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记第十八回:金銮殿大宴百官,前十四回叙述碧峰长老出家、降魔及与张天师斗法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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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洋记第十八回:金銮殿大宴百官
《西洋记》,全称《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又名《三宝太监西洋记》《三宝开港西洋记》等,是明代罗懋登所著长篇神魔小说,成书于明万历二十五年(15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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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书二十卷一百回,根据郑和下西洋故事敷会而成,全书描写明代永乐年间郑和挂印,招兵西征,王景宏为其副手,共平服三十九国。
前十四回叙述碧峰长老出家、降魔及与张天师斗法故事。
十五回起写郑和下西洋,得碧峰长老和张天师协助,一路斩妖除魔,慑服诸国事。
情节荒诞,文字平庸。
第十八回 金銮殿大宴百官 三叉河亲排銮驾
歌曰:
云英英兮出山阜,倏为白衣忽苍狗。
月皎皎兮照清澄,波光乱击惊蛇走。
浮云飞尽或无踪,明月西沉还自有。
云来月去本无心,下有真人胡钉纽,不生不灭不人间,且与天地共长久。
为送宝船下西洋,铁锚厂里先下手。
却说三位总督老爷各归本衙歇息。
明日五鼓,万岁爷升殿,文武班齐。
三宝太监出班奏道:奴婢奉万岁爷的旨意,前往铁锚厂监造铁锚,怎奈所造之锚异样长大,一时人力难成。
昨有山东莱州府蓬莱县人氏姓胡名钉角,自称造锚有法,指日可成。
奴婢未敢擅便,奏过万岁爷,乞赐他钦敕一道,宝剑一口,令其便宜从事,俟功成之后,另行请旨定夺。
奉圣旨是写敕与他,着剑与他。
三宝老爷得了圣旨,领了敕、剑,即时搭轿,径往铁锚厂来。
原来两个尚书已自先到了厂里,三位老爷彼此相见,叙序坐下,即时吩咐左右的筑起台来。
台成,吩咐备办金花一对,彩缎四端,浑猪二口,鲜羊二口,馒首二百,美酒二坛,即时请出胡钉角来,请他登台。
三位老爷拜他为师,送上钦敕一道,宝剑一口,各色礼物。
胡钉角受下敕、剑,把个花红礼物尽行散与众匠人。
众匠人说道:钉碗的也行这一步时。
却说三位老爷进城去了,吩咐委官仔细答应。
吩咐已周,胡钉角捧了敕,提了剑,坐在台上,叫声:众匠人过来。
众匠人看见他有了敕、剑,不敢不来。
胡钉角说道:众匠人跪着。
众匠人不敢不跪,只得跪下。
胡钉角说道:兵随印转,将逐符行。
今日三位总督老爷筑了这个台,拜了我一拜;朝廷赐我一道敕,一口剑,我今日忝有一日之长了,你们众人俱要听吾调遣。
众匠人道:惟命。
胡钉角说道:我也不是甚么难事调遣,但只是我叫行,你众人就要行;我叫止,你众人就要止。
我叫往东,你众人就要东;我叫往西,你众人就要往西;我叫往南,你众人就要往南;我叫往北,你众人就要往北。
如违,军法从事,此剑为证。
众人见没有甚么疑难处,齐齐答应一声:是!好声是,奉承得胡钉角满心欢喜,走下台来,竟往厂门外跑,把个四围的山,把个四围的水,把个四围的地场,细细的看了一遍,转来要酒吃,要肉吃,要馒首吃。
委官一一的答应他。
歇息了一夜,明日早上起来,也不洗脸,也不梳头,也不要吃,吩咐众匠人要芦席五百领,对面洲上使用。
即时芦席俱到。
又步了一个丈尺,吩咐搭起篷来,四围俱不用门。
即时搭起篷来。
将完之时,他坐在里面,安了敕,按了剑,吩咐众匠人在外面封起来,席上又加席,一层又一层。
他在里面坐着,百步之内并不许外人啰唣,又不许外人走动,也不许外人叫他,亦不许外人听他,如违,军令施行。
众匠人因他的敕、有剑,谁敢执拗他,只得一一的依他的吩咐。
竟不知他在里面干的甚么勾当。
就是三位总督老爷出来看见他的作用,也自由他。
众匠人打的打,铸的铸,工夫各自忙。
日月如梭,不觉的就是一七;光阴似箭,不觉的又是一七去了。
