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志第九十八回:质平原秦王索魏齐,小说描写了周幽王凶残无道,周平王东迁,诸侯国争霸,士大夫势力日益壮大,最终形成七雄对峙局面;批判了昏庸愚昧的昏君暴君,揭示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歌颂了赏罚分明的王侯和有胆识的将相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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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第九十八回:质平原秦王索魏齐
《东周列国志》是明末小说家冯梦龙著、清代蔡元放改编的长篇历史演义小说,成书于清代乾隆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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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写的是西周结束(公元前789年)至秦统一六国(公元前221年),包括春秋、战国五百多年间的历史故事,内容相当丰富复杂。
小说描写了周幽王凶残无道,周平王东迁,诸侯国争霸,士大夫势力日益壮大,最终形成七雄对峙局面;批判了昏庸愚昧的昏君暴君,揭示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歌颂了赏罚分明的王侯和有胆识的将相勇夫。
小说的布局谋篇主次分明,错落有致。
每一故事既可独立成篇,又可贯穿一体。
人物形象栩栩如生,故事描写引人入胜。
第九十八回质平原秦王索魏齐败长平白起坑赵卒
话说须贾得命,连夜奔回大梁,来见魏王,述范睢吩咐之语,那送家眷是小事,要斩相国之头,干碍体面,难于启齿。
魏王踌躇未决,魏齐闻知此信,弃了相印,连夜逃往赵国,依平原君赵胜去了。
魏王乃大饰车马,将黄金百镒,采帛千端,送范睢家眷至咸阳,又告明:魏齐闻风先遁,今在平原君府中,不干魏国之事。
范睢乃奏闻秦王,秦王曰:赵与秦一向结好,渑池会上结为兄弟,又将王孙异人为质于赵,欲以固其好也;前秦兵伐韩,围阏与,赵遣李牧救韩,大败秦兵。
寡人向未问罪。
今又擅纳丞相之仇人,丞相之仇,即寡人之仇。
寡人决意伐赵,一则报阏与之恨,二者索取魏齐。
乃亲帅师二十万,命王翦为大将伐赵,拔三城。
是时赵惠文王方薨,太子丹立,是为孝成王。
孝成王年少,惠文太后用事,闻秦兵深入,甚惧,时蔺相如病笃告老,虞卿代为相国,使大将廉颇帅师御敌,相持不决。
虞卿言于惠文太后曰:事急矣!臣请奉长安君为质于齐以求救。
太后许之。
原来惠文王之太后乃齐湣王之女,其年齐襄王新薨,太子建即位,年亦少。
君王后太史氏用事,两太后姑嫂之亲,亲情和睦。
长安君又是惠文太后最爱之少子,往质于齐,君王后如何不动心?于是即命田单为大将,发兵十万,前来救赵。
秦将王翦言于秦王曰:赵多良将,又有平原君之贤,未易攻也;况齐救将至,不如全师而归。
秦王曰:不得魏齐,寡人何面见应侯乎?乃遣使谓平原君曰:秦之伐赵,为取魏齐耳。
若能献出魏齐,即当退兵。
平原君对曰:魏齐不在臣家,大王无误听人言也。
使者三往,平原君终不肯认,秦王心中闷闷不悦,欲待进兵,又恐齐、赵合兵,胜负难料;欲待班师,魏齐如何可得。
再四踌躇,生出一个计策来,乃为书谢赵王,略曰:
寡人与君,兄弟也,寡人误闻道路之言,魏齐在平原君所,是以兴兵索之。
不然,岂敢轻涉赵境?所取三城,谨还归于赵,寡人愿复前好,往来无间。
赵王亦遣使答书,谢其退兵还城之意。
田单闻秦师已退,亦归齐去讫,秦王回至函谷关,复遣人以一缄致平原君赵胜,胜拆书看之,略曰:
寡人闻君之高义,愿与君为布衣之交,君幸过寡人,寡人愿与君为十日之饮。
平原君将书来见赵王,赵王集群臣计议,相国虞卿进曰:秦,虎狼之国也。
昔孟尝君入秦,几乎不返。
况彼方疑魏齐在赵,平原君不可往。
廉颇曰:昔蔺相如怀和氏璧单身入秦,尚能完归赵国,秦不欺赵。
若不往反起其疑。
赵王曰:寡人亦以此为秦王美意,不可违也!遂命赵胜同秦使西入咸阳,秦王一见,欢若平生,日日设宴相待,盘桓数日,秦王因极欢之际,举卮向赵胜曰:寡人有请于君,君若见诺,乞饮此酌。
胜曰:大王命胜,何敢不从?因引卮尽之。
秦王曰:昔周文王得吕尚以为太公,齐桓公得管夷吾以为仲父,今范君亦寡人之太公、仲父也。
范君之仇魏齐,托在君家,君可使人归取其头,以毕范君之恨,即寡人受君之赐。
赵胜曰:臣闻之,‘贵而为友者,为贱时也;富而为友者,为贫时也。
’夫魏齐,臣之友也,即使真在臣所,臣亦不忍出之,况不在乎?
