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记第九十六回:摩伽鱼王大张口,前十四回叙述碧峰长老出家、降魔及与张天师斗法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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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洋记第九十六回:摩伽鱼王大张口
《西洋记》,全称《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又名《三宝太监西洋记》《三宝开港西洋记》等,是明代罗懋登所著长篇神魔小说,成书于明万历二十五年(15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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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书二十卷一百回,根据郑和下西洋故事敷会而成,全书描写明代永乐年间郑和挂印,招兵西征,王景宏为其副手,共平服三十九国。
前十四回叙述碧峰长老出家、降魔及与张天师斗法故事。
十五回起写郑和下西洋,得碧峰长老和张天师协助,一路斩妖除魔,慑服诸国事。
情节荒诞,文字平庸。
第九十六回 摩伽鱼王大张口 天师飞剑斩摩伽
诗曰:
大漠寒山黑,孤城夜月黄。
十年依蓐食,万里带金疮。
拂露陈师祭,冲风立教场。
箭飞琼羽合,旗动火云张。
虎翼分营势,鱼鳞拥阵行。
功成西海外,此日报吾皇。
却说铜柱大王报道:前行去吸铁岭不远,止差得一日路程。
国师吩咐徒孙云谷报上元帅。
二位元帅请过天师,议论梢船与否,天师道:原是国师过来,还要请教国师才是。
同时请问国师,国师道:贫僧前次过来,费了老大的气力,不知眼目下何如,待贫僧问他声儿,看是怎么?老爷道:大海中间,好问那个?国师道:自有何处。
道犹未了,国师只点一点头。
只见有个矮矬矬的老者,朝着国师行个礼,禀说道:佛爷爷呼唤小神,有何指使?国师道:你是何人?老者道:小神吸铁岭山神土地是也。
国师道:近日岭下行船何如?土地道:原日这五百里地,水底下都是些吸铁石子儿,舟船其实难过。
!国师道:古往今来,过了多少,岂可没有人行么?土地道:虽然是行,却船用竹钉所钉,或有疏虞。
自从佛爷爷经过之后,那吸铁石子儿都变成金子,任是舟船来往,并无沉溺之患。
国师道:金子可拾得么?土地道:说起金子,却又有些古怪。
国师道:怎么古怪?土地道:只济贫不辏富。
贫到足底,就拾着一块大的,或三十斤,或五十斤;贫略可些,就拾着一块小的,或三斤,或五斤;若是富商贵客,任你怎么样儿不见半点,假晓他捞着一块,就是石头。
王爷道:圣人有言:‘君子周急不继富。
’这个岭,今后改名君子岭罢。
国师道:依王老先生所言,就改名叫做君子岭。
叫过土地来,吩咐他看守着君子岭三个字,不许损坏,致使后人好传。
土地道:不曾镌刻文字,怎叫小神看守?国师道:你去,已经有了字在海南第一峰上。
土地之神不敢违拗,应声而去。
二位元帅道:国师,怎么就是有字?国师道:实不相瞒列位所说,承王爷吩咐之后,贫僧叫过韦驮天尊,刊了三个大字在峰头上。
元帅道:国师妙用,鬼神不测!道犹未了,蓝旗官禀说道:严船过岭下,敢是吸铁岭么?过这岭可收船么?元帅道:任风所行,不必收船罢。
好风好水好天道,过这五百里之遥,如履平地。
到了明日,却又是软水洋来了。
二位元帅又来请问国师,国师道:也叫土地来问他一个端的。
佛爷爷号令,不识不知,一声要土地,就有个土地老儿站在面前。
国师道:你是何神?土地道:小神软水洋土地之神是也。
国师道:近日软水洋船行何如?土地道:当原先委是难行,近日却好了。
国师道:当原日难行,岂可就没人走罢!土地道:怎么说个没人走的话?天下软水有三大处,各自不同。
小神的这个水,虽然软弱,却有分寸。
国师道:怎见得有个分寸?土地道:我这水自从盘古分天地之后,每日有一时三刻走得船。
只认他不真,不知是那个时辰。
有造化的遇着走一程,没造化的一沉到底。
落后孙行者护送唐僧在这里经过,牒着海龙王借转硬水走船。
自此之后,却就每日有两次好走:早潮一次有两个多时辰,晚潮一次有两个多时辰。
舟人捉摸得定,遇潮时便走。
走了这些时候就住,却还不得通行。
。
自从昔年佛爷爷经过之后,硬水愈多,软水愈少,每日间只好一时三刻是软水。
却又在半夜子时候,日间任是行船,坦然无阻。
我这水却不是有这些分寸?
