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记第三十九回:张天师连迷妖术,前十四回叙述碧峰长老出家、降魔及与张天师斗法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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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洋记第三十九回:张天师连迷妖术
《西洋记》,全称《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又名《三宝太监西洋记》《三宝开港西洋记》等,是明代罗懋登所著长篇神魔小说,成书于明万历二十五年(15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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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书二十卷一百回,根据郑和下西洋故事敷会而成,全书描写明代永乐年间郑和挂印,招兵西征,王景宏为其副手,共平服三十九国。
前十四回叙述碧峰长老出家、降魔及与张天师斗法故事。
十五回起写郑和下西洋,得碧峰长老和张天师协助,一路斩妖除魔,慑服诸国事。
情节荒诞,文字平庸。
第三十九回 张天师连迷妖术 王神姑误挂数珠
诗曰:
三贤异七圣,青眼慕青莲。
乞饭从香积,裁衣学水田。
上人飞锡杖,檀越施金钱。
跌坐檐前日,焚香竹下烟。
寒空法云地,秋色净居天。
身逐因缘法,心过次第禅。
妖魔空费力,慧目界三千。
却说国师说道:口说无凭,取出来你看便见。
老爷道:怎么取来便见?国师叫过非幻禅师,取出钵盏,讨些无根的水来。
即时间水到,国师把个指甲儿盛了一指甲儿水,照着那七十二个王神姑弹了一弹。
只见七十二个王神姑扑地里一声响,扑地里化作满天飞。
天师心里想道:莫不是国师还有些兴道灭僧的旧气,故意儿断送了我的功劳。
国师早已就知其情,又把一指甲水,照着天上飞的一弹。
只见轻轻的飞将下来,漫头扑面,却就是那七十二个王神姑。
二位元帅吩咐旗牌官起来一看,只见都是些甲马替身。
二位元帅心下才明白,只有天师心下十分不准信,横眉直眼填胸怒,目瞪痴呆不作声。
国师道:天师,你不准信,即刻子那妖妇又要过来讨来。
道犹未了,蓝旗官报道:番将王神姑又来讨战。
元帅道:这等一个妇人,千变万化,就费了这许多的气力,下西洋的怎么是了!国师道:元帅宽心,此妇不足为虑。
众将官心里不服,都说道:这和尚又来说个空头大话。
只好天师有许大的法力,只好天神天将有许大的神通,尚然拿他不住,怎么说得个不足为虑。
元帅道:天师费了这许多心事,又成一空。
须得国师设一妙计,不知国师肯么?国师道:要擒西洋女将,除非还是张天师去得。
天师道:贫道请下了这许多天神天将,尚然擒他不住,怎么贫道又去得?国师道:天师不必多谦,贫僧相赠一件宝贝,就可擒拿得他。
天师道:既蒙国师见教,贫道何敢推辞,明日情愿出马。
国师道:天师,你明日出阵,也不消大小官兵,也不消旗幡执事,也不消令牌、草龙,只用贫僧相赠的宝贝,手到擒来,如探囊取物。
天师心上大喜,暗想道:佛力广无边,一定有个妙用在那里。