秦王变色曰:君必不出魏齐,寡人不放君出关。
赵胜曰:关之出与不出,事在大王。
且王以饮相召,而以威劫之,天下知曲直之所在矣。
秦王知平原君不肯负魏齐,遂与之俱至咸阳,留于馆舍,使人遗赵王书,略曰:
王子弟平原君在秦,范君之仇魏齐在平原君之家。
魏齐头旦至,平原君夕返。
不然,寡人且举兵临赵,亲讨魏齐,又不出平原君于关,惟王谅之。
赵王得书大恐,谓群臣曰:寡人岂为他国之亡臣,易吾国之镇公子?乃发兵围平原君家,索取魏齐。
平原君宾客多与魏齐有交,乘夜纵之逃出,往投相国虞卿。
虞卿曰:赵王畏秦,甚于豺虎,此不可以言语争也,不如仍走大梁,信陵君招贤纳士,天下亡命者皆归之,又且平原君之厚交,必然相庇,虽然,君罪人不可独行,吾当与君同往。
即解相印,为书以谢赵王,与魏齐共变服为贱者,逃出赵国。
既至大梁,虞卿乃伏魏齐于郊外,慰之曰:信陵君慷慨丈夫,我往投之,必立刻相迎,不令君久待也!虞卿徒步至信陵君之门,以刺通。
主客者入报。
信陵君方解发就沐,见刺,大惊曰:此赵之相国,安得无故至此?使主客者辞以主人方沐,暂请入坐,因叩其来魏之意。
虞卿情急,只得将魏齐得罪于秦始末,及自家捐弃相印,相随投奔之意,大略告诉一番。
主客者复入言之,信陵君心中畏秦,不欲纳魏齐,又念虞卿千里相投一段意思,不好直拒,事在两难,犹豫不决,虞卿闻信陵君有难色,不即出见,大怒而去。
信陵君问于宾客曰:虞卿之为人何如。
时侯生在旁,大笑曰:何公子之暗于事也?虞卿以三寸舌取赵王相印,封万户侯,及魏齐穷困而投虞卿,虞卿不爱爵禄之重,解绶相随,天下如此人有几,公子犹未定其贤否耶?信陵君大惭,急挽发加冠,使舆人驾车疾驱郊外追之。
再说魏齐悬悬而望,待之良久,不见消息,想曰:虞卿言信陵君慨慷丈夫,一闻必立刻相迎,今久而不至,事不成矣?少顷,只见虞卿含泪而至曰:信陵君非丈夫也,乃畏秦而却我,吾当与君间道入楚。
魏齐曰:吾以一时不察,得罪于范叔,一累平原君,再累吾子,又欲子间关跋涉,乞残喘于不可知之楚,我安用生为。
即引佩剑自刎,虞卿急前夺之,喉已断矣。
虞卿正在悲伤,信陵君车骑随到,虞卿望见,遂趋避他所,不与相见。
信陵君见魏齐尸首,抚而哭之曰:无忌之过也!时赵王不得魏齐,又走了相国虞卿,知两人相随而去,非韩即魏,遣飞骑四出追捕,使者至魏郊,方知魏齐自刎,即奏知魏王,欲请其头,以赎平原君归国。
信陵君方命殡殓魏齐尸首,意犹不忍,使者曰:平原君与君一体也,平原之爱魏齐,与君又一心也。
魏齐若在,臣何敢言;今惜已死无知之骨,而使平原君长为秦虏,君其安乎?信陵君不得已,乃取其首,用匣盛之,交封赵使,而葬其尸于郊外。
髯翁有诗咏魏齐云:
无端辱士听须贾,只合损生谢范睢。
残喘累人还自累,咸阳函首恨教迟!