二七之久,众匠人俱有些疑惑他,也有说道:他在里面生法的。
也有说道:他骗了三位老爷,金蝉脱壳的。
也有说道:他长睡着在里面的。
只有三位老爷料他是个有作用的,吩咐众匠人再不许近前惊动他。
到了二七,只见一拳一脚,把个芦席篷儿掀翻了,叫一声:众匠人们!众匠人忙忙的走近前来,他吩咐:拆了篷罢。
众匠人人多手多,即时把个篷拆了。
只是篷中间有一领芦席盖在地上,他指定了说道:这个中间,是我的敕、剑,都不许动我的。
众人依他吩咐,不敢动他的。
他就把那一领芦席做个磨盘心,四周围端了七七四十九个圆圈儿,就象个磨盘的模样,吩咐众匠人一个圈儿上安一座炉。
这一座炉却不是小可的,炉周围约有九丈九尺,炉高约有二丈四尺,每座炉上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方位上留下一个小小的风门儿,却于兑位上筑起一个小小的台基儿,设了一个公座,择取次日午时举火起工。
即时吩咐各铺行运铁,各匠人运炭,实于各炉之中,以满为度,也不论他千百担斗。
到了次日午时,运铁的工完,运炭的炭毕。
胡钉角请到三位老爷,献了猪羊,奠了茶酒,烧了纸马,举火动工。
三位老爷回马,他便走到台基儿上去坐着,按住个八封方位,口儿里嗫嗫嚅嚅,手儿里撮撮弄弄。
只见那炉上的小门儿风儿又宣,火儿又紧,火趁着风威,风随着火力,无分昼夜,都是这等通明。
本然只是一个芦洲子,安了这个七七四十九座无大不大的炉,却就是火焰山也不过如此。
不觉的过了一七,不觉的又过了一七,到了二七之上,把那一个芦洲子方圆有三五十里,莫说是草枯石烂,就是土也通红的;莫说走路的下不得脚,就是鸟雀也是不敢飞的。
胡钉角晓得里面的工程完备了,却下了台基儿,来见三位老爷。
三宝老爷连声问道:锚造得何如了?胡钉角道:已经完了,。
老爷道:完在那里?胡钉角道:都在土里。
老爷道:即在土里,快遣人去取来看着。
胡钉角道:正在火性头上,还不好取哩!老爷道:在几时才取得?胡钉角道:今夜亥时有雨,明日丑时才晴,辰时就有锚来复命。
说得个三宝老爷心里就是锚抓,等不得下雨,等不得天晴;又等不得今日天晚,又等不得来日天明。
果真的亥时大雨,丑里放晴。
辰牌时分,胡钉角请到三位老爷看锚,走到洲上,那地上还是烧脚的。
胡钉角走到磨盘心里,掀开那一领芦席来,只见一道敕,一口剑,还是好好的在那里,吓得三位老爷只是把个头摇。
却说胡钉角叫声:人夫们看锹锄来!一声锹锄,只见挖的挖,畚的畚,撇开土来,里面就是个铁锚的窖。
三位老爷见之,一天欢喜。
胡钉角说道:禀上三位老爷,收回敕、剑去罢!这铁锚够用了,尽你是多少号数船,每船上尽你放上几根,放到了,取到了,只是不可算数。
三宝老爷道:怎么不可算数?还不曾问得了,早已不见了胡钉角。
三位老爷吃了一惊。
只见厂里把门报道:张天师来拜。
三位老爷正在吃惊之处,听见个张天师来拜,即时转身迎候,依次相见。
相见已毕,依次坐定。
天师道:连日造锚何如?三宝老爷就开口,把个胡钉角的始末缘由,细细的说了一遍。
天师道:原来是他!老爷道:天师认得这个人么?天师道:他不是个凡人,是上界左金童胡定教真人。
王尚书道:怪得他背了葫芦,原来隐了一个‘胡’字。
他又说道‘会钳各色杂扇的钉角儿’,原来藏得是个‘定教’两个字儿。
马尚书道:’他坐在篷里,二七一十四日,这是甚么勾当?天师道:他不是坐在篷里,他是学得穿山甲,着地里划成锚样儿。
三宝老爷说道:多承天师指教了。
王尚书道:他临行之时说道:‘锚够用了,只是不宜算数。
陕吩咐取锚的任意取去,每船上凭他任意要多少只,不许算数,如有违令,先斩后奏。
因是先斩后奏四个字,故此取锚的不曾敢算数,锚却用得有剩。
却说天师先别了三位,三位老爷进朝奏道:铁锚已经造完,请旨定夺。
奉圣旨叙功,颁赏有差。
一面宴赏百官,一面宣请国师下河看锚。
碧峰长老晓得是胡定教真人造完铁锚,奉了圣旨,径往宝船上来看锚。
只见他头角峥嵘,爪牙张大,真好锚也。
有一阕《铁锚歌》为证,歌曰:
浑沌兮一丸未剖,阴阳老少无何有。
鹅毛兮点波红炉,亚父鸿门撞玉斗。
煅炼功成九转丹,炉锤万物为刍狗。
开成千丈黄金莲,结就如船白玉藕。
更谁兮头角峥嵘,嗟余兮身材窈窕。
艨艟巨舰兮江头,苍隼飞庐兮海口。
撼天关兮风浪掀,沉地府兮蚊龙走。
岂捕鼠之玳瑁兮,贾余勇而狮于吼。
噫巇乎!宝船兮百千万艘,征西兮功成唾手。
三宝兮卮酒为寿,我大明兮天地长久!