说道:弟子既承尊教,今日先请宝贝来罢。
国师道:我就交付与你。
口便说道:我就交付与你。
手却不慌不忙,慢腾腾地到那左边偏衫袖上,取过那一挂念珠来,数一数,只有一百单八颗。
原日海龙王送来之时,却有三百六十颗,佛门中止用一百单八,故此只有一百单八颗。
举起来递与天师。
天师接了,心里想道:这和尚有好些不足之处。
既是许下我一件宝贝擒取妖妇,怎么又只与我一挂数珠儿?终不然对着那个妖妇去念佛也!没奈何,只得直言相告,说道:国师见赐这挂数珠,还有何处所用?国师道:这就是擒拿王神姑的宝贝儿。
天师道:这个宝贝只有恁长,只有恁大,怎么拿得王神姑的泼妇住哩!国师微微的笑了笑,说道: 你真是个痴人,你只管放心前去,不必忧疑。
三宝老爷又说道:天师只管放心,国师自有个妙用。
彼此分别。
只是天师回到玉皇阁,费了好一番寻思。
怎么费了好一番的寻思?欲待仍旧的带了官兵执事,带了符水草龙,却又违拗了国师体面,不好看相。
欲待果真的不带官兵执事,不带符水草龙,却又恐怕有些差错,于自家身上不安详。
寻思了半夜,看看天色已明,王神姑又来讨战。
天师只得遵依国师的指教,一人一骑,单刀出马。
临行之时,国师却也在中军帐上,问天师道:贫僧与你的宝贝,带在那里?天师道:带在左边臂膊上。
国师道:阿弥善哉!你怎么挂他在臂膊之上?我也承受他不起。
你也难为你的子孙。
天师心里想道:拿了几颗数珠儿,真才就当了宝贝。
没奈何,只得上前去问一声道:这宝贝还是带在那里才好?国师道:须带在颈项上,方才消受得他起。
天师连忙的取出来,带在颈项之上。
天师已然出阵,国师又叫回来,叮嘱他说道:天师此去,但见了王神姑,不可与他讲话,竟自把个宝贝儿望空一撇,便就擒拿了他。
天师道:虽是擒他,却不合出阵之时,又叫我转了一转。
国师道:转了一转,也只是费些周折。
擒拿的事,一准无移。
天师竟行而去。
王神姑看见天师单人独骑前来,他心上就有些犯疑,暗想道:他每日领兵带将,他今日只身独自而来,想必是有个甚么宝贝儿来拿我也。
他一心只在堤防天师,不想天师却又倒运,看见个王神姑眼睁睁的再不动手。
王神姑道:你这牛鼻子道士,又来做甚么?敢是自送其死么?天师道:我今番特来擒你的真身。
再若饶你,誓不回兵!王神姑心里一想:此人若没宝贝,焉敢说此大话。
自古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
好个王神姑,把个双飞日月刀虚幌了一幌,竟拨转马就走。
天师却才想起来,说道:国师吩咐我不可与他讲话,不想我惯了这张嘴,多讲了几句话,把个王神姑惊走了。
这如今没奈何,只得赶他下去。
王神姑看见天师赶下阵来,你看他不慌不忙,口里念了几声,把个指头儿照着地上指了一指。
指一指不至紧,那块地上变成了三丈四尽阔的一条大涧,他自家的马一跃而过。
天师大怒,骂说道:泼贱婢,偏你的马就是马,难道我骑的就是驴儿!把个青鬃马猛地里加上一鞭,实指望小秦王三跳涧。
那晓得是个触藩羝羊,进退两难,连人连马,都失在涧底下去了。
那条涧却好又是个淤成的稀烂涅泥,那个马陷得住住的,方才罩起前蹄来,后面两个蹄子又陷下去了;方才跳起后蹄来,前面两个蹄子又陷下去了。
天师大惊,说道:此事怎么是好?陷在这里不至紧,倘撞遇着那个妖婢一箭射来,吾命也难保。
正然吃惊,猛听得划喇喇一声响,原来又不是条涧,却又是天连水,水连天,一望汪洋,茫然万顷。
