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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洋记第二十回:李海遭风遇猴精

来源:达达搜探索 时间:2022-09-29 00:26 阅读

  西洋记第二十回:李海遭风遇猴精,前十四回叙述碧峰长老出家、降魔及与张天师斗法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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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洋记第二十回:李海遭风遇猴精

西洋记第二十回:李海遭风遇猴精

  《西洋记》,全称《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又名《三宝太监西洋记》《三宝开港西洋记》等,是明代罗懋登所著长篇神魔小说,成书于明万历二十五年(15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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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书二十卷一百回,根据郑和下西洋故事敷会而成,全书描写明代永乐年间郑和挂印,招兵西征,王景宏为其副手,共平服三十九国。

  前十四回叙述碧峰长老出家、降魔及与张天师斗法故事。

  十五回起写郑和下西洋,得碧峰长老和张天师协助,一路斩妖除魔,慑服诸国事。

  情节荒诞,文字平庸。

  第二十回 李海遭风遇猴精 三宝设坛祭海渎

  诗曰:

  遭风谁道不心酸,岩洞之中斗样宽。

  曲颈坐时如鸟宿,屈腰睡处似鳅蟠。

  拍天浪沸浑身湿,刮地风生彻骨寒。

  喜有白猿修行满,平施恻隐度云端。

  却说四个小猴承了母命,竟望山岩之下打一瞧,只听得有个哭泣之声,却不曾看见是个什样儿的客子。

  是以这些小猴儿着实吆喝一声,说道:甚么人啼哭哩?却说李海在个山岩之下啼哭,猛听得有人问他,他心里想道:这等大海之滨,终不然有个‘茅屋鸡鸣隈海曲’,终不然有个‘渔翁夜傍江干宿’,怎么岩上有个人声?心里一则犯疑,,二则巴不得有个人来才有个解手,故此收拾了眼泪,闪到洞门外面,抬起头来望上瞧着。

  那些猴儿看见岩下委果是个生人,连忙的又问道:君子,你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为那一件事故撇在这个岩洞之中?你若是告诉的明白,我这里救你的性命。