国师道:昔年海龙王说道:‘难得狠哩!’土地道:也难全信他。
卖瓜的可肯说瓜苦么!国师道:生受你,去罢。
土地道:小神还有一事奉禀。
国师道:有甚么事?土地道:前行海口上出了两个魔王,船行不可不仔细。
国师道:是个甚么魔王?土地道:一个是鱼王,约有百里之长,十里之高,口和身子一般大,牙齿就像白山罗列,一双眼就像两个日光。
开口之时,海水奔入其口,舟船所过,都要吃他一亏。
怎么吃他一亏?水流的紧,船走得快,一直撞进他的口,直进到他肚子里,连船连人水无踪迹,这不是吃他一亏?国师道:有此异事?土地又说道:非是小神敢在佛爷爷之前打这诳语,曾经上古时候,有五百只番船过洋取宝,撞着他正在张口,五百只船只当得五百枚冷烧饼!国师道:可有个名字?土地道:名字叫做摩伽罗鱼王。
国师点一点头,说道于原来就是他这孽畜么?三宝老爷道:国师老爷,你说话倒说得松爽,我们听之头有斗大。
国师道:怎这等怕他?老爷道:来了数年之久,征了许多番蛮,得了许多的宝贝。
今日中间,仰仗佛爷爷洪力,却又转到这个田地,再肯撞入不测之乡,甘心自殒?国师道:怎到得不测之乡?土地道:倒是狠户,吉凶未拟。
国师道:那一个又是甚么魔王?土地道:那一个是个鳅王。
国师道:甚么鳅王?土地道:鳅,就是中国的泥鳅。
因他长而且大,积久成精,故此叫做鳅王。
国师道:是个甚么形境?土地道:鳅王苦不甚长,约有三五里之长,五七丈之高,背上有一路髻枪骨,颜色血点鲜红,远望着红旗靡靡,相逐而来。
国师道:怎么为害?土地道:鳅王只是一个长舌头搭着舟船,就如钉耙之状,再不脱去,直至沉船而止。
国师道:生受你,你去罢。
土地道:小神还有一事奉禀。
国师道:又有甚么事?土地道:也是海口夜一座高山,叫做封姨山,山上有个千年老猴,成精作怪。
五七年前,西天又走过一个甚么李天王来,配为夫妇。
那李天王又有件甚么宝贝,照天烛地,无所不通。
一个猴精,一个天王,如虎而翼,故此专一在海口上使风作浪,驾雾腾云,阻人的去路,坏人的船只。
佛爷爷少不得在那里进口,却也要仔细一番。
国师道:这的不在话下,你去罢。
土地老儿拜辞而去。
三宝老爷说道:今番天王姓李,却不是个李胡子么?有件宝贝,却不是个夜明珠么?咱学生的梦,一定在这里圆了。
天师道:宝船上原有个李海在这里吊下海去,敢就是他,得生寄寓,假充李天王,未可知也。
王爷道:岂有此理,太仓稊米,死能再生!天师道:或者得道为神,也未可知。
王爷道:人死魂散,能有几个为神?