天师愈回吃惊,心里想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明明的陷在一条沟涧之中,却又落在海里,想应是个海笑么?天师细看了一番,水面虽是宽阔,却也不深。
不深不至紧,左傍却还有些边岸。
天师撇下马来,牵着他沿岸而走。
走一步,报怨一声,说道:都是这个和尚害了我也。
若有个令牌、符水,却不遣下个天将,也救助于我。
走两步,报怨两声,说道:这都是这个和尚害了我也。
若有个草龙,却不骑上天去,这如今到了好处。
一面走,一面报怨。
正行之际,远远的望见一所高山,心里想道:巴着一个山,权且躲他一会,再作道理。
及至去到那个山身边,原来是个一刀削成的山,四壁陡绝,饶你要上山,没有个路径。
天师站了一会,只见山顶上有一个樵夫,一手一条尖担,一手一把镰刀,口里高歌自得。
歌说道:
巧厌多忙拙厌闲,善嫌懦弱恶嫌顽。
富遭嫉妒贫师遭辱,勤曰贪婪俭曰悭。
触目不分皆笑蠢,见机而作又言奸。
不知那件投人好,自古为人处世难。
天师听了,心里想道:这个人原来是个避世君子,歌这一首叹世情的诗儿,尽有些意思。
这莫非是我命不该绝,就有这等一个救命王菩萨来也。
天师高叫道:山上走的君子救人哩!山上走的君子救人哩!那人只做个不听见的,一面口里歌,一面脚下走。
天师又想道:放过了这个,前面怎么能够有个人来搭救于我?尽着气力,高声大叫道:山上君子救人哩!只见那樵夫听见了,连忙的放了尖担,歇下镰刀,弓着背,低着头,望下面瞧一瞧,问说道:那海里走的是甚么人?天师道:吾乃南朝大明国朱皇帝驾下官封引化真人张天师的便是。
那樵夫又问道:你可是下西洋取宝的张天师么?天师道:不敢,便是。
请问君子,今日为何海水连天?那樵夫道:天师,你还不得知,今日是个海笑之日。
天师道:海笑不至紧,我大明国的宝船也不见在那里。
那樵夫道:你这行道士好痴哩!你把个海笑只当耍子。
今日海笑,连我的爪哇国一国的城池,一国的百姓,俱已沉没于海,何况你那几只宝船。
天师听了一忧,又还一喜。
何为一忧?眼见的这高山不能上去,救此残生,这不是一忧?何为又还一喜?若在宝船之节,此时俱为海中之鱼鳖,这却不又是一喜?却又高叫道:君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救我上山,恩当重报!樵夫道:这个山大约有四十多丈高,四面壁陡,绝无路可寻,怎么能够救你上来?天师又看了一看,问说道:君子,你那尖担上是甚么东西?樵夫道:尖担上都是些葛藤。
天师道:没奈何,你把那葛藤接起来,救我上山罢!救我上山,决不忘恩负义。
那樵夫倒也有些意思,连忙的取出葛藤,细细的接起头来,一丈一丈,放了三十九丈八尺五寸,止差得一尺五寸多长,却接不着个天师。
天师道:君子,你放下尺来多长,就接着我了。
樵夫道:你这行道士不知世事,我手里只有一尺多长,都要放将下来与你,我却不是个两手摸空?我两手摸空还不至紧,却反不送了你的性命?天师道:救人要紧,快不要说出这等一个不利市的话来。
樵夫看了一会,反问天师道:你腰里系的是个甚么?天师道:我系的是一条黄丝绦儿。
樵夫道:你把那个绦儿解下来,接着在葛藤上,却不就够了?天师道:有理,有理!连忙的把自己的绦儿解将下来,接在樵夫的葛藤上。
接上见接,一连打了四五个死纥。
这也不是接樵夫的葛藤,这正叫做是接自家的救命索哩!那樵夫问道:接的可曾完么?天师道:接完了。
那樵夫道:我今番拽你上山来,你把个眼儿蔽了些,却不要害怕哩!天师道:我性命要紧,怎么说个害怕哩?只望你快拽些就足矣!那樵夫初然间连拽几拽,一丈十丈,尽着气力拽了二十余丈,到了半中间,齐骨拙住了不动手,把个天师挂着在半山中间,不上不下。