虞卿既弃相印,感慨世情,遂不复游宦,隐于白云山中,著书自娱,讥刺时事,名曰《虞氏春秋》,髯翁亦有诗云:
不是穷愁肯著书?千秋高尚记虞兮。
可怜有用文章手,相印轻抛徇魏齐!
赵王将魏齐之首,星夜送至咸阳,秦王以赐范睢,范睢命漆其头为溺器,曰:汝使宾客醉而溺我;今令汝九泉之下,常含我溺也。
秦王以礼送平原君还赵,赵用为相国,以代虞卿之位。
范睢又言于秦王曰:臣布衣下贱,幸受知于大王,备位卿相,又为臣报切齿之仇,此莫大之恩也。
但臣非郑安平,不能延命于魏;非王稽,不能获进于秦。
愿大王贬臣爵秩,加此二臣,以毕臣报德之心,臣死无所恨!
秦王曰:丞相不言,寡人几忘之!即用王稽为河东守,郑安平为偏将军。
于是专用范睢之谋,先攻韩、魏,遣使约好于齐、楚。
范睢谓秦王曰:吾闻齐之君王后贤而有智,当往试之。
乃命使者以玉连环献于君王后曰:齐国有人能解此环者,寡人愿拜下风。
君王后命取金锤在手,即时击断其环,谓使者曰:传语秦王,老妇已解此环讫矣。
使者还报,范睢曰:君王后果女中之杰,不可犯也。
于是与齐结盟,各无侵害,齐国赖以安息。
单说楚太子熊完为质于秦,秦留之十六年不遣。
适秦使者约好于楚,楚使者朱英与俱至咸阳报聘。
朱英因述楚王病势已成,恐遂不起,太傅黄歇言于熊完曰:王病笃而太子留于秦,万一不讳,太子不在榻前,诸公子必有代立者,楚国非太子有矣,臣请为太子谒应侯而请之。
太子曰:善。
黄歇遂造相府说范睢曰:相君知楚王之病乎。
范睢曰:使者曾言之。
黄歇曰:楚太子久于秦,其与秦将相无不交亲者,倘楚王薨而太子得立,其事秦必谨,相君诚以此时归之于楚,太子之感相君无穷也。
若留之不遣,楚更立他公子,则太子在秦,不过咸阳一布衣耳,况楚人惩于太子之不返,异日必不复委质事秦,夫留一布衣,而绝万乘之好,臣窃以为非计也。
范睢首肯曰:君言是也。
即以黄歇之言,告于秦王,秦王曰:可令太子傅黄歇先归问疾,病果笃,然后来迎太子。
黄歇闻太子不得同归,私与太子计议曰:秦王留太子不遣,欲如怀王故事,乘急以求割地也。
楚幸而来迎,则中秦之计;不迎,则太子终为秦虏矣。
太子跪请曰:太傅计将若何?