  李海抬头一看,只见是一班小猴儿,叹上一声气,说道:运去奴欺主,时乖鬼弄人。

  我今日遭此大难,谁想一伙猴子也来戏弄我哩!那山上的猴子听见他叹气,高声大叫:汉子,你不消叹气哩!你但从实的说个来踪去迹,我这里搭救你上山来。

  李海心里想道:这些猴儿话语儿轻,喉咙儿清,想必也是有些气候的。

  我欲待不告诉他来,我也到底是个死的;倒不如告诉他这一段苦情,或者又有个生活处,未可知也。

  这叫做是个情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到如今碍口饰羞的事做不得了。

  没奈何,高声答应道:我乃是南朝朱皇帝驾下钦差下海取宝的军士,本贯水军右卫先锋,姓李名海的便是。

  为因宝船行至白龙江下,风浪大作,宝船有颠覆之危。

  当有我朝国师高登悬镜台,挂起照妖镜,看见江水里面是一条白龙精,因厄一千余载,专一在此颠风作浪,破坏往来舟船,除是生人祭赛,才得平安。

  众官商议,不忍杀生害命。

  又是国师远效梁武帝宗庙牺牲,近仿诸葛亮泸水祭品。

  彼时陈设祝赞,是小人站在宝船艄上,却不知是个祭物不周,又不知是个孽龙贪毒,陡然间一口怪风吹转篷脚,推得小的下水,救援不便,以致飘流此间。

  你们若是救得我的残生,恩当重报!那些小猴儿听知他这一席的话,说得好不苦楚哩!即时转身报与母猴知道,把李海的话儿细说了一遍。

  老猴听知,掐个爪儿算了一算,早知其事,满心欢喜,不觉的笑一个嘎嘎。

  小猴说道:母亲为何如此大笑?敢又是个好馒头馅儿来也!老猴道:你还想着要吃人哩!你就不记得(骨光)(骨良)头谺了你嗓子的时候。

  小猴道:终不然因噎废食罢?老猴道:只你们有这些气淘哩!小猴道:不是淘气,只因母亲笑的不是。

  老猴道,我笑,不是要吃人。

  小猴道:既不吃人,笑些甚么?老猴道:我适来把个前定数算了算,却算得此人有一条金带之分,且我与他有一十八年前世的宿缘,故此发了一笑。

  小猴道:却怎么得他上来?老猴道:你到洞里取出那些葛藤来,拣选几根长大的,又要坚勩的,接续了放将下去,救他上山来,我自有个道理。

  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你与我快去快来。

  

  那些小猴领了母亲尊命,不敢有违,随即取了藤,接了索,放下山来,高声叫道:汉子,你休要害怕哩!我奉母亲之命,救你上山来。

  李海接着这一根葛藤在手里,心里想道:上去也是死,不上去也是死,拚着一个死,且上去走一遭来。

  硬着个心,拚着个命,把个葛藤拴在腰里,叫声道:你上面拽着哩!只见山上四个小猴儿拽了半日,拽上山来。

  李海心里想道:人将礼乐为先,树将花果为园。

  我今日到此,也不知是凶是吉,且把个礼来施它一施。

  好个李海,解下了葛藤,抖一抖衣袖,对着四个小猴儿一个人唱上一个喏。

  那四个小猴儿看见他一个人唱一个喏,好不快活哩!即时领他洞里相见老猴。

  李海跟着他轻移三两步,便是洞门前。

  李海提着个胆子,走进洞中,双膝跪下,把个眼儿悄悄瞧着他。

  原来是一个老猴婆,金睛凹脸,尖嘴索腮,浑身上一片白毛。

  那白毛长有五六寸,正是:

  独自深山学六韬,依稀一片白皮毛。

  枝头喜共猿奴戏,月下宁同狗党嚎。

  冠沫已经轻楚客,拜封犹自重齐髦。

  几回颠倒埋儿戏,为道胡孙醉浊醪。

  李海也是没奈何,双膝跪着,口里说道:小人是南朝朱皇帝御前先锋,姓李名海,下海取宝,不幸遭风被难至此,望乞老爷救命,生死不忘。

  那老猴走下座来,双手挽着李海,说道:请起,请起,你原来是南朝一个将军。

  李将军,实不相瞒你说,是我在这里打坐,听知你的啼哭之声,是我算你一算,虽然眼下一惊,日后有条金带之福分,且与我有些夙世姻缘,故此专命小儿接你上山来。

  你且权住在此,待等你的宝船取得宝来,必然在此经过,我还送你上了宝船,同回京去,岂不是好?这个老猴话儿虽是说得好,其实相貌儿有些跷蹊,李海心上有些害怕。

  老猴早已知其中情,说道:李将军,你不要怕我。

  我在此中已经修行了有上千百余年,全是人身。

  你不信我,待我穿起衣服来你看看。

  叫声:小的个,拿衣服来与我穿着。

  只见四个小猴儿蜂拥而来,拿衫儿的递了衫儿,拿罗裙的递了罗裙,拿鬏髻的递了鬏髻,拿钗环的递了钗环,一会儿撮撮弄弄,恰好是一个妇人。

  正是个:

  翠翘金凤绝尘埃,画就蛾眉对镜台。

  携手问郎何处好?绛帷深处玉山颓!

  却说老猴变成了一个妇人,又叫声:小的个,都要穿起衣服来。

  只见四个小猴儿跑出跑进,指东话西,一会儿就是四个齐整小厮。

  正是:

  紫衣年少俊儿郎,十指纤纤玉笋长。

  借问美人何处有?为言赢得内家装。

  老猴是个妇人,小猴又是四个小厮,这会儿李海心事才定。

  老猴又且殷勤,叫声:小的个,拿仙茶、仙酒、仙桃、仙果之类来,我与李将军压惊。

  一时酒果俱到,两个对饮对漉,不觉的天色已晚,老猴精就缠住李海,风枕鸾衾,偎红倚翠。

  正是:

  一线春风透海棠,满身香汗湿罗裳。

  个中好趣惟心觉,体态惺松意味长。

  鱼水相投意味真,不胶不漆自相亲。

  一团春色融怀抱,谁解猴精变成人?