天师道:君子,相烦你高抬贵手,再拽上一番。
樵夫道:我肚子里饿了,扯拽不来。
天师道:半途而废,可惜了前功!樵夫道:啐!为人在天地之间,三父八母,有个同居继父,有个不同居继父。
我和你邂逅相逢,你认得我甚么前公?还喜的不曾拽上你来,若还拽你上山之时,你跑到我家里,认起我的房下做个后母。
一个前公,一个后母,我夫妇二个却不都被你冒认得去了罢。
天师心里想道: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这个樵夫明明的把个语话来相左。
没奈何只得赔个小心,说道:君子,你见差了!我前面的功程俱废了,不是前公、后母的前公。
樵夫道:你这个道士,原来肚里读得有书哩!天师道:三教同流,岂有个不读书的。
那樵夫道:你既读书,我这里考你一考。
天师道:但凭你说来。
那樵夫道:也只眼前光景而已。
你就把你挂在藤上,打一个古人名来。
天师想了一会,说道:是我一时想不出来,望君了指教一番罢。
那樵夫笑了一笑,说道:你这等一个斯文之家,挂在藤上,却不是个古人名字,叫做滕文公。
天师道:有理,有理!那樵夫道:我还有一句书来考你一孝。
天师道:君子,你索性拽我上山来再考罢。
樵夫道:但考得好,我就拽你上山来。
天师道:既如此,就愿闻。
樵夫道:且慢考你书,我先把个枣儿你吃着,你张开口来,待我丢下来与你。
天师心里想道:王质观棋,也只是一个枣儿。
洞中方七日,世上几千年。
我今日不幸中之幸,也未可知。
连忙的张开个大嘴来。
那樵夫把个枣儿一丢,丢下来可可的中着天师的嘴。
天师把个嘴儿答一答,原来是个烂臭的涅泥团儿,连忙的低着头,张开嘴,望下一吐。
把个樵夫在山上笑一个不止,说道:你这行道士,你既读书,这就是两句书,你可猜得着么?天师心上二十分不快,说道:那里有这等两句臭书。
樵夫又笑一笑道:你方才张开嘴来接我的枣子,是个‘滕文公张嘴上’。
你方才张开嘴来望下去吐,是个‘滕文公张嘴下。
这却不是两句书。
天师道:既承尊教,你索性拽我上山来罢!那樵夫道:你两番猜不着我的书谜儿,我不拽你上山来了。
天师道:救人须救彻,杀人须见血。
怎么这等样儿?那樵夫道:宁可折本,不可饿损。
我且家去吃了饭来,再拽你罢。
那樵夫说了这几句话,扬长去了。
天师又叫了几声,樵夫只是一个不理。
天师说道:到被这个樵夫闪得我在半山腰里,上不上,下不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抬起头来望着上面,只见陡绝的高山、又不得上去。
低着头来望下面,只见海面上的潮头约有四五丈高,风狂浪大,又不敢下来。
一旦解下了藤,离地有二十多丈之远,跌将下去,却不跌坏了,怎么是好?低着头再看一会,只见那匹青鬃马,已自淹死了在水里,满口都是些白沫,四只脚仰着,朝天滚在浪里,一浪掀将过来,一浪掀将过去。
天师心里想道:虽说是那樵夫坑我,却又得樵夫救我。
不然,此时我和青鬃马一般相似了。
没奈何,只得挂在藤上。
正然挂得没奈何,只见无万的土黄蜂一阵来,一阵去,你来一针,我去一针。
天师道:这正是黄蜂尾上针。
叵耐这小虫儿也如此无礼。
一只手拽着藤,一只手扑上扑下。
幸喜得一阵大风,乌天黑地而来,把些黄蜂一缴过儿吹将去了。
黄蜂便吹了不至紧,又把个天师吹得就是个打秋千的一般。
这边晃到那边去,那边晃到这边来。