黄歇曰:以臣愚见,不如微服而逃,今楚使者报聘将归,此机不可失也。
臣请独留,以死当之。
太子泣曰:事若成,楚国当与太傅共之。
黄歇私见朱英,与之通谋,朱英许之,太子熊完乃微服为御者,与楚使者朱英执辔,竟出函谷关,无人知觉。
黄歇守旅舍,秦王遣归问疾,黄歇曰:太子适患病,无人守视,俟病稍愈,臣即当辞朝矣。
过半月,度太子已出关久,乃求见秦王,叩首谢罪曰:臣歇恐楚王一旦不讳,太子不得立,无以事君,已擅遣之,今出关矣,歇有欺君之罪,请伏斧锧。
秦王大怒曰:楚人乃多诈如此!叱左右囚黄歇,将杀之。
丞相范睢谏曰:杀黄歇不能复还太子,而徒绝楚欢,不如嘉其忠而归之。
楚王死,太子必嗣位;太子嗣位,歇必为相。
楚君臣俱感秦德,其事秦必矣。
秦王以为然,乃厚赐黄歇,遣之归楚。
史臣有诗云:
更衣执辔去如飞,险作咸阳一布衣。
不是春申有先见,怀王余涕又重挥。
歇归三月而楚顷襄王薨,太子熊完立,是为考烈王。
进太傅黄歇为相国,以淮北地十二县封春申君。
黄歇曰:淮北地边齐,请置为郡,以便城守,臣愿远封江东。
考烈王乃改封黄歇于故吴之地。
歇修阖闾故城,以为都邑。
濬河于城内,四纵五横,以通太湖之水。
改破楚门为昌门。
时孟尝君虽死,而赵有平原君,魏有信陵君,方以养士相尚。
黄歇慕之,亦招致宾客,食客常数千人,平原君赵胜常遣使至春申君家,春申君馆之于上舍。
赵使者欲夸示楚人,用玳瑁为簪,以珠玉饰刀剑之宝。
及见春申君客三千余人,其上客皆以明珠为履,赵使大惭。
春申君用宾客之谋,北兼邹、鲁之地,用贤士荀卿为兰陵令,修举政法,练习兵士,楚国复强。
话分两头,再说秦昭襄王已结齐、楚,乃使大将王龁帅师伐韩,从渭水运粮,东入河洛,以给军饷。
拔野王城。
上党往来路绝,上党守臣冯亭与其吏民议曰:秦据野王,则上党非韩有矣。
与其降秦,不如降赵。
秦怒赵得地,必移兵于赵;赵受兵,必亲韩。
韩、赵同患,可以御秦。
乃遣使持书并上党地图,献于赵孝成王。
时孝成王之四年,周赧王之五十三年也。
赵王夜卧得一梦,梦衣偏裻之衣,有龙自天而下,王乘之,龙即飞去,未至于天而坠。
见两旁有金山、玉山二座,光辉夺目。
王觉,召大夫赵禹,以梦告之,赵禹对曰:偏衣者,合也;乘龙上天,升腾之象;坠地者,得地也;金玉成山者,货财充溢也。
大王目下必有广地增财之庆,此梦大吉。
赵王喜。
复召筮史敢占之,敢对曰:偏衣者,残也;乘龙上天,不至而坠者,事多中变,有名无实也;金玉成山,可观而不可用也。
此梦不吉,王其慎之!
赵王心惑赵禹之言,不以筮史为然。
后三日,上党太守冯亭使者至赵,赵王发书观之,略曰:
秦攻韩急,上党将入于秦矣。
其吏民不愿附秦,而愿附赵,臣不敢违吏民之欲,谨将所辖十七城,再拜献之于大王,惟大王辱收之。
赵王大喜曰:禹所言广地增财之庆,今日验矣!平阳君赵豹谏曰:臣闻无故之利,谓之祸殃。
王勿受也!
赵王曰:人畏秦而怀赵,是以来归,何谓无故?
赵豹对曰:秦蚕食韩地,拔野王,绝上党之道,不令相通,自以为掌握中物,坐而得之。
一旦为赵所有,秦岂能甘心哉?秦力其耕,而赵收其获,此臣所谓‘无故之利’也。
且冯亭所以不入地于秦,而入之于赵者,将嫁祸于赵,以舒韩之困也。
王何不察耶?
赵王不以为然,再召平原君赵胜决之,胜对曰:发百万之众,而攻人国,逾年历岁,未得一城,今不费寸兵斗粮,得十七城,此莫大之利,不可失也!
