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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冤家第十九回:木知日真托妻寄子

来源:达达搜探索 时间:2022-08-15 16:40 阅读

  欢喜冤家第十九回:木知日真托妻寄子,在寻常的故事中,开掘出新的观念,与传统的封建观念相抵牾,而与冲破封建道德樊篱、大胆肯定人性这一晚明进步思潮相合拍,也是晚明进步文学的共识,然笔墨多染秽亵,语言浅近流畅,描写平晡直叙,缺少波澜,并带有明显的模拟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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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冤家第十九回:木知日真托妻寄子

欢喜冤家第十九回:木知日真托妻寄子

  《欢喜冤家》又名《贪欢报》《欢喜奇观》《三续今古奇观》《四续今古奇观》《醒世第一书》《今古艳情奇观》《艳镜》,是明代西湖渔隐主人著短篇小说集。

  书成于崇祯十三年(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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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书两集24回,书叙男女私情,并多由恩爱而成仇。

  在寻常的故事中,开掘出新的观念,与传统的封建观念相抵牾,而与冲破封建道德樊篱、大胆肯定人性这一晚明进步思潮相合拍,也是晚明进步文学的共识,然笔墨多染秽亵,语言浅近流畅,描写平晡直叙,缺少波澜,并带有明显的模拟痕迹。

  第十九回木知日真托妻寄子

  居必择邻交择友,贤圣格言当遵守。

  堪恨世多轻薄儿,容貌堂堂心内丑。

  交财财尽两开交,倚势势无各自走。

  急难之中无一人,酒肉兄弟千个有。

  处友的,如雷陈管鲍、自不必言,这是友中之圣矣。

  人生五伦中,有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

  如君臣际会,受于君王奉禄,忠事于君,后来封妻荫子,显祖荣宗,皆是君王赐的厚恩。

  为臣的时刻怀着,定与王家出力,分所当然之事也,父子有天性之恩,兄弟有手足之爱,夫妇恩深爱重,俱是自然的亲热。

  至于朋友一节,又非亲支骨肉,缘何就得同心合意?原取得信字。

  孔圣人道:朋友信之。

  朋友若不相信,将什么来亲热!如范张鸡黍也只为信。

  后来世多轻薄,所以刘孝标做下一篇《广绝交论》传于后世。

  如今说个托妻寄子朋友,在直隶徽州府,休宁县人氏,姓木名知日,他这个姓,《千家姓》上有的。

  号曰子白,以贩生药为业。

  年纪三十岁,取下妻房。

  丁氏止得二十一岁,生得一貌如花,温柔窈窕。

  夫妻二人如鱼似水,十分恩爱。

  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六岁,乳名关孙。

  次的三岁,乳名辛郎。

  父母十分爱惜。

  木子自为人,骨肉六亲,不与交往,至于嫡亲侄儿,意待淡然。

  止得一个朋友,姓江名仁,乃同邑人氏,其为人丰襟雅饰,纯谨温柔,与子白财交丝毫不苟。

  子白常以家事暂托。

  则点点周全无一不办。

  稔密数年,愈胜初交。

  子白以江仁为天下忠厚人也。

  正是:

  人情若彼初相识,到底终无怨恨心。

  子白遂有寄妻托子之心。

  是于择日置酒相邀。

  正在初夏暮春之际,把江仁接到家中,着妻子出来相见。

  置酒后园,一桌同坐,夫妻朋友。

  两个娃儿,共是五个,大家吃酒。

  举目园中,绿肥红瘦。

  但是:

  东园桃李,倏已辞春。

  北渚楼台,凄然入夏。

  麦候青黄未接,梅天冷暖无

  常。

  阁阁池蛙,一部移来鼓吹。

  劳劳布谷,数声催动犁锄。

  窗里人孤,数

  到黄菊之雨。

  樽前病起,吹残花信之风。

  藕发新荷,才如钱大。

  芦抽细笋

  ,未及锥长,画纸为棋,鹦鹉尚能乱局。

  敲针作钓,杨柳偏喜垂丝。

  不杀

  不斋,也能留客。

  既耕既种,还爱吾庐。

  鹭为窥鱼,拳足眠依河渚。

  雀缘

  捕蝶,番身暗动阶尘。

  葵花香入笔床,榴火笑凭衣衍。

  探支未登之谷,厌

  弃读了之书。

  旦起修斋,寺里看供千佛。

  宵来治具,湖中邀满十人。

  箭石

  而数龙孙,拾花以弹燕子。

  浓阴松下,毋妨漫望科头、雨溪南,报道先生

  反棹。

  木知日令家中仆从妇女数人,悉至园中,当面言曰:吾年三十,已挣千金。

  目下再欲往川广收买药材,到各处去卖。

  家中妻娇子幼,虽手足甥侄,无人可托。

  今江官人青年老练,忠厚有余,累试不苟。

  我所钦服。

  今将千金家事,幼子娇妻,尽托管理。

  在妻只以亲叔待之,尔童仆妇女一听处分。

  生意交易,每置二薄,出货入财,亦皆江弟掌管,汝母子勿以异姓有违。

  即进酒一杯,再拜道:吾弟金石为心,冰霜为节,吾无所言。

  倘儿幼痴顽,当念吾一面,幸勿含意。

  江仁推却,再三不肯承领。

  子白怒曰:吾弟交情欲于此绝那?江仁变色,跽曰:兄长勿怒,小弟领命便了。

  又令丁氏下拜,江仁忙答,痛饮尽欢而罢。

  次日收拾长行,儿女牵衣,只得洒泪而别。

  江仁就外厢歇宿,足迹不履中庭寸步。

  应酬往来,交易生意,无不得人之欢心。

  童仆大小无人不得施恩惠。

  其机深谋密,人不能知。

  岂料入洞放刺。

  一日,假意忙忙,竟入内室。

  丁氏一见道:叔叔有何说话至此?江仁笑曰:我见嫂嫂凄凉,特来奉陪。

  我夫托妻寄子,要叔叔照管,缘何言出非礼!江仁笑曰:嫂嫂,我今照管嫂嫂,故此进来陪你。

  丁氏往内房径走,江仁随后便跟。

  丁氏回身闭门。

  江仁一手搂住,丁氏忙呼小使。

  江仁恐被看破,飞也似跑出外厢。

  心下十分懊恼,想道:此妇止可智取,不可力擒。

  且再过两日,一定到我手里。

  正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了氏自此把中庭之门紧闭,小使出入,着令随手关门。

  丁氏把他日用三餐,比前竟淡泊了。

  江仁愈加恼恨,道:凭你怎生贞洁,少不得落吾彀中。

  