正叫做: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
风过后才然平稳些,恰好的藤上又走下两个小老鼠儿,一个白白如雪,一个黑黑如铁。
白的藤上磨一磨牙,黑的藤上刮一刮齿。
天师骂声道:你敢咬断了我的藤,我明日遣下天神天将来,把你这些畜类,打做一锅儿熬了你。
只见那两个小老鼠恰象省得人讲话的,你也咬一口,我也咬一口,把个葛藤二股中咬断了一股。
天师道:屋漏更遭连夜雨,行船又被打头风。
我已自不幸挂在藤上,谁想这个鼠耗又来相侵。
我寻思起来,与其咬断了藤跌将下去,莫若自己解开丁纥繨跳将下去,还有个分晓。
转过头来照下一看,天师心里连声叫苦也,连声叫苦也。
怎么连声叫苦?原来山脚下水面上有三条大龙,一齐张开口来,一齐的毒气奔烟而出。
两傍又有四条大蛇,也是一齐张开口来,也是一齐的毒气奔烟而出。
把个天师心里只是叫苦,却又无如之奈何,只得自宽自解,吟诗一律。
诗曰:藤摧堕海命难逃,蛇鼠龙攻手要牢。
自己弥陀期早悟,三途苦趣莫教遭。
肥甘酒肉砒中密,恩爱夫妻笑里刀。
奉劝世人须猛省,毋令今日又明朝。
看看的日已平西,天师道:这樵夫多应是不来了,要我吊在这里,怎么有个结果?正在愁苦处,只听得銮铃马响,鼍皮鼓敲,天师道:今番却有个过路的君子来也。
既有马声,想必是个慈悲方寸,我的解手却在这一番了。
道犹未了,只听见马响处,有个人声问说道:山上吊的是甚么人?天师仔细听来,却是个王神姑的声口,心里想道:我先前骑了青鬃马,挎了七星刀,尚然被他耍了。
何况如今吊在藤上,岂能奈何于他?吾命休矣!不如闭着双眼,凭他怎么处罢了。
王神姑又问道:山下吊的是个甚么人?天师只当一个不听见。
王神姑又说道:吊的甚么人?你说个来历,我且救你上山来。
天师也只当一个不听见。
王神姑又说道:你再不开言,我把这条葛藤割断哩!天师也只当一个不听见。
王神姑把个双飞日月刀放在藤上磨一磨,说道:我今番割断哩!天师也只当一个不听见。
王神姑果真的把个葛藤割上几刀,大约三股中去了两股半,那个藤吊的咭咭响的。
天师心里想道:割断了藤,不过只是一个死。
他虽有些妖术,不过一个女流之辈。
虽暂时困屈,到底是个堂堂六尺,历代天师,岂可折节于他。
正叫做跌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
紧紧的闭了双眼,也只当一个不听见。
王神姑看见天师左不听,右不听,无计可施,心里想道:这天师名下无虚,至死不变。
强哉!矫哉!我岂敢加害于他。
不免现出了这一段机关,看他何如,再作后断。
口里念念聒聒,念了一会,说道:你这吊着的人,我本待救你上山来,你再也不开口。
我如今去了,看你几时上山来。
说一声去,只听得銮铃马儿渐渐的响得远,鼍皮鼓儿渐渐的敲得轻。
天师原来本是闭了眼的,听知他去了,把个眼皮睁开来,原来一天凶险皆成梦,万斛忧愁总属虚。
那里有个山,那里有个海,那里有个藤,只是自己一条黄丝绦儿,自己吊在一棵槐树上。
天师心上好恼又好笑,说道:怎么就胡说了这一场?我自己便罢,怎么青鬃马也会胡说?明明白白的淹在水里。
只见起眼一瞧,青鬃马自由自在在荒草坡前。
天师连忙的解下绦来,牵过马来,飞身上马,竟奔宝船而归。
正行之际,早有一个人一骑马,一口飞刀拦住马头,高叫道:那里走?你这牛鼻子,早早下马投降,免受刀兵之苦!天师起头一瞧,只见是个王神姑。