赵王曰:君此言,正合寡人之意。
乃使平原君率兵五万,往上党受地,封冯亭以三万户,号华陵君,仍为守,其县令十七人,各封以三千户,皆世袭称侯。
冯亭闭门而泣,不与平原君相见。
平原君固请之,亭曰:吾有三不义,不可以见使者。
为主守地不能死,一不义也;不由主命,擅以地入赵,二不义也;卖主地以得富贵,三不义也!平原君叹曰:此忠臣也!候其门,三日不去。
冯亭感其意,乃出见,犹垂涕不止,愿交割地面,别选良守。
平原君再三抚慰曰:君之心事,胜已知之,君不为守,无以慰吏民之望。
冯亭乃领守如故,竟不受封。
平原君将别,冯亭谓曰:上党所以归赵者,以力不能独抗秦也,望公子奏闻赵王,大发士卒,急遣名将,为御秦计。
平原君回报赵王。
赵王置酒贺得地,徐议发兵,未决。
秦大将王龁进兵围上党,冯亭坚守两月,赵援兵犹未至,乃率其吏民奔赵。
时赵王拜廉颇为上将,率兵二十万来援上党,行至长平关,遇冯亭,方知上党已失,秦兵日近。
乃就金门山下,列营筑垒,东西各数十,如列星之状。
别分兵一万,使冯亭守光狼城;又分兵二万,使都尉盖负、盖同分领之,守东西二鄣城;又使裨将赵茄远探秦兵。
却说赵茄领军五千,哨探出长平关外,约二十里,正遇秦将司马梗,亦行探来到。
赵茄欺司马梗兵少,直前搏战。
正在交锋,秦第二哨张唐兵又到,赵茄心慌手慢,被司马梗一刀斩之,乱杀赵兵。
廉颇闻前哨有失,传谕各垒用心把守,勿与秦战,且使军士掘地深数丈以注水,军中都不解其意。
王龁大军已到,距金门山十里下寨,先分军攻二鄣城。
盖负、盖同出战皆败没。
王龁乘胜攻光狼城,司马梗奋勇先登,大军继之,冯亭复败走,奔金门山大营,廉颇纳之,秦兵又来攻垒,廉颇传令:出战者,虽胜亦斩。
王龁攻之不入,乃移营逼之,去赵营仅五里,挑战几次,赵兵终不出。
王龁曰:廉颇老将,其行军持重,未可动也!
偏将王陵献计曰:金门山下有流涧,名曰杨谷,秦、赵之军共取汲于此涧,赵垒在涧水之南,而秦垒踞其西,水势自西而流于东南,若绝断此涧,使水不东流,赵人无汲,不过数日军必乱,乱而击之,无不胜矣。
王龁以为然,使军士将涧水筑断。
至今杨谷名为绝水,为此也。
谁知廉颇预掘深坎,注水有余,日用不乏。
秦、赵相持四个月,王龁不得一战,无可奈何,遣使入告于秦王,秦王召应侯范睢计议,范睢曰:廉颇更事久,知秦军强,不轻战,彼以秦兵道远,不能持久,欲以老我而乘其隙。
若此人不去,赵终未可入也!秦王曰:卿有何计,可以去廉颇乎?范睢屏左右言曰:要去廉颇,须用‘反间之计’,如此恁般,非费千金不可。
秦王大喜,即以千金付范睢。
乃使其心腹门客从间道入邯郸,用千金贿赂赵王左右,布散流言曰:赵将惟马服君最良,闻其子赵括勇过其父,若使为将,诚不可当,廉颇老而怯,屡战俱败,失亡赵卒三四万,今为秦兵所逼,不日将出降矣。
赵王先闻赵茄等被杀,连失三城,使人往长平催颇出战,廉颇主坚壁之谋,不肯出战,赵王已疑其怯。
及闻左右反间之言,信以为实,遂召赵括问曰:卿能为我击秦军乎?
括对曰:秦若使武安君为将,尚费臣筹画,如王龁不足道矣。
赵王曰:何以言之?
赵括曰:武安君数将秦军,先败韩、魏于伊阙,斩首二十四万;再攻魏,取大小六十一城;又南攻楚,拔鄢、郢,定巫、黔;又复攻魏,走芒卯,斩首十三万;又攻韩,拔五城,斩首五万;又斩赵将贾偃,沉其卒二万人于河。
战必胜,攻必取,其威名素著,军士望风而栗,臣若与对垒,胜负居半,故尚费筹画。
如王龁新为秦将,乘廉颇之怯,故敢于深入;若遇臣,如秋叶之遇风,不足当迅扫也!