却说金碧峰长老看了铁锚,回到朝堂里面,奏知万岁爷。
铁锚工程浩大,赏赐不可轻微。
奉圣旨:知道了。
万岁爷即时升殿,文武百官班齐。
万岁爷对着长老道:宝船、铁锚俱已齐备,不知国师几时下洋?此时已是永乐五年正月十四日。
长老道:明日上元日,就取上元吉兆,烧神福纸马开船。
万岁爷得了长老的日期,即时传下一道旨意,着文武百官散班。
天师归朝天宫,长老归长干寺。
万岁爷坐在金殿上,即时传下几道旨意,一宣营缮局掌印太监,一宣织染局掌印太监,一宣印绶监掌印太监,一宣尚衣监掌印太监,一宣针工局掌印太监。
即时五个太监一齐叩头,奏道:奉圣旨宣奴婢们不知有何使用?万岁爷道:宣进你们不为别事,明日征进西洋,各官俱有各官的行头,各官俱有各官的服饰,就是天师有天师的行头,有天师的服饰;只是国师全然不曾打叠。
我今日要八宝镶成的毗卢帽一顶,要鱼肚白的直身一件,要鹅黄色的偏衫一件,要四转龙锦襕的袈裟一件,要五指阔的玲珑玉带一条,要龙凤双环的暑袜一双,要二龙戏珠的僧鞋一双,要四条蛟龙盘旋的金牌一面。
又传下几道旨意;着光禄寺备办素斋筵宴,务在洁净,款待国师。
另办筵宴,大宴征西官将。
着尚宝寺备办金银花朵,红绿彩缎,听候征西官将簪花表里。
传宣已毕,万岁爷不曾进宫,,坐以待旦。
及至金鸡三唱,曙色朦胧,早已坐在殿上。
百官进朝,净鞭三下响,文武两班齐。
万岁爷传下一道旨意,朝天宫宣天师;传下一道旨意,长干寺宣国师。
天师、国师俱已进朝。
万岁爷道:今日征进西洋,文武百官俱是峨大冠,拖长绅,前呼后拥,受朕爵禄,享朕富贵,料想他劳而不怨。
只是有劳国师远涉,于朕心却是不安,却又无物可表恭敬。
叫声:内使们何在?只见五监太监们慌忙的走近前来,奏道:万岁爷有何旨意?万岁爷道:昨日吩咐的礼物,可曾齐备么?五监太监道:已经齐备在这里。
又问光禄寺:筵宴可曾齐备?光禄寺奏道:荤素筵宴,俱已齐备。
又问尚宝寺:花红可曾齐备么?尚宝寺奏道:花红已经齐备。
即时吩咐当直官,就在九间金殿上摆开筵宴。
中一席素食筵宴,吃一看十,款待国师。
左侧一席大荤筵宴,吃一看十,款待天师。
右侧两席,俱是吃一看八,一席款待征西大元帅郑太监,一席款待征西副元帅王尚书。
文华殿大开筵宴,款待征西官将;武英殿大开筵宴,款待在朝文武百官。
这一日筵宴不是小可的,正是:
韶光开令序,淑气动芳年。
驻辇华林侧,高宴柏梁前。
紫庭文树满,丹墀衮绂连。
九夷簉瑶席,五服列琼筵。
娱宾歌湛露,广乐奏钧天。
清尊浮绿醑,雅曲韵朱弦。
大明君万国,书文混八埏。
金瓯保巩固,神圣厉求贤。
却说筵宴已毕,取过八宝装成的毗卢帽,鱼肚白的直身,鹅黄色的偏衫,龙锦襕的袈裟,五指阔的玉带,龙风双环的暑袜,二龙戏珠的僧鞋,用盘龙盒儿盛了,钦命阁老皇亲,双手递与长老。
又取过四条蛟龙盘的金牌一面,万岁爷御笔写着大明国师金碧峰七个大字于其上,又用阁老皇亲,双手弟与长老,三番两次,钦赐钦依,长老只是把个嘴儿一挑,吩咐徒孙云谷收入,把个手儿略节的举一举。
文武百官站在两傍,都说道:好大意的和尚,全不象个捧钵盂化斋吃的。
万岁爷又取过金花银花各二十对,红绿彩缎各二十表里,用皇亲递与大元帅郑太监。
又取过金花银花各二十对,红绿彩缎各二十表里,用皇亲递与副元帅王尚书。