道犹未了,蓝旗官报说道:前面有一望之远,有许多船只,都是大红旗号,衔头结尾,相逐而来,极目不断。
或是海寇,或是外国刀兵。
小的未敢擅便,特来报知元帅,伏乞元帅天裁!元帅道:怪哉!怪哉!这是鳅王来也。
若不是土地老儿预先报说,险些儿遭他毒手。
即时传令各船,说道:前面来的不是船只,是个海鳅之王。
专一用舌头勾搭,往往沉入之船。
如今俱不许喧嚷。
着舵工掌定了舵,锭手掌定了篷上斗,兜定了绳索,瞭手看定了方向,捕盗兵番人各手执快刀一把,如遇鳅王舌上任意剐割,以脱去为度。
元帅军令,谁敢有违?
各船安排已定,二位元帅同天师,俱在国师千叶莲台之上坐着,眼同看见,果真的红旗靡靡,逐队而来。
看看相近,原来恰是百十多条鳅,就像中国泥鳅的样子,只是还不止三五里之长,也不止三五丈之高。
众捕盗兵番虽然跨刀相待,其实的心上都有些惊慌。
却不知怎么样儿,那些鳅王挨身而过,一往一来,并不曾伸出舌头来。
元帅坐在莲台之上,看见不动舌头,心上大喜,说道:今番又仗赖佛爷爷洪力过此,鳅王不致贻害。
国师道:贫僧不知何力之有?老爷道:若不是佛力驱逐他,他怎不伸出舌头来?
道犹未了,只见鳅王过到一半,鳅王背上红云隐隐,紫雾腾腾。
云雾中间,坐着一位官长,绯袍玉带,大袖峨冠,像个前朝丞相的样子,朝着莲台上拱一拱手,说道:列位恭喜了!二位元帅同天师、国师都吃他一惊,却不知他的来历,只得回复道:请了。
我们劳而无功,何为恭喜?官长道: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岂不恭喜?元帅道:既承褒奖,敢问相公尊姓大名?现任何职?官长道:老身宋丞相赵鼎是也。
这四位听知道是个宋丞相赵某,愈加钦敬。
王爷道:原来是忠简公,失敬了!敢问老相何事海上?忠简公道:诚恐坐下一干孽畜,贻害宝船,故此老身押队而行,聊致护持之私。
王爷道:老相何以得知这一干孽畜贻祸小船?忠简公笑一笑,说道:老身原是被害之家,故此知得。
王爷道:怎么老相曾经被害?忠简公道:老身在生之日,得罪朝廷,珠崖受贬,从雷州浮海而南,三日之外,遇着这孽畜。
彼时还只是一条小舟,险些为他所碎,这不是老身曾被他害?王爷道:今日何敢相劳!忠简公道:圣天子在位,百神护呵。
何况老身职属臣子,昭祀无穷。
故此不避风涛之险,特来保持。
王爷再欲动问,鳅王去得远,红云渐散,紫雾渐收,不曾得终话而去。
三宝老爷道:好灵土地也。
王爷道:土地之来,还是国师所召,焉得赵忠简押班扶助?果然我大明皇帝洪福齐天,神人协顺。
道犹未了,蓝旗官又来报道:前面山头上闪出两个日光,不知主何凶吉?特来禀知元帅,伏乞上裁!元帅道:两个日头在那一边些?蓝旗官道:在西南上些。
元帅大惊,说道:摩伽罗鱼王来也!即时传令:各船各舵工,把船都要望东北上攒着些。
各船得令,各舵工一齐着力,把船望东北攒着。
元帅攒船的意思,原是指望让过那摩伽罗鱼王,那晓得那摩伽罗鱼王只见挨近身来。
鱼王挨得紧,宝船攒得紧,攒上攒下,攒来攒去,大小宝船一齐攒近崖上。
蓝旗官报道:大小宝船俱已攒近了崖,特请元帅钧命。
元帅道:既是近崖,许落篷下锚,权且安歇。
篷还不曾落完,那鱼王越发挨近船帮来了。
船上人只看见一座峭壁高山,长蛇一字摆着,也不晓得是多少长,只晓得有数百丈之高,山脚下空空洞洞,海水奔入其中。