赵王大悦,即拜赵括为上将,赐黄金彩帛,使持节往代廉颇,复益劲军二十万。
括阅军毕,车载金帛,归见其母。
母曰:汝父临终遗命,戒汝勿为赵将,汝今日何不辞之?
括曰:非不欲辞,奈朝中无如括者。
母乃上书谏曰:括徒读父书,不知通变,非将才,愿王勿遣。
赵王召其母至,亲叩其说,母对曰:括父奢为将,所得赏赐,尽以与军吏;受命之日,即宿于军中,不问及家事,与士卒同甘苦;每事必博谘于众,不敢自专。
今括一旦为将,东乡而朝,军吏无敢仰视。
所赐金帛,悉归私家。
为将岂宜如此?括父临终,尝戒妾曰:‘括若为将,必败赵兵。
’妾谨识其言,愿王别选良将,切不可用括。
赵王曰:寡人意已决矣!
母曰:王既不听妾言,倘兵败,妾一家请无连坐。
赵王许之。
赵括遂引军出邯郸,望长平进发。
再说范睢所遣门客犹在邯郸,备细打听,尽知赵括向赵王所说之语,赵王已拜为大将,择日起程,遂连夜奔回咸阳报信。
秦王与范睢计议曰:非武安君不能了此事也。
乃更遣白起为上将,王龁副之,传令军中秘密其事,有人泄漏武安君为将者斩。
再说赵括至长平关,廉颇验过符节,即将军籍交付赵括,独引亲军百余人,回邯郸去讫。
赵括将廉颇约束,尽行更改,军垒合并成大营。
时冯亭在军中,固谏不听,括又以自己所带将士易去旧将,严谕:秦兵若来,各要奋勇争先;如遇得胜,便行追逐,务使秦军一骑不返。
白起既入秦军,闻赵括更易廉颇之令,先使卒三千人出营挑战,赵括辄出万人来迎,秦军大败奔回,白起登壁上望赵军,谓王龁曰:吾知所以胜之矣。
赵括胜了一阵,不禁手舞足蹈,使人至秦营下战书,白起使王龁批:来日决战。
因退军十里,复营于王龁旧屯之处,赵括喜曰:秦兵畏我矣。
乃椎牛飨士,传令:来日大战,定要生擒王龁,与诸侯做个笑话。
白起安营已定,大集诸将听令,使将军王贲、王陵率万人列阵,与赵括更迭交战,只要输不要赢,引得赵兵来攻秦壁,便算一功;再唤大将司马错、司马梗二人,各引兵一万五千,从间道绕出赵军之后,绝其粮道;又遣大将胡伤引兵二万,屯于左近,只等赵人开壁出逐秦军,即便杀出,要将赵军截为二段;又遣大将蒙骜、王翦各率轻骑五千,伺候接应。
白起与王龁坚守老营。
正是:
安排地网天罗计,待捉龙争虎斗人。
再说赵括吩咐军中,四鼓造饭,五鼓结束,平明列阵前进。
行不五里,遇见秦兵,两阵对圆,赵括使先锋傅豹出马,秦将王贲接战,约三十余合,王贲败走,傅豹追之。
赵括复遣王容率军帮助,又遇秦将王陵,略战数合,王陵又败,赵括见赵兵连胜,自率大军来追,冯亭又谏曰:秦人多诈,其败不可信也,元帅勿追。
赵括不听,追奔十余里,及于秦壁。
王贲、王陵绕营而走,秦壁不开。
赵括传令一齐攻打,连打数日,秦军坚守不可入,赵括使人催取后军,移营齐进,只见赵将苏射飞骑而来,报曰:后营被秦将胡伤引兵冲出遏住,不得前来。
赵括大怒曰:胡伤如此无礼,吾当亲往。
使人探听秦军行动,回报道:西路军马不绝,东路无人。
赵括麾军从东路而转,行不上二三里,大将蒙骜一军从刺斜里杀出,大叫:赵括你中了我武安君之计,还不投降。
赵括大怒,挺戟欲战蒙骜,偏将王容出曰:不劳元帅,容某建功。