仍各御酒三杯,空头敕三百道,许先斩后奏,体朕亲行。
大元帅、副元帅叩头谢恩,历阶而下。
万岁爷又取过金银花各十五对,红绿彩缎各十五表里,用尚宝寺递与左先锋张计。
又取过金花银花各十五对,红绿彩缎各十五表里,用尚宝寺递与右先锋刘荫。
仍各御酒三杯,簪花挂彩。
左、左先锋叩头谢恩,历阶而下。
万岁爷又取过金花银花各十对,红绿彩缎各十表里,用尚宝寺递与五营正总兵官。
又取过金花银花各十对,红绿彩缎各十表里,用尚宝寺递与四哨副总兵官。
仍各御酒三杯,簪花挂彩。
五营四哨叩头谢恩,历阶而下。
万岁爷又传出几道旨意来,一应指挥官,各金花银花四对,彩缎四表里;一应千户官,各金花银花二对,彩缎二表里;一应百户官,金花银花一对,彩缎各一表里;一应管粮户部官,各金花银花二对,彩缎二表里;一应阴阳官、医官、通事、医士,各银花一对,彩缎一端。
分赏已毕,各官叩头谢恩而下。
万岁爷又传出一道旨意,着兵部官点齐十万雄兵,每名给赏夏绢四匹,冬布八匹,花银十两;舍人舍丁,每名给赏夏绢八匹,冬布十二匹,花银十两;宝船水手,每名给赏红绿布十匹,花银八两。
万岁爷又传出一道旨意,礼部官点齐神乐观道士、乐舞生,朝天宫道官道士,每名给赏夏青布四匹,冬青布四匹,花银五两。
一切征西人役无不沾恩,一切沾恩人役无不忻喜。
欢声动地,四路讴吟。
真个是缥缈天门,晓射黄金之殿;霏微春昼,声歌彻赤羽之旗。
却说九重金殿传出一道旨意,着征西大元帅统领将官,点齐军马,护送国师、天师先上宝船,圣驾即时亲送。
圣旨已到,谁敢违延。
三宝老爷即时会同王尚书,关会左右先锋、五营四哨一切将官,前往大教场里点齐军马。
将台上扯起一面二十丈长的帅字旗来。
杀猪宰羊,千张甲马,如仪祭赛。
二位元帅领头,其余将官各挨班次五拜三叩头。
礼生开读祭文,文曰:维旗风翻鸟隼之文,日薄蚊龙之影。
八阵兮婆婆,七星兮炳炳。
花明兮越水春,枫落兮吴江冷。
蠢彼西洋,师烦东井,跨龙门兮宁赊,吸鲸波兮誓靖。
万国兮朝宗,百蛮兮系颈。
凯歌兮食封,归第兮朝请。
祭毕,三声炮响,万马齐奔,旗列五方,兵分九队,竟上宝船而去。
人归队,马到营,二位元帅上了帅府宝船,国师上了碧峰禅寺的宝船,天师上了天师府的宝船。
坐犹未定,蓝旗官报道:远远望见銮驾来也。
只见:
王排御驾,帝整銮旌。
王排御驾金阙,帝整銮旌出凤城。
逐队的千军万马,排班的三公九卿。
作对成双的金瓜钺斧,行歌互答的玉笛鸾笙。
金声错落,玉响琮琤。
雪消千障巧;日出万山明。
花径穿双飞之粉蝶,柳堤藏百啭之黄莺。
旗内处山摇地动,刀响处鬼哭神惊!头搭兮露挹好花潘岳里;眼前兮风搓细柳亚夫营。
圣驾已到三叉河,倒竖虎须,圆睁龙眼,只见千百号宝船摆列如星。
每一号宝船上扯起一杆三丈长的鹅黄旗号,每一杆旗上写着上国天兵,抚夷取宝八个大字。
万岁爷龙眼细观!只见另有四号宝船与众不同。
第一号是个帅府,扯着一杆十丈长的帅字旗,船面前挂了几面粉牌,中间牌上写着大明国统兵招讨大元帅,左边牌上写着回避,右边牌上写着肃静。
第二号也是个帅府,也扯着一杆十丈长的帅字旗,船面前挂了几面粉牌,中间牌上写着大明国统兵招讨副元帅,左边牌上写着回避,右边牌上写着肃静。