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大叫一声道:泼贱奴,你奈何得我够了。
这如今我和你狭路上相逢,不你便我。
把青鬃马一夹,把七星剑一撇,直取王神姑。
王神姑大怒,骂说道:你这行牛鼻子好无礼。
中生好席人难度,宁度中生不度人。
我方才到放了你,你如今就变脸无情。
连忙的举刀相架。
你一剑,我一刀,你一下,我一下,你一来,我一往,两家子大战了五六回。
天师虽然受了一日闷气,他那一股义勇英风,那里放个王神姑在心上!王神姑看见天师十分英勇,剑法又精,心里想道:此人道学兼全,文武俱足,不是等闲之辈,我这里怎么奈得他何?况兼天色已晚,不是厮战之时,总莫若再把那话儿来会他一会。
口里念了几声,指头儿照着地上一指。
指了一指不至紧,那块地上依旧的变成了三丈四尺阔的一条深涧,依旧把个天师连人带马,一毂碌掀翻在深涧里面。
天师大笑了三声,怎么又大笑了三声?天师说道:我如今是个唱曲儿的,唱到二犯江儿水了。
道犹未了,只见座下青鬃马口里讲起话来,大叫道:张天师,你不如趁早些下马投降于我,我还有个好处到你。
你若还说半个不字,我教你这个淤泥之中直沉到底,永世不得翻身!天师大怒,说道:势败奴欺主,时衰鬼弄人。
那里有个马弄人之理!也顾不得甚地鬃马,举起七星宝剑来,照着马头上扑地一声响,就是一剑,原来那里是个马讲话,就是王神姑闪在马头上妆成的圈套,恰好的这一剑掀在王神姑的头上。
本是沟又深,天又黑,王神姑胆子又大,略不提防,可可的就吃了一亏,左边额角上去了一块大皮,血流满面,不会开言。
连天师也在黑处,只说是砍了马,及至王神姑苏醒之时,口里骂道:我把你这个牛鼻子,教你就捞了我这一刀。
天师心里才明白,晓得伤了王神姑,懊悔道:何不再还他几刀,断送这个祸根,岂不为美。
却说王神姑心怀深恨,将欲下手天师,晓得天师是按天上的星宿,下手不得。
将欲彼此开交,这一刀的酸气又不得出,终是要出气的心多,狠狠说道:一不做,二不休。
这个牛鼻子,我也不奈你何!我且把你的巾帽衣裳选剥了你的,再作道理。
天师连人带马,陷在淤泥之中,凭他鬼弄。
果真的一撇,撇过一顶九梁巾去了。
天师道:你恁的无礼,我明日拿住你之时,,碎尸万段,剐骨熬油。
我教你那时悔之晚矣!王神姑道:你还口硬哩!我且把你的衣服剥了去,看你何如。
果真的一掀,掀起那领云鹤氅来。
彼时已自黄昏将尽,月色微明。
掀起了这件云鹤氅不至紧,只见天师颈膊上霞光万道,瑞气千条。
王神姑看见,吃了一惊,心里想道:怪的这个牛鼻子嘴硬,原来有这等一件宝贝在身上。
却一件来,他既是有这等一件宝贝,怎么这日再不动手于我?事有可疑,不免拿他过来,或好或歹,教他举手无门。
好个王神姑,一面想定了,一面双手就过来,把个天师颈膊子低下一捞,一捞捞将过去。
原来是一挂数珠儿,数一数只得一百零八颗。
拿在手里,只见他毫光紫气,爱煞人也。
王神姑心里又想道:这决对是件宝贝,这决对是个战胜攻取的家伙。
待我且挂将起来,却不落得一个赢家常在手?他看见天师挂在颈脖子底下,他也把个数珠儿挂在颈脖子底下。
那晓得那一挂数珠儿是活的,划喇一声响,一个个就长得斗来大,把个王神姑压倒在地上,七孔流血,满口只叫道:天师,你来救我也!
毕竟不知这数珠儿怎么会长,又不知天师可曾救他,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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