两边山岩之下,都是白石头❕古怪。
山左一个日头,山右一个日头,照着天上一个日头,耀眼争光。
大小军士口里不敢道,心里都说是:怎么海水面上荡将一座山来?大小将官心里想道:怎么这里山像个龙牙门山?怎么山左右有两个日头?那晓得是个鱼王,恁的长,恁的大。
却说元帅即时传令,示谕各船,说道:水面上浮来的不是甚么山陵冈阜,原是个鱼王作崇。
许各船排定放箭、放铳、放炮,挨次而行;以鱼退为度。
各船得令,五营、四哨、各游击、各都督,各领各部下战船,摆着一声号笛,一齐箭响,就射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费了多少箭,那鱼王只当不知。
箭后就是铳,先鸟铳,次二震天雷铳,,又放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费了多少火药,那鱼王只当不知。
铳后又是炮,先将军炮,次后襄阳大炮,也不知费了多少石点,那鱼王只当不知。
大小将官不得鱼王退,回复元帅。
元帅请到天师,天师道:来到家门前,肯容这个孽畜猖獗!贫道即行。
好天师,站着玉皇阁上,念念聒聒,飞起一口七星剑去,那口剑竟奔着鱼王的脑盖骨。
鱼王吃了这一剑,却才有些护疼,把个头摆两摆。
这的摆岂当等闲,山摇地动,水涌波翻,连大小宝船一连晃了七八十晃,尚然不得宁静。
天师看见鱼王不肯动身,一声令牌,收回剑来,剑头上烧下四道飞符。
一霎时吊下马、赵、温、关四员天将,齐打恭,齐禀事。
天师道:此中一个鱼王横拦海口,阻我归路,相烦四位天将赶逐他去罢。
四位天将一云而起,各逞英雄,各施手段:马元帅狠一砖,赵元帅狠一鞭,温元帅狠一杵,关元帅狠一刀。
这四位天将狠是四般兵器,鱼王却才有些难挨,把个身子望水底下触了一触。
这一触不至紧,海面里水陡然间涌起有千百十丈,大小宝船连忙绞起锚来。
不然之时,船都要挂碍沉没。
天师怕有甚么差池,只得辞谢四员天将,四员天将腾云而去。
元帅道:这鱼王倒不好处;怎么不好处?不计较他,他又拦着路上,计较他,他又翻江搅海,宝船不便。
三宝老爷道:再求国师一番何如?王爷道:国师只是慈悲方便,这鱼却不晓得人情,也没奈何他处。
老爷道:国师前日嘴里说道:‘就是他这孽畜。
’想必国师还晓得他的来历。
王爷道:既如此,又碍口饰羞,不如当面去讲。
二位元帅见了国师,把放箭、放炮、放铳的事,细说一遍,又把天师遣天将的事,细说一遍,国师道:阿弥陀佛!终不然不晓得贫僧在这里。
这句话说得不真不假,不轻不重,连王爷心里也说道:国师又好痨气,一个鱼,蠢然无知之物,他有个甚么晓得?三宝老爷说道:他晓得国师在这里,便何如?他不晓得在这里,便何如?国师道:他晓得贫僧在这里,不应如此无礼。
老爷道:着个人去告诉他何如?国师道:也通得。
老爷道:着那个去?国师道:须还是天师。
即时请过天师,浼他告诉的话。
天师道:贫道适来劳烦天将,他还不肯动身。
若只‘告诉’两个字,却也未必怎么。
国师道:试他试儿。
若不肯动,贫僧再处。
天师道:怎么告诉?国师道:借天师宝剑,贫僧写下一个字,天师却才飞剑出去。
飞剑之时,不要照他的脑盖骨,须照他的眼,他才看见。
天师不敢怠慢,即时取出剑来。
国师老爷把手指头写个佛字在剑上。
天师念念聒聒,一剑飞起,竟照着鱼王的眼上。