  一个李海,一个猴精,日近日亲,情浓意密,问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海每日早晨睡在床上,只听得山顶上响声如雷,心上常是疑惑。

  这一日问着老猴说道:你这山上可是有个雷公窖么?老猴道:那里雷公有个窖之理。

  李海道:不是雷公窖,怎的三日两日,这等狠狠的响?老猴道:不是雷响。

  李海道;不是雷响,还是甚么响?老猴道:我这山上有一条千尺大蟒,他时常间下山来戏水。

  下山之时,鳞甲粗笨,尾巴拗挢,招动了山上的乱石,故此响声如雷。

  李海道:有这等的异事。

  老猴道:也不是甚么异事。

  我在这山上,住了有千几百余年,他在这山上,过了有千多年,何足为异。

  李海道:他与你无相妨碍么?老猴道:公修公的,婆修婆的,自是不相妨碍。

  李海道:我们要看他看儿,可通得么?老猴道;看也通得,只要闪在洞里面,不可露出身子来。

  李海紧记在心。

  过了几日,山上又在雷响,李海谨守老猴的教诲,闪在洞门里偷眼瞧着他,真个是好一条老蟒哩!身上百丈有余,鳞甲斗般的大,一张丧门血口,一对灯笼眼睛。

  李海看罢回来,问着老猴,说道:怎么大蟒下山,面前又有一对灯笼照着他来?老猴道:不是灯笼,是他两只眼睛。

  李海道:眼睛怎么这等发亮哩!老猴道:他项下有一颗夜明珠,珠光射目,越添其明,故此就像一对灯笼照着的。

  李海心里想道:夜明珠乃是无价之宝,若能够取得这颗珠,日后进上朝廷,也强似下西洋走一次。

  又问老猴说道:大蟒的珠,我要取他的,可通得么?老猴听知,大笑了一声,说道,螳臂当车,万无一济。

  这条大蟒身材长大,力量过人,假饶你千百个将军,近他不得;何况独自一人,如何近得他也。

  李海口里答应着是,心里一边就在忖个计策。

  终是个南朝人物,心巧神聪,眉头一蹙,计上心来。

  问声道:这大蟒几日下来戏水一次?老猴道:不论阴晴,三日下山一次。

  李海又问道:大蟒下山,还有几条路径?老猴道:他走了一千年,只是这一条路。

  李海讨实了他的行藏,心中大喜,每日间自家运用,月深日久,计策坚勋,瞒着老猴,安排布置。

  安排已定,布置已周,心里想道:明日大蟒遭我手也。

  又对老猴说道:我夜来一梦甚凶,心怀疑虑。

  是我适来起一个数,原来这个凶梦应在大蟒身上,大蟒数合休囚了。

  老猴闻之,吃了一惊,却自家掐着爪儿算他一算,说道:咳!真个是大蟒数合尽也。

  李将军,你也晓得数?你既晓得,还是个甚么数哩?李海道:我是诸葛孔明马前神数。

  老猴道:你可曾和我起个数哩?李海道:也曾起个数来。

  老猴道:数上何如?李海道:你的数上千年不朽,万年不坏,积慈成圣,累妙成空,得了朝元正果的。

  李海这几句话儿,把个老猴奉承得他欢天喜地。

  老猴又问道;我这四个小的,不知他日后何如?李海道:我也曾起个数来。

  老猴道:数上何如?李海道:他的数上,比你差不得几厘儿。