王容便接住蒙骜交锋。
王翦一军又至,赵兵折伤颇众。
赵括料难取胜,鸣金收军,就便择水草处安营。
冯亭又谏曰:军气用锐,今我兵虽失利,苟能力战,尚可脱归本营,并力拒敌,若在此安营,腹背受困,将来不可复出。
赵括又不听,使军士筑成长垒,坚壁自守。
一面飞奏赵王求援,一面催取后队粮饷,谁知运粮之路,又被司马错、司马梗引兵塞断,白起大军遮其前,胡伤、蒙骜等大军截其后,秦军每日传武安君将令,招赵括投降,赵括此时方知白起真在军中,唬得心胆俱裂。
再说秦王得武安君捷报,知赵括兵困长平,亲命驾来至河内,尽发民家壮丁,凡年十五以上,皆令从军,分路掠取赵人粮草,遏绝救兵。
赵括被秦兵围困,凡四十六日,军中无粮,士卒自相杀食,赵括不能禁止,乃将军将分为四队,傅豹一队向东,苏射一队向西,冯亭一队向南,王容一队向北,吩咐四队,一齐鸣鼓,夺路杀出,如一路打通,赵括便招引三路齐走。
谁知武安君白起又预选射手,环赵垒埋伏,凡遇赵垒中出来者,不拘兵将便射,四队军马,冲突三四次,俱被射回。
又过一月,赵括不胜其愤,精选上等锐卒五千人,俱穿重铠,乘坐骏马,赵括握戟当先,傅豹、王容紧帮在后,冒围突出。
王翦、蒙骜二将齐上,赵括大战数合,不能透围,复身欲归长垒,马蹶坠地,中箭而亡。
赵军大乱,傅豹、王容俱死,苏射引冯亭共走,冯亭曰:吾三谏不从,今至于此,天也。
又何逃乎?乃自刎而亡,苏射奔脱,往胡地去讫。
白起竖起招降旗,赵军皆弃兵解甲,投拜呼:万岁!
白起使人揭赵括之首,往赵营招抚,营中军士尚二十余万,闻主帅被杀,无人敢出拒战,亦皆愿降,甲胄器械,堆积如山,营中辎重,悉为秦有。
白起王龁计议曰:前秦已拔野王,上党在掌握中,其吏民不乐为秦,而愿归赵,今赵卒先后降者,总合来将近四十万之众,倘一旦有变,何以防之?乃将降卒分为十营,使十将以统之,配以秦军二十万,各赐以牛酒,声言:明日武安君将汰选赵军,凡上等精锐能战者,给以器械,带回秦国,随征听用;其老弱不堪,或力怯者,俱发回赵。
赵军大喜。
是夜,武安君密传一令于十将:起更时分,但是秦兵,都要用白布一片裹首;凡首无白布者,即系赵人,当尽杀之。
秦兵奉令,一齐发作,降卒不曾准备,又无器械,束手受戮,其逃出营门者,又有蒙骜,王翦等引军巡逻,获住便砍。
四十万军一夜俱尽,血流淙淙有声,杨谷之水皆变为丹,至今号为丹水。
武安君收赵卒头颅,聚于秦垒之间,谓之头颅山,因以为台,其台崔嵬杰起,亦号白起台,台下即杨谷也。
后来大唐玄宗皇帝巡幸至此,凄然长叹,命三藏高僧设水陆七昼夜,超度坑卒亡魂,因名其谷曰省冤谷,此是后话。
史臣有诗云:
高台百尺尽头颅,何止区区万骨枯?
矢石无情缘斗胜,可怜降卒有何辜!
通计长平之战,前后斩首虏共四十五万人,连王龁先前投下降卒,并皆诛戮,止存年少者二百四十人未杀,放归邯郸,使宣扬秦国之威。
不知赵国存亡何如?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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