第三号是个碧峰禅寺,也扯着十丈长的慧日旗,船面前挂了几面粉牌,中间牌上写着大明国国师行台,左边牌上写着南无阿弥陀佛,右边牌上写着九天应元天尊。
第四号是个天师府,也扯着十丈长的七星旗,船面前挂了几面粉牌,中间牌上写着大明国天师行台,左边牌上写着天下鬼神免见,右边牌上写着四海龙王免朝。
銮驾径排上帅府宝船之上,天师、国师出迎,大元帅、副元帅侍立两边,左右先锋、五营四哨,还有一切将官,挨班次站着。
天师俯伏御前,稽首顿首,奏道:江口开船,须是万岁爷亲自祭江才为稳便。
奉圣旨:是。
即时摆下祭礼,翰林院撰下祭文,就于帅府船上设坛祭赛。
万岁爷亲自行礼,文武百官依次叩头。
礼部官展读祭文,文曰:
维江之渎,维忠之族。
惟忠有君,惟朕为肃。
用殄鲸鲵,誓清海屋。
旌旗蔽空,舳舻相逐。
烁彼忠精,所在我福。
祭毕,文武百官保驾回朝。
三宝老爷请过王尚书来,同时坐在帅府厅上,各将官依次参见,听候将令。
三宝老爷道:咱们今日扬旌旆于辕门,捧九重之命令,洗甲兵于海峤,张万里之神威。
任属巨肩,事非小可。
你众将官听咱传示:每战船一只,捕盗十名,舵工十名,瞭手二十名,扳招十名,上斗十名,碇手二十名,甲长五十名,每甲长一名,管兵十名。
每五船为一哨,每二哨为一营,每四营设一指挥官,统领指挥以上旧有职掌。
座船、马船、粮船,执事照同。
每战船器械,大发贡十门,大佛狼机四十座,碗口铳五十个,喷筒六百个,鸟嘴铳一百把,烟罐一千个,灰罐一千个,弩箭五千枝,药弩一百张,粗火药四千斤,鸟铳火药一千斤,弩药十瓶,大小铅弹三千斤,火箭五千枝,火砖五千块,火炮三百个,钩镰一百把,砍刀一百张,过船钉枪二百根,标枪一千枝,藤牌二百面,铁箭三千枝,大坐旗一面,号带一条,大桅旗十顶,正五方旗五十顶,大铜锣四十面,小锣一百面,大更鼓十面,小鼓四十面,灯笼一百盏,火绳六千根,铁蒺藜五千个。
什物器用各船同。
每日行船,以四帅字号船为中军帐,以宝船三十二只为中军营,环绕帐外。
以坐船三百号分前、后、左、右四营,环绕中军营外。
以战船四十五号为前哨,出前营之前。
以马船一百号实其后。
以战船四十五号为左哨,列于左,人字一撇,撇开去如鸟舒左翼。
以粮船六十号从前哨尾起,斜曳开到左哨头止。
又以马船一百二十号副于中。
以战船四十五号为右哨,列于右,人字一捺,捺开去如鸟舒右翼。
以粮船六十号从前哨尾起,斜曳开到右哨头止。
又以马船一百二十号实于中。
以战船四十五号为后哨留后,分为二队如燕尾形。
马船一百号当其前,以粮船六十号从左哨头起,斜曳收到后哨头止,如人有左肋。
又以马船一百二十号实于中。
以粮船六十号从右哨头起,斜曳收到后哨头止,如人有右肋。
又以马船一百二十号实于中。
昼行认旗帜,夜行认灯笼。
务在前后相维,左右相挽,不致疏虞。
敢有故纵违误军情,因而偾事者,即时枭首示众。
传示已毕,三宝老爷差下马公公,过到国师船上,请问国师那个时辰开船。
国师道:船已开了。
马公回报道:船已开了。
老爷即时叫过亲随的少监来,问道,宝船还是几时开了?少监道:适才老爷吩咐齐帮的时候,船就开了。
老爷道:怎么不来禀我?少监道:开船之时,因为吊了一根棕缆,左捞右捞捞不上来,故此忙迫,不曾来禀。
老爷道犹未了,只见小内监使儿报道:张天师过船相拜。