  老猴道;怎么只差几厘儿?李海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就只好差得几厘儿。

  道犹未了,只听得山上又在响雷。

  老猴道:那话儿来了。

  李海道:我和你去瞧他一瞧来。

  老猴道:不可造次。

  李海道:数尽之物,畏之何为?两个人携手而出。

  才出得洞门,恰好是那个畜生自山而来。

  头先向下,不知怎么样儿,项下吃了些亏。

  畜生性子又燥,抬起头来,尽着力气,望山下只是一溜,快便是去得快,那晓得身子儿已是劈做了两半个。

  到得水次之时,三魂逐水,七魄归天。

  李海急忙的走近前去,把颗夜明珠即时捞在手里了。

  老猴见之,又惊又爱,心里想道:南朝人不是好相交的。

  我这如今事到头来不自由,不如做个君子成人之美罢。

  猛然间把只手儿望西一指,说道:西边又有一条大蟒来也。

  李海听知又有一条大蟒,吓得他心神撩乱,抬起头来,望西上去瞧。

  老猴趁着这个空儿,就把李海的腿肚子一爪,划了一条大口子,一手抢过夜明珠来,就填在那个口子里,吐了一口唾沫,捶上了一个大拳头。

  及至李海回头之时,一个夜明珠好好的安在自家腿肚子里了。

  李海道:这是怎么说来?老猴道:夜明珠乃是活的,须得个活血养他。

  你今日安在腿肚子里,一则是养活了他,二则是便于收藏,三则是免得外人争夺。

  李海道:明日家去,怎么得他出来?老猴道:割开皮肉,取他出来,献上明君,岂不得个高官大爵?李海闻言,心中大喜,说道:多谢指教了。

  

  老猴道:我且问你来。

  李海道:问我甚么事?老猴道:这个大蟒虽是合当数尽,怎么样儿身子就劈开了做两半个?李海不敢瞒他,从直告诉他,说道:是我用了一个小计。

  老猴道:还是个小计,若是大计,岂不粉骨碎尸。

  你且把个小计说来与我听着。

  李海道:一言难尽。

  我和你同去看来就是。

  李海携着老猴的手,照原路上打一看,原来路上埋的却都是些铁枪儿。

  老猴道:你这一付家伙,是哪里得来的?李海从直说道:不是个铁枪,就是你这山上的苦竹,取将来断成数段,一根一根的削成签儿,日晒夜露,月深日久,以致如此。

  老猴闻之,心里老大的有些个怕李海。

  李海也知其情,每事小心谨慎,毫厘不敢放肆,心里只在等待的宝船转来,带他归朝。

  却说宝船自从祭赛之后,风平浪静,照直望前而行。

  正是船头无浪,舵后生风,不觉的离了江,进了海。

  只见总兵官传出将令,尽将大小宝船,一切战船、座船、马船、粮船,俱要下篷落锚,一字儿摆着海口上。

  三宝老爷会了王尚书,会了国师,会了天师,商议已毕,站着船头上一望之时,只见:今朝入南海,海阔不可临。

  茫茫失方面,混混如凝阴。

  云山相出没,天地互浮沉。

  万里无涯际,云何测广深。

  潮波自盈缩,安得会虚心。

  时备办祭品,陈设已周,两位元帅排班行礼,中军官开读祭文。

  文曰:

  维我大明,祥开戴玉,拓地轴以登皇;道契寝绳,掩天纮而践帝。

  玄云入户,纂灵瑞于丹陵;绿错升坛,荐祯图于华渚。

  六合照临之地,候月归琛;大罏覆载之间,占风纳贡。

  蠢兹遐荒绝壤,自谓负固凭深。

  祝禽疏三面之思,毒虺肆九头之暴。

  爰命臣等,谬以散材;饬兹军容,忝专分阃。

  鲸舟吞沧溟之浪,鲨囊括鄯善之头。

  呼吸则海岳翻腾,喑哑则乾坤摇荡。

  横剑锋而电转,疑大火之西流;列旗影以云舒,似长虹之东下。

  俯儋耳椎髻,誓洞胸而达腹。

  开远门揭候,坐收西极之狼封;紫薇殿受俘,重睹昆丘之虎绩。

  嗟尔海渎,祀典攸崇;赫兮天兵,用申诰诰。

  祭毕,连天三炮响,万马一齐奔。

  只见舟行无阻,日间看风看云,夜来观星观斗。

  行了几日,中军帐上有几个军士,整日家(目合)(目合)(目臿)(目臿),只是要瞌。

  原来三宝老爷手下的小内使,也是等(目合)(目合)(目臿)(目臿)要瞌。

  王尚书船上伏侍的军牌校尉,也是这等(目合)(目合)(目臿)(目臿)要瞌。

  传令前哨后哨、左队右队,各色军士人等,也都这等(目合)(目合)(目臿)(目臿)要瞌。

  问及天师船上,天师船上那些道官、道童、乐舞生,也都是这等(目合)(目合)(目臿)(目臿)要瞌。

  问及国师船上,只有国师船上一个个眉舒目扬,一个个有精有神,细作的报与三宝老爷。

  老爷道:其中必有个缘故。

  竟往碧峰寺来。

  碧峰长老正在千叶莲台上打坐,只见徒孙云谷说道:元帅来拜。

  国师即忙下坐迎接,相见礼毕,分宾主坐下。

  长老道:自祭海之后,连日行船何如?老爷道:一则朝廷洪福,二则国师法力,颇行得顺遂。

  只有一件来,是个好中不足。

  长老道:怎么叫做个好中不足?老爷道:船便是行得好,只是各船上的军人都要瞌睡,没精少神,却怎么处?长老道:这个是一场大利害,事非小可哩!老爷听知道一场大利害这句话,吓得他早有三分不快,说道:瞌睡怎么叫做个大利害?敢是个睡魔相侵么?咱有个祛倦鬼的文,将来咒他一咒何如?长老道:只是瞌睡,打甚么紧哩!随后还有个大病来。

  老爷听知还有个大病来,心下越加慌张了,说道;怎么还有个大病来?’’长老道:这众人是不伏水土,故此先是瞌睡病来;瞌睡不已,大病就起。

  老爷道;众人上船已是许多时了,怎么到如今方才不伏水土?长老道:先前是江里,这如今是海里。

  自古道:‘海咸河淡’,军人吃了这个咸水,故此脏腑不伏,生出病来。

  老爷道:既是不伏水土,怎么国师船上的军人就伏水土哩?长老道:贫僧取水时,有个道理。

  老爷道:求教这个道理何如?长老道:贫僧有一挂数珠儿,取水之时,用他铺在水上,咸水自开,淡水自见,取来食用,各得其宜。

  老爷道:怎么能够普济宝船就好了!长老道:这个不难。

  贫僧这个数珠儿,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之数。

  我和你宝船下洋,共有一千五百余号。

  贫僧把这个数珠儿散开来,大约以四只船为率,每四只船共一颗珠儿,各教以取水之法,俟回朝之日付还贫僧。

  老爷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国师阴功浩大,不尽言矣。

  长老道:这是我出家人的本等,况兼又是钦差元帅严命,敢不奉承。

  两家各自回船。

  各船军人自从得了长老的数珠儿,取水有法,食之有味,精神十倍,光彩异常,船行又顺,那一个不替国师念一声佛,那一个不称国师无量功德。

  却说长老正在莲台之上收神默坐,徒孙云谷报道:王老爷来拜。

  长老迎着,就问道:有甚么事下顾贫僧?王老爷说道:连日宝船虽是行动,却被这海风颠荡得不稳便,怎么是好?特来请教国师。

  长老道:便是连日间飓飙不绝,宝船老大的受他亏苦。

  但不知三宝老爷意下何如?王尚书道:他在中军帐上,只是强着要走哩!长老道:若不害事,由他也罢。

  王尚书道:我学生连牵三日,亲眼看见日前出船来。

  只见:

  天伐昏正中,渺渺无何路。

  极岛游长川,严飙起夕雾。

  海气蒸戎衣,摐金识高戍。

  卷帘豁双眸,不辨山与树。

  振衣行已遥,寒涛响孤鹜。

  嗟哉炎海中,勒征何以故。

  昨日出船来,只见:

  冥冥不得意,无奈理方艨。

  涛声裂山石,洪流莫敢东。

  鱼龙负舟起,冯夷失故宫。

  日月双蔽亏,寒雾飞蒙蒙。

  谁是凌云客?布帆饱兹风。

  而我愧大翼,末由乘之从。

  今日出船来,又只见:

  颠风来北方,傍午潮未退。

  高云敛晴光,况乃日为晦。

  飞廉歘纵横,涛翻六鳌背。

  挂席奔浪中,辨方竟茫昧。

  想像问稿师,猥以海怪对。

  海渎祀典神,胡不恬波待。

  学生连日所见如此,以学生之愚见,还求国师法力,止了这个飓飙,更为稳便。

  长老道:既是老总兵吩咐贫僧,贫僧自有个处置。

  只是相烦老总兵出下个将令,叫三百六十行中,选出那一班彩画匠来。

  王尚书道:要他何用?长老道:自有用他之处。

  王尚书相别而去,即时传出将令,发下一班彩画匠来。

  众匠人见了国师,叩了头,禀了话。

  长老拿出一只僧鞋来,叫徒孙悬在宝船头下做个样儿,令画匠就在萍实中间,依样画了一只僧鞋在上。

  画匠看了僧鞋,仔细描画。

  只见僧鞋之中,还写得有四句诗在里面,画匠也不知其由,竟自画了。

  长老又令众匠人照本船式样,凡是宝船并一切杂色船只,俱在船头上画一只僧鞋。

  一边画鞋,一边风静;一边画鞋,一边浪息。

  众匠人画完了僧鞋,只见天清气朗,宝船序次前行。

  王尚书把这个话儿告诉三宝。

  三宝老爷道:有这等通神的手段哩!叫过匠人来问道:那国师的鞋是甚么样的?众画匠道:就是平常的一只僧鞋,只是里面有四句诗写着在。

  老爷道:你们可记得么?众匠人道:也有记得的。

  原来众匠人之中,痴呆懵惮的虽多,伶俐聪明的也有。

  那记得的说道:诗说:‘吾本来兹土,传法觉迷情。

  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三宝问王尚书道:老先儿可解得这诗么?王尚书道:学生一时也不解其意,不如请天师来,问他怎么说。

  即时请得张天师来,把这四句诗问他。

  天师倒也博古,说道:这是达摩祖师东来的诗。

  三宝老爷道:可是真哩?天师道:怎么敢欺。

  王尚书道:即是达摩祖师的诗,一定就是达摩祖师的鞋了。

  天师道:敢是碧峰长老适才画的么?王尚书道:正是。

  天师道:这是达摩祖师的禅履,不消疑了。

  王尚书道:怎见得?天师道:达摩祖师在西天为二十八祖,入东土为初祖。

  自初祖至弘忍、慧能,共为六祖。

  经上说道:‘初祖一只履,九年冷坐无人识,五叶花开遍地香。

  二祖一只臂,看看三尺雪,令人毛发寒。

  三祖一罪身,觅之不可得,本自无瑕类。

  四祖一只虎,威雄镇十方,声光动寰宇。

  五祖一株松,不图妆景致,也要壮家风。

  六祖一只碓,踏破关捩子,方知有与无。

  ’以此观之,这僧鞋却不是达摩的?两个元帅说道:还是天师通今博古。

  天师道:这个长老,其实是个有打点的。

  道犹未了,只见蓝旗官报道:国师将令,着各船落篷打锚,不许前进。

  两个元帅,一个天师,都不解其意。

  未及开口,大小宝船,一切诸色船等,俱已落了篷,打了锚,照旧儿摆着。

  却不知碧峰长老不放船行,前面还是甚么地面,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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