  托妻寄子敬如神,一旦番为狼虎心。

  羡杀雷陈和管鲍,如今安得这般人。

  木知日一去三月,到了广东,收买各色药材,将次又往四川去买。

  他把家中事务,竟托了江仁信为停妥,竟自放心在意。

  这江仁一日归家,着了几个童仆道:某日夜间,你可往木知花园,将器撬入园门,过了轩子,两边厢房内尽有所蓄,尽情取到家里,不可有违。

  童仆会意,江仁又到木家料理生意。

  只见一日报道,后边着贼。

  江仁假意道:好不小心,为何后边失于防守。

  丁氏气得面如土色,深责童仆。

  江仁道:嫂嫂,哥哥托付千金,今去十分之三,若再不防,恐又失所。

  不如待我每夜坐房在于后面,以杜将来,可使得么?丁氏想道:此人心怀不良,若移后边落彼局矣。

  道:叔叔,不须移动,我自着安童防守。

  江仁见计不成,想:这妇人这般做作,且喜三百金资囊已入吾手。

  即时回到家中,童仆一一交明。

  江仁各赏二钱银子,又往木家而来,早晚伺候下手行好。

  却好一晚,安童吃了夜饭,竟往后边安歇。

  江仁正出小解,见安童往内竟走,悄悄尾后。

  后边安童推门进去,正是合当有事,门竟忘关,被江仁已入内边,见丁氏还在内边照看,江仁竟扒于了氏床下,席地而睡。

  丁氏到房中,闭上房门,吹灯脱衣而睡。

  须臾之间,只听得丁氏微有酣声。

  他悄悄的扒将出来,坐在丁氏床上,彼时正在伏天,暄热之极。

  丁氏赤身,不盖睡的,倒被江仁一毫力气也不消费,早已抽动矣。

  丁氏朦胧之中,惊醒道:不好了,着人手也。

  欲待要叫,已被他直捣黄龙矣。

  没奈何只得顺从侮弄。

  道:你怎生进来的?哥哥万一知道,看你怎生见他。

  江仁道:嫂嫂放心,决做得干净。

  断不与哥哥得知。

  他又想丁氏前番光景,心下原要出气,便放出分外工夫,又把丁氏捧了嘴亲嘴。

  丁氏兴发起来,便如柳腰轻摆,凤眼含斜,酥胸紧贴,玉脸斜偎,犹如戏水鸳鸯,却似穿花峡蝶,彼此多情,不觉漏下三鼓矣。

  丁氏说:妾本坚贞,被君有瑕,恐后如此,被人知觉。

  又不隔街穿巷,门内做事,鬼神难知。

  只是哥哥回来之时,未免与你抛撒,如之奈何?了氏道:你为人真不知足。

  江仁欲求再会,丁氏曰:但得情长,不在取色。

  江仁曰:因非贪淫,但非此不能尽真爱也。

  阳台重赴,倍觉情浓。

  如此欢娱,肯嫌更永。

  丁氏端端正正一个贞节妇人,被这奸棍败了名头。

  托妻妻子已遭奸,浼玷家门暗窃钱。

  如此良朋添一位,木兄性命也难全。

  丁氏自此中门不闭,任从出入家中。

  童仆俱已阴知。

  木家甥侄六亲,悉知其事,所恨木知日一时不到耳。

  

  一日,后园又失于盗。

  丁氏深责安僮,江仁在傍不劝。

  安僮怀恨,私谓仆从辈,官人去不多时,娘子便与江官人通奸,无日不为。

  昨日江官人回家,就失了盗,事有可疑,今娘子痛责于我,江官人任他打我,口也不开,做我不着,我逃到广东,见了官人,说破此事,方消我恨。

  众人道:只怕官人早晚回来,自然晓得。

  何必奔走。

  安僮立定主意,一心要到广东,便自瞒了众人,出门去了。

  晓行夜住,宿水餐风,不止一日。

  到得广东,访了两日,得到主人家里问信,方知木知日四川去了。

  从新又走起来,正是:

  历尽风霜苦、方知行路难。

  饥餐渴饮,戴月披星,走了几时,方得到四川。

  重新访问,得见主人,跪下叩头,具言前事,道:初时江官人倒也还好,后来用计奸了娘子,竟穿房入户,甚不像样。

  后园连遭三窃,大分是江官人之所使也。

  主人速回,若再不返,恐又坠落计中。

  木子白听他言语,大喝曰:大胆狂奴,无故发此狂言,以辱主母,汝失防门户,以致被盗,主母责汝,乃家法也。

  汝恨其责,故生事端,妄言害主。

  江官人他是仁厚君子,背地谤他,可恨之极。

  盛怒而答。

  安僮力行川广,辛劳已极,又获重责,痛苦在心。

  欲待回归,又无盘费。

  倘是归家,必遭逃走之刑。

  情极计生,走到川河口,纵身一跃,死于川河。

  已入水去,一灵不散,游游荡荡,回复休宁。

  凡木知日亲友人家,无不托梦,哭诉前事。

  又道江仁窃取三次,今某物现在某处,某货卖在某家,其木家甥侄、亲友,随往彼处探听,果然不差。

  故此乡邻亲族,悉知江仁兽心人面,只待木知日归家,方可通知。

  且说木知日货物收齐,收拾打点归家,正是暮秋天气,取路前进。

  则见暮愁光景:

  凄然心动者,惟秋之暮焉,树始叶黄,人将头白。

  云飞日淡,天高气清。

  蝉千声而一鸣,木万叶而俱下。

  登山临水,还同宋玉之悲。

  追昔抚今,不

  减杜陵之兴。

  柏叶村如卖杏,菊花天似熟梅。

  郭外青霜,已凋蔓草。

  庭前

  白露,暗湿木樨。

  紫蟹初肥,致自新安贾客,红英酒熟,买从旧岁人家。

  禾黍油油似戴花,桔袖累累垂实。

  清砧辰野,预愁边地烟霜。

  旅雁脚芦,

  正苦异乡菰米,酿酒多收晚(禾祭:糜子),衰年先授寒衣。

  络纬善啼。

  织愁人之鬓发。

  芙蓉多恨,写怨士之文章。

  研水易枯,琴弦转暗。

  意懒不

  题玉字,手闲试鼓霜钟。

  月解生愁,王夫人一时之秀。

  花应把瘦,李易安

  千古之辞。

  已伤枯树江潭,何况飘蓬寒士。

木知日到得家中,已是隆冬之际。

  到了徽州,药材发在店家,次日归家。

  路次,忽见亲侄木阳和,乃府学秀才,遂挽叔手归家。

  屏去妻奴,含泪而语曰:吾婶本心贞洁,被江仁几次谋奸,丑事彰露已久。

  何受江奴之欺乎。

  知日怒曰:我平日不厚宗族,汝故乘机讪谤,欲绝我金兰之友,拆我贤淑之妻。

  拂衣而出。

  正欲举步,却被安僮举手一推,跌入门内,僵仆于地。

  阳和慌忙扶救,半日方苏,拭泪叹曰:梦耶,鬼耶。

  阳和命妻儿进茶,仍屏去妻房,跪而言曰:老叔若寻常之辈,侄非骨肉,亦断不敢言,今老叔堂堂丈夫,侄为骨肉,辱门败户之事,安得不言。

  但婶婶坚贞不许,闻江仁施谋巧计,坠彼术中,无奈相从。

  此是小侄至言,惟老叔察之。

  子白扶起侄儿道,我知之矣。

  待我归家,阴觑情宗,察其动静,相机而行便了。

  遂别了阳和,竟回家中。

  江仁一见,吃了一惊。

  施礼已久,方能开口。

  亦有负重托,羞见知日,心怯情虚,故有如此光景。

  知日进去,丁氏接见,万千欢喜。

  闻孙学内攻书,辛郎见了,走到身边,自有依依光景。

  家中大小男女,未免得依次序相见。

  丁氏摆下接风酒,为丈夫洗尘。

  知日着小使接江官人进内吃酒。

  小使去了进来道:江官人着了邪祟,口中言颠语倒的,管门的扶他回去了。

  知日想道:必是安僮作祟,我方才在侄子家,分明见安僮把我一推,故此跌倒。

  我进门时,见江仁有个呆的光景了。

  丁氏请丈夫坐下,吃了三杯,知日便问丁氏:我一去后,江叔叔待你如何?丁氏见说,流下泪来道:是你自己不识好歹,把家事一旦托之。

  从君去后,未及三月,竟进内室,我即正色而言,他反许多轻薄。

  彼时欲鸣亲族,逐彼出去。

  我又想你托他家中生意,他若一去,无人料理。

  你归家必要怨我。

  只得含忍,叫起小使,方才出去。

  忍着待他改过罢了。

  只把中庭之门时时紧闭。

  他无能而入,绝他念头。

  未及几日,后园被盗。

  彼又生情,说后面不谨慎,乃无人歇宿之故,又要进来安歇。

  我坚执不容。

  我自着安僮照管便了。

  我心甚恼,供他三餐茶饭,比前淡薄了许多。

  便使他无颜然后辞去。