老爷迎着就问道:今日开船,怎么咱们也不曾知道?天师道:老公公休怪,这是贫道撮弄的小术法儿。
老爷道:怎么是个撮弄的术法哩?天师道:为因贫道船上有神乐观里的二百五十名道士、乐舞生,有朝天宫里的二百五十名道士、道童,他都是怕下海的,故此贫道弄了一个手法,把船开了,令其不知,免得他啼哭。
老爷道:适才开船吊了一根棕缆,这个主何祸福?天师道:这个没有甚么祸福,不过是他有些气候,日后成精作怪而已。
道犹未了,外面的小内使儿又来报道:王老爷过船相拜。
天师看见王尚书过来,即时告辞而去。
王尚书和三宝老爷坐了一会,谈了一会,正在绸缪之处,只听得蓝旗官跪在门外禀道:江上狂风骤起,白浪翻天,前船不动,左右两哨不行,宝船后船颠颠倒倒,甚在危急之处。
把个两位元帅老爷唬得魂不附体,魄已离身。
王尚书道:快去请教国师,看是甚么缘故。
老爷道:且先去问声天师来。
王尚书道:学生去问罢。
老爷道:老先儿请回船,待咱们亲自过去。
老爷径过天师宝船之上。
天师正在玉皇阁上书写飞符,只见乐舞生报道:元帅老爷过船相拜。
天师闻之,即时迎到玉皇阁上,分宾主坐下。
大师道:大元帅不在中军驱兵调将,下顾贫道,有何见教?老爷道:无事不敢擅造,只因这如今风狂浪大,宝船不行,故此特来相拜。
天师道:江上风波,此乃常事。
老爷道:宝船不行,怎么说得个常事?天师道:贫道有处。
即时取了一条儿纸,写了两个字,叫声乐舞生来,吩咐他拿这个免朝二字,丢在船头之下,看是何如,东舞生拿着免朝二字,丢下水。
只见水里走出一个老者来,有头没耳,有眼没鼻,有口没须,一尺长的手,二寸长的指头儿,接着个免朝二字,轻轻的扯破了,乐舞生问他姓甚么,他说是姓江,问他的名字,不答而去。
乐舞生回复道:丢得‘免朝’二字下水去,只见一个姓江的老者接着,就扯破了。
天师道:我还有个处。
即时取了一叶儿纸,又写了两个字,叫声乐舞生来,吩咐他拿这个天将二字丢在船头之下,看是何如。
乐舞生拿着天将二字,丢下水。
只见水里又走出一个老者来,头上不见肉,眼睛不见皮,须长三五尺,背在弹弓西,接着天将二字,也轻轻的捻碎了。
乐舞生问他姓甚么,他说是姓夏,问他是甚么名字,不答而去。
乐舞生回复道:丢将‘天将’二字下水,只见一个姓夏的老者接着,又捻碎。
天师道:我还有个处。
又取了一叶儿纸,写了两个字,另叫一个乐舞生来,吩咐他拿这个天兵二字,丢在船头之下,看是何如。
乐舞生拿着天兵二字,丢下水。
水里又走出一伙娃子来,背儿乌,肚儿白,眼儿光,嘴儿窄,手儿过于膝,尼眼上一把剪刀淬淬黑,他接着天兵二字,也轻轻的撚做个纸条儿。
乐舞生问他姓甚么,他说是都姓鄢,问他甚么名字,不答而去。
乐舞生回复道:丢将‘天兵’二字下水,只见一伙姓鄢的娃娃接着,撚做纸条儿。
天师道:是个甚么波神水怪,敢这等无礼?叫声:徒弟皎修,拿过符章、宝剑来。
却不知张天师取了符,取了剑,怎么样的设施,又不知那些精怪见了符,见了剑,怎么样的藏躲,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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