鱼王把个眼睁了一睁,看见是个佛字,即时间眼儿闭,头儿垂,口儿合上,身子儿渐渐的小,一小二小,急小慢小,顷刻之间,就只好一条曲鳝的样子,却又朝着宝船上绕三绕,转三转,悠然而去。
天师拿着剑,交还国师老爷的佛字,请问这鱼王是个甚么缘故,国师道:这鱼王好一段缘故,一言难尽。
天师道:请教一番。
国师道:这鱼王前身是人,生在中天竺地方。
中天竺所属之国,叫做摩伽陀国。
国王所生三子,鱼王是他长子,取名摩伽罗。
初生下他时,啼哭三日不止。
双脚顿地;地下顿成一小穴,穴出水清且香。
国王举家不知摩伽罗哭为何,穴出水为何。
忽一日,有老僧过其门,看见摩伽罗吃一惊,说道:‘而若生耶?’国王问他甚么因果,老僧道:‘此子雷音寺如意童子。
因蟠桃会上一者失敬菩萨,二者堕毁仙瓶,以致佛爷大怒,斥谪尘凡,六十年才得轮转。
’国王又问道:‘他昨日降生之初,啼哭不止,双脚顿地,地上流出清泉,此又何因果?’老僧道:‘啼哭不止,为他堕落苦因。
地上这一股清泉,是他乐果。
这泉却不可轻易他。
’国王道:‘怎么不可轻易?’老僧道:‘此泉名为圣水,能止风涛。
或遇天上大风,略用数点洒之,其风立止。
或遇海上惊涛,略洒几点,其涛立静。
’道犹未了,老僧忽不见。
国王心上就明白,晓得这个老僧不是凡人,这些语话不是虚谬。
摩伽罗日渐长大,圣水日渐灵验。
一切番船往来海上,都用琉璃瓶盛之,一遇风涛,无不立应。
摩伽罗长大,不事生业,专一习学戏术,鬼魅诙谐,无不通晓。
落后国王年老以病故,该他嗣位。
在位半年,贪人妇女,杀人非罪。
国中百姓不堪,不愿他为王,四路作乱,四邻兵起。
他看见事势不谐,竟自走到南天竺国。
国王苦不为礼。
摩伽罗自陈能仙术,可令人长生不老,发白转黑。
国王不信。
摩伽罗说:‘国王不信,请尝试之。
’国王说道:‘既试之有验则真。
’摩伽罗即时就在桌子上,用几撮黄沙铺开来,做成田亩之状,取一片纸画一条牛,另画一个农者,喝声道:‘牛起来耕田!’那画牛应声而起。
又喝声道:‘农者起来扶耕!’那画上农者应声而起。
鞭杖农具,无不全备。
一会儿耕田,一会儿种瓜。
那瓜一会儿萌芽,一会儿藤蔓,一会儿开花,一会儿结果。
牛在田埂上闲眠,农者在田埂上瞌睡。
摩伽罗又喝声道:‘粪多而力勤者为上农。
那农者,你怎么只是瞌睡?你把那瓜地上四周围栽些枣树,长些枣儿,也得宴酒。
’农者又应声而起,果真的栽起枣树。
一会儿长大,一会儿开花,一会儿结果。
摩伽罗问说道:‘那农者,这如分还是瓜熟?还是枣儿熟?’农者道:‘两下里都熟。
’摩伽罗道:‘你拣选上熟的摘来。
’农夫唯唯,递上四枚瓜,递上几升枣儿。
摩伽罗接着,奉上南天竺国王,国王剖而食之,瓜是瓜味,枣儿是枣儿味,比着寻常间愈见鲜美。
国王心上且信且疑,说道:‘这瓜、枣敢是撮弄来的么?’摩伽罗说道:‘方今隆冬盛寒,顾安所得此?’国王道:‘这话儿也说得过。
’
自是之后,相待以礼,终须不见得十分敬重。
又一日,摩伽罗说道:‘我王乏财,我能为君充足。
’国王道:‘苦无他用,只这两日少些银钱。
’摩伽罗请同国王到御花园中琉璃井上,把手指头到井栏上画一画,喝声道:‘钱!’只见井里面的银钱,一个个的连班逐队而出,一会儿钱满数斛。
国王看见他果有仙术,心上大悦,却着实敬重他。