  谁知他计深心阴,六月初九日夜间天热,赤身睡着,房门闭的,他预先伏于床下,后知我睡熟,被他奸了。

  彼时要叫起来,此身已被他玷污了。

  当时就该寻死方是,我想两个儿子无人管他,一死之后,家资必然偷尽。

  含羞忍耻等待你归。

  今已放心,这一杯是永诀酒了。

  知日听罢,大怒,骂道:这个狼禽兽,我何等待你,歪行此心。

  我怎肯干休,前八月间,安僮奔到川中,把此事细细说了。

  我心不信,反痛责一番。

  他忿怒不过,投江川河死了。

  我今日回来,侄儿阳和,扯我到家,说及此事,与安僮之言无二,方知害了安僮。

  今据汝言,想来也是实的。

  论理俱该杀死,然这奸情出彼牢笼,实非你意。

  你今也不可短见,我自有处。

  正说之之间,只见关孙进来,一见父亲,慌忙作揖。

  知日欢喜道:儿,你记念我么?关孙说:日日念着记挂你的。

  就坐下吃酒。

  至晚,丁氏道:你辛苦了,进房安歇。

  我今不得相陪了。

  知日道:为何?丁氏道:有何颜再陪枕席。

  知民说:不妨,就是此事,还要鸣于亲邻,讼于官府,怎肯干休。

  比如两人一处行奸,双双杀死,再有何言。

  如今撤手,焉有杀的道理。

  我气不平,毕竟告他,正要你把本心质他,使他无辞,自甘伏罪。

  你若一时寻死,他便死无对证,一毫赖得没有。

  可不到便宜了他。

  且待我出了他的气,然后再处。

  丁氏只得伏侍丈夫睡了。

  且说江仁,一见木知日回来,他于理歉然,辞穷理屈,连口也开不得。

  又被安僮灵魂附在他身上作怪,回家见了妻子,便勃然怒道:今日你与木知日两个通情,我定要杀你。

  他妻子方氏,年方十八,标致非常,极其贤慧。

  一见丈夫说及此话,道:你想是心疯了,如何胡言乱语,是何道理。

  童仆一齐笑将起来。

  江仁大怒:你笑什么?连你这些奴才合伙做事,都要杀的。

  家人们私谓方氏曰:官人真是颠了,倘然真个拿刀弄杖起来,倒也要防他。

  言之未已,只见他明晃晃拿一把刀,向内抢来。

  方氏急了,就往房内一跑。

  把门拴上,家人执棍将他手内刀赶丢一下,那刀早已坠地。

  一个家人上前,抢了便走。

  两个人捉他抱住,方氏道,你们如今抱他在后边空房里坐着,把门反锁了再处。

  家人把他抱了进去,依计锁了出来。

  方氏道:如今怎么处?一个家人叫名阿顺,日常间有些论头,他道:小人们是些粗人,就是官人行凶,还好防避。

  在娘子怎生惊吓得起。

  此病身上那得就好,如今还是避他是个上策。

  这疯的人那里知道好歹?万一失手,悔之晚矣。

  方氏道:我父母亡过,又无手足在,官人面上止得一个伯父,又是孤身,又无甥侄,何处可避?阿顺道:如今把家中细软衣服,金银首饰,待小人一件件登了账,上起封了再处,然后把家中动用棹椅床帐,放在三间楼上,登了帐目,封锁好了,缀去楼梯藏好。

  免他打坏了。

  其余铜锡器皿,玩器书画,已登记明白,把箱笼去收拾贮好了,也再处,然后出空房子,把前后门关锁好了,任凭他在内跳打。

  直等好了,然后回来,如何?方氏道:肚饥不饿死了?阿顺道:晓得肚饥,倒不疯了。

  方氏道:万一差池,如何是好?

