝,只见祭桌上一只鹅平白地跳将起来,叫了一会,却说道:太子哥,太子哥,前行还主折人多,陪了一壶酒,还要陪着一只鹅。
国王、太子都吃了一惊。
国王道:这莫非是西总兵有灵,来告诉我们的祸福?我儿,只怕前向凶多吉少。
不如趁着此时,献上一封降书降表,也免得举国的生民涂炭。
你意下何如?这几句话儿,分明说得有理,那晓得三太子是血气方刚之人,知进而不知退,即时大怒,说道:父王差矣!岂可因这些小妖谶,误我军国大事。
道犹未了,一手挝过鹅来,一手提起剑来,把个鹅一挥两段,高叫道:凡我臣子有不尽心报国者,罪与此鹅同!太子这一发怒之时,左右们无不凛凛。
国王心下十分不悦。
当有一个驸马将军,名字叫做哈里虎,看见国王不悦,跪上前去,禀说道:胜败兵家之常,虽然折了西总兵,幸有三太子在这里。
三太子英雄盖世,韬略无双。
莫说一个西总兵,就当得十个西总兵。
莫说一个南将,就当得百个南将。
既是太子尽心为国,小臣辈何敢贪生!凡有差除,愿效犬马之报。
国王听见驸马将军这一席劝解,心上才有些欢喜,说道:非我志馁,肯服输于人。
只怕画虎不成反类狗也,故此莫若早些回头罢!三太子说道:父王宽心!不是孩儿空口所言,孩儿有个退兵良策,那怕他百万南兵,也不在孩儿心上。
番王道:是个甚么良策?你说来我听。
三太子道:南朝既斩了西总兵,料定了我国中再没有个能者,防备之心渐渐的懈怠,况且他的宝船停泊在我内港,水路曲折,他岂能尽知。
我若还是陆路上厮杀,胜败尚未可知。
孩儿今夜拨出海鳅船五百只,顺风直下,,装载火箭、火枪、火药之类,趁他在睡梦中间,放起火来,烧他几百号,且惊他一惊。
这叫做‘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孙武子最上兵法,岂不为美!却又再调附马哈里虎,领一队人马,陆路上截杀他一番,教他背腹受敌,支持不来,活捉他的将官,生擒了他的主帅。
到家之时,割下他的头,也挂在竿子上,却不替西总兵报了这个仇。
岂不双美!父王,你说此计何如?番王说道:此计也还通得。
哈里虎道:太子妙算,真有鬼神不测之机。
我王社稷安于泰山,何虑南朝人马。
番王道:既如此,你们依计而行。
只是不可轻易,不要贻我以后忧就是了。
盘龙三太子别了番王,自行其计。
坐上牛皮番帐,点齐五百只海鳅船,精选一千余人会水的兵卒,另选四员水军头目做个副将。
一更左侧,上了海鳅船。
军士都坐在舱底上,寂寂无声。
恰好的这一夜月白风清,波恬浪静,海鳅船五百只,顺着那一股流水放将出来,看看的将近宝船,大约还有一二里之远,三太子传下将令,把这些大小海鳅船,一齐湾住,着两只巡哨的小鳅,轻轻的前去体探。
一会儿,体探的回来,说道:南船上人人都在做梦,个个都在扯呼,只有一只船上有些灯亮。
这灯亮不知是谁?原来是官封引化真人张天师。
天师怎么还有灯在?
却说天师坐在朝天宫里,心里似梦非梦,眼儿欲开未开。
只见一个穿红的走到面前来,打一个恭。
天师睁开眼来,问说道:你是那个?其人也不作声,也不见在那里去了。
天师醒过来,心上有些疑惑,说道:今日值日天神,却是龙虎玄坛赵元帅。
怎么有个穿红的过我面前?道犹未了,国师差下一个人,送了一幅小启儿。
天师拆开读之,上面只有十个字,那十个字说道:夜半一场灾,天师仔细猜。
天师看见这十个字,心上老大的明白,说道:‘灾’字是个川下火。
我适来看见穿红的走下过,却不也是个火料。
想是今夜有个甚么火灾?国师只来告诉我,是教我准备的意思。
他不曾去告诉元帅,我也不消去告诉元帅。
即时间叫上一声:值日神将何在?只见一个龙虎玄坛赵元帅,就在阶下打恭,天师道:今日是你值日么?赵元帅道:是小神值日。
天师道:我们宝船上,今夜该主些甚么灾悔?赵元帅道:气今夜子时三刻,荧惑流光,直射武曲。
多般有些火灾。
天师道:有我贫道在这里,怎么做得这个勾当?赵元帅道:但凭天师吩咐,小神敢不竭力。
天师道:你与我叫过风怕、雨师来,我自有个话儿吩咐他。
赵元帅应声而去。
一会儿,四个神道一字儿跪着磕头,禀说道:适承天师老爷呼唤,有何使令?天师道:你们是甚么神祗?其神道:小神们都是司风的风伯。
天师道:怎么有四个?其神道:一个是三月鸟风,一个是五月麦风,一个是七八月檐风,一个是十二月酒风。
天师笑起来,问说道:那三个叫做信风,我已知道了。
这个怎么叫作酒风?其神道:十二月天冷,饮酒挡寒,多饮了几盏,就有些发风,故此叫做十二月酒风。
天师道这个发酒风的,算不得个人数。
也罢,你们今夜都在这里伺候,有功之日,明书上请。
道犹未了,又有四个神道一字儿跪着磕个头,禀说道:适承天师老爷呼唤,不知有何使令?天师道:你们是甚么神祗?其神道:小神们是行雨的雨师。
天师道:怎么也是四个?其神道:小神按东西南北四方,故此也是四个。
天师道:你们既是个雨师,怎么这等衣冠不正,言语侏(亻离)?雨师道:天师在上,还有所不知。
这如今世变江河,愈趋愈下,假饶孔夫子也有些衣冠不正,也有些言语侏(亻离)。
天师道:怎见得?雨师道:亵裘长短,这岂不是衣冠不正?夫子之言不可闻,这岂不是语言侏(亻离)?天师道:这都是解释之辞。
也罢,你们今夜在这里伺候,有功之日,明书上请。
风伯、雨师一齐禀道:小神们今夜在这里伺候,天师有何令旨?天师道:今夜子时三刻,我们船上主有火灾。
听令牌响为号,令牌一响,你们即时要来:风刮开去、雨要淋下来。
不许迟延误事,违者治以罪。
风伯、雨师应声而去。
毕意不知这夜半之时,有个甚么火灾?风伯、雨师有个甚么显应?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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