问他长生之术,教他另居修炼,国王无不依从。
只因国王有个爱妃在深宫里面,猛然间飞进两个蝴蝶,那蝴蝶口里会讲话,地着爱妃耳根头说道:‘摩伽罗是个活佛临凡,你若肯与他一宵恩爱,就可升天,不坠地狱。
’爱妃大惊,即以其语告诉国王。
国王晓得是摩伽罗撮弄仙术,调戏他爱宠,深恨摩伽罗,即时差下兵番赶逐他去,不容潜住国中。
摩伽罗做坏了事,抱头鼠窜而去。
去到摩眦黎国,国中人都传闻他的出身,晓得他素行不善,没有个人加礼于他。
国王也晓得详细,不与他相见。
他愀然不乐,住在店肆之中。
每朝出暮归,归来就是烂醉,醉后衣袖里面掏出金银珠宝,送店主人,不算帐。
店主人心上有些疑惑他,每着人跟寻他去到那里,他却只是饮酒闲游,并无生业。
主人又恐他囊资富盛,每窃窥他囊橐,苦无长物。
住了半年多些,每每如此。
主人却生出一个法来,夜静时专到窗隙中去看他动静。
只见他到了三更时分,取出十数多个纸剪的鼠耗来。
喷上一口水,那些鼠耗一齐活将起来。
他又喝声:‘去!’那些鼠耗一涌而去。
顷刻之间,喝声:‘来!’那些鼠耗一涌而来。
这一来不至紧,口里却都衔得有物,或金或银,或钱或宝,一齐跌在地上。
都喂以果食,又喷上一口水,那些鼠耗依旧是一张纸。
主人大惊,说道:‘原来此人是个鼠窃之辈,怪知得我这国中,半年中间,多鼠侵害,明日直言其事驱逐他出境,不许潜留。
’摩伽罗又坏了这场事,抱头鼠窜而去。
去到伽尸国,不容;去到苏摩黎国,不容;去到斤施利国,不容;去到婆罗国,不容。
没奈何,远走高飞,去到西印度国,也不容;又走到罽宾国,也不容;却走到波斯国,改名换姓,苟活残喘也自够了,他却又不安分。
一日,波斯国王在献宝,他就撮弄一个鬼怪,把块纸剪做两只飞鸦,一只飞鸦衔他一个宝贝来。
国王不晓得,只说是飞鸦如此成怪。
又一日,波斯国王在御花园赏花,花最多,最鲜丽可爱。
他又撮弄一个鬼怪,受过一碗饭,嚼一口,吐一口,嚼两口,吐两口,把碗饭嚼到了,吐到了,吐成一天的土黄蜂,飞集御花园内,扫了国王一天豪兴。
国王也不得知,只说土黄蜂如此无礼,偏来作恶,可恼人也。
又一日,波斯国王后宫饮宴,歌姬舞女,罗列成行。
摩伽罗也邀着三五个道友,设酒具肴,更相酬劝。
摩伽罗心中不乐,道友说道:‘今日摩兄不乐,莫非座上少一点红么?’摩伽罗说道:‘一点红何足为重,连国王的歌姬舞女,要他来,他不敢不来,要他去,他不敢不去。
’道友道:‘这个也难道。
’摩伽罗道:‘兄长不准信之时,小弟即时叫他来。
’好个摩伽罗,叫声‘来’,果是来。
须臾之间,就有十数个美人从西廊下空房中出来,都宫妆美貌,窈窕娇娆,侍立于侧。
摩伽罗说道:你们众人再舞。
众美人一齐舞,柳腰轻摆,百媚千娇,歌罢又舞,舞罢又歌,直到夜半时。
摩伽罗吩咐他去,复从西廊下空室中去。
诸友不胜之喜,酒阑而散。
却说波斯国王夜宴中间,猛可的歌姬舞女齐骨柮跌翻在地上,瞬目不能言。
番王吃一大惊,说道:‘快救醒来!少待迟延,命不能保。
’左右的急忙扶着叫着,再有那个醒罢。
番王又道:‘人命关天,快叫御医来看。
’
毕竟不知御医看是怎么,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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