  正在那里计议,只听江仁在隔墙乱骂,把那反锁的门乱推乱扯,又如擂鼓的一搬,打上几阵。

  吓得方氏立身不住道:思量一个安身所在方好。

  阿顺想了一会,止有木官人,他前起身时将家园妻子托付我家官人,不知官人是何主意,使我们连偷二次。

  然木官人尚未归家,况丁氏娘子一人在家也好安身。

  但恐衣饰之中,扛去暂寄倘然不密,露出本家一件东西,干系重大,所以不好去得。

  方氏道:封锁好的,怎生得知,倒是他家十分有理。

  计议已定,方氏收拾内房金银细软,阿顺登记,其房头男女人收拾自己东西,往木家移去。

  又将木制动用一应家伙封锁楼上,酒米柴房尽行锁好。

  阿顺着人挑了两担吃米,随着方氏轿子而去。

  其余箱笼序次扛去寄囤。

  方氏无奈,只得抬到木家而来。

  家人报与丁氏知道,丁氏想道:不知有何缘故。

  连忙出外迎接。

  进了中堂,两下施礼坐下,方氏道:拙夫深蒙大娘看管,奴家常常感激,不知昨日归家,一时疯颠起来,家下十分怕人,自内胡言乱语,拿刀杀人,惊吓不已。

  敢借府上暂住几时,不知见许否?丁氏见说,心下暗惊道:怎么这般发狂。

  道:娘娘在此,只是简慢勿责。

  只见外边走进一个人来,却是木知日。

  见了方氏施礼,忙问妻子:江娘子为何而来?丁氏把疯狂之病言之,娘子害怕,借居我家。

  知日道:原来如此。

  冷笑了一声,道:外厢他丈夫的卧房,端然可住着。

  令到彼住下。

  其余手下各自有房居住。

  丁氏整治酒肴,尽他客礼,一边扯了丈夫道:他丈夫用计陷我,他妻子上门来凑,岂不是个报应公案。

  知日红了脸说道:岂有此理,他丈夫行得苟且之事,我乃堂堂正气之人,怎么去得。

  正是:

  宁使他不仁,莫叫我不义。

  故此丁氏独陪方娘子,知日又往各处拜客不题。

  且说江仁被安僮附体,弄得他家中七零八落,一心要报川河之恨。

  江仁起初要杀人放火,赶散了一家之人。

  心下便想往街坊上来。

  他左顾右盼,不得出来,好生作吵。

  不期到了次日,方氏着人看他怎生动静,四个家人一齐同往,开了前门,一直进去。

  走到后房,并不听见一些动静,大家到墙门口,往内张看,并无影响。

  阿顺取了锁匙,轻轻开门一看,不防开得门,江仁一扑,把四个人吓得都跌倒在地。

  江仁往外飞跑去了。

  大家扒得起来,不见了家主,一竟寻出门来。

  并不见影。

  邻居道:往那边跑去了。

  又见那边来的路上行人道:一个披发的,往南门去了。

  阿顺忙锁上大门,一齐赶到南门。

  又道:在城外。

  四个人出了城门,见主人立在下汶溪桥上,手舞足蹈的,那里大呼小叫。

  众人赶上桥来,江仁看见,向溪下一跳。

  家人慌了,一齐下溪急救。

  那里去救,那溪流急得紧,人已不知那里去了。

  阿顺料难救取,便着两个一路,往下游去看。

  阿顺回到木家,报与娘子得知,道:娘子不好了。

  方氏惊问:为何?阿顺说:官人跳在下坟溪淹死了。

  方氏哭将起来。

  木知日见说,同丁氏出来细问,阿顺把从前去开门,他由南门下汶溪桥上跳下水光景,一一说了。

  知日与丁氏暗暗叹息。

  一面劝着方氏不要啼哭。

  是他命该如此,强不得的。

  一面着阿顺再去探听尸首所在,速来回报,方氏道:棺木衣衾之类,还须伯伯料理。

  知日道:不必你言,我自周备他便了。

  直至次日,阿顺来报:我们不知道,只管把下流之处打捞,谁知端然在下坟溪桥边。

  知日着人抬了棺木衣衾,唤了方氏,轿子抬去,同往桥边入殓。

  正是:

  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

  方氏啼啼哭哭,送了入棺。

  知日唤人抬至江家祖莹权放,方氏与知日送到坟边,办下祭礼,方氏哭告事毕,一竟回来,方氏着人在自己家中,设立灵位,次日移回。


  阿顺等四人归家歇宿,睡到半夜,听得神号鬼哭,撒着沙泥,惊得四个人一齐呐喊,巴不得到天明,一溜风往木家来。

  四个人一路商量,夜间如此惊怕,倘大娘子又要我们来歇,如之奈何?阿顺说:再说得利害些,连他不敢回来方好。

  你们倒不要七差八缠,待我一个开口。

  你们只要赞助些儿,自然不着我们来了。

  说话之间,不觉已到。

  见了方氏道:夜来实是怕死人也。

  一更无事,二更悄然,一到三更时候,一把泥沙,那鬼四下里哭哭啼啼,把楼上桌椅打得好响。

  隐隐之中,有数十个披头散发的跑来打去,直至鸡鸣。

  方才无事。

  今日死也不回去了。

  方氏见说,自也害怕,把那回去心肠,丢得冰冷。

  道:既然如此,不回去又不好,只管在此混扰,又没得处设个灵位供他,就要做功果,也没个所在。

  阿顺说:不难。

  官人没在下汶溪中,在那桥边人家,租他一间房屋,做些功果,把自家的住宅租与别人,将那边的租钱,还了木官人。

  把灵位就设在大娘子房中,岂不是好。

  方氏说道:话说得近理,只不知木官人与娘子心下如何。

  阿顺道:我看木大官人,胸襟洒落,气宇轩昂,必然肯的。

  方氏走进去,正要开口,丁氏道:方才阿顺之言,我与官人俱听得了。

  你安心住下,只是我官人把你官人照管,你官人薄行得紧,论理起来,不该管这般闲事方好,但此事与你无干,如今倒是我官人照管你了。

  方氏称谢不尽,那些追修功果,俱是阿顺料理,把家中什物,都移到木家。

  那房子已有人租去了。

  且说木知日过了新年,前账尽情取讫,便自己在家生意,竟不出去了。

  不期安童一灵不散,他又去迷着丁氏,一时间见神见鬼,发寒发热起来。

  医生下药,石上浇水,求签买卜,都说不妥。

  只病得七个日子,鸣呼哀哉。

  可怜丢下两个小儿子,一个八岁,小的五岁,哭哭啼啼,好不伤心。

  木知日因他失节于人,这死还是便宜。

  想起结发之情,丢下两个儿子,心下十分苦楚,免不得又是一番未足之事。

  这内里之事,倒亏了方氏。

  又管着两个娃儿与他梳头洗面,冷暖衣裳。

  木知日十分感激着他。

  不期又是丁氏周年,一时将到,未免诵经追荐,下帖子,接取本宗五服之人。

  是日都来会聚。

  木阳和见众亲俱在,他便说出两句话来,道:今日宗亲俱在,老叔服已阕了。

  奈何内室无人年余,全亏了江娘子内外照管。

  今江娘子又没了丈夫,不若在下为媒,成了这段姻缘。

  列位意下如何?众人见说,一齐说道:好,还是读书见识高妙。

  如今就两下里说将起来。

  先与知日说了。

  起初不肯,见侄儿再三再四,亲友赞助许多,你再不成全此事,这番叫江娘子瓜李之嫌,倒不便住在家里了。

  木知日已觉心肯。

  木阳和又到里边与方氏说了一番,方氏只说没福,不能当得。

  一众诸亲都来称赞,方氏不做了声。

  已是肯的,木阳和把通书一看,道:今日是黄道直星,十分上吉。

  登时把素斋又换了成亲席面,一边僧人撤座,连江仁牌位同化,两边准备做亲,到晚来,拜了和合,见了诸亲各人,就筵欢饮。

  直吃得东到西歪,只见木阳和道:老叔与诸亲在此,小侄口拈八句,以污高贤之耳。

  念道:

  托妻寄子友之常,宁料江朗太不良。

  反窃财货图富贵,巧奸妇女乐心肠。

  安童为尔川河殒,下汶溪中足可偿。

  货殖归原加厚利,山妻从木已亡江。

  诸亲大笑。

  看将起来,分明是一部颠倒姻缘小说。

  又说道:还像王三巧珍珠衫样子一般。

  又说道:都是我不淫人妇,人不淫我妻的题目。

  木阳和笑道:你出了这般题目,我便做一篇现世报应文章。

  大家哄然而笑散讫。

  后来知日与方氏到老,两小儿读书俱已成名,各有官家婚配,昌盛累世。

  皆因木知日不依丁氏行奸;上苍默佑,以享此全福。

  总评:

  托妻寄子,信古有之。

  而木知日以小托而见信,谅大委而不负。

  岂料江仁不仁,腹栽荆棘,暗窃其财,巧奸其妇。

  安僮忿激,命殁川河。

  不泯一灵,遂速一溪之报。

  奸渠妻子,妻子归渠。

  冥冥之中,报应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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