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志第二十六回:歌扊扅百里认妻,小说描写了周幽王凶残无道,周平王东迁,诸侯国争霸,士大夫势力日益壮大,最终形成七雄对峙局面;批判了昏庸愚昧的昏君暴君,揭示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歌颂了赏罚分明的王侯和有胆识的将相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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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第二十六回:歌扊扅百里认妻
《东周列国志》是明末小说家冯梦龙著、清代蔡元放改编的长篇历史演义小说,成书于清代乾隆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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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写的是西周结束(公元前789年)至秦统一六国(公元前221年),包括春秋、战国五百多年间的历史故事,内容相当丰富复杂。
小说描写了周幽王凶残无道,周平王东迁,诸侯国争霸,士大夫势力日益壮大,最终形成七雄对峙局面;批判了昏庸愚昧的昏君暴君,揭示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歌颂了赏罚分明的王侯和有胆识的将相勇夫。
小说的布局谋篇主次分明,错落有致。
每一故事既可独立成篇,又可贯穿一体。
人物形象栩栩如生,故事描写引人入胜。
第二十六回歌扊扅百里认妻获陈宝穆公证梦
话说秦穆公深知百里奚之才,欲爵为上卿,百里奚辞曰:臣之才,不如臣友蹇叔十倍,君欲治国家,请任蹇叔而臣佐之。
穆公曰:子之才,寡人见之真矣,未闻蹇叔之贤也。
奚对曰:蹇叔之贤,岂惟君未之闻。
虽齐、宋之人,亦莫之闻也,然而臣独知之。
臣尝出游于齐,欲委质于公子无知。
蹇叔止臣曰:‘不可。
’臣因去齐,得脱无知之祸。
嗣游于周,欲委质于王子颓,蹇叔复止臣曰:‘不可。
’臣复去周,得脱子颓之祸。
后臣归虞,欲委质于虞公,蹇叔又止臣曰:‘不可。
’臣时贫甚,利其爵禄,姑且留事,遂为晋俘。
夫再用其言,以脱于祸,一不用其言,几至杀身,此其智胜于中人远矣。
今隐于宋之鸣鹿村,宜速召之。
穆公乃遣公子絷假作商人,以重币聘蹇叔于宋,百里奚另自作书致意。
公子絷收拾行囊,驾起犊车二乘,径投鸣鹿村来。
见数人息耕于陇上,相赓而歌。
歌曰:
山之高兮无撵,途之泞兮无烛。
相将陇上兮,泉甘而土沃。
勤吾四体兮,分吾五谷。
三时不害兮,饔飧足。
乐此天命兮无荣辱!
絷在车中,听其音韵,有绝尘之致,乃叹谓御者曰:古云:里有君子,而鄙俗化。
今入蹇叔之乡,其耕者皆有高遁之风,信乎其贤也。
乃下车,问耕者曰:蹇叔之居安在?耕者曰:子问之何为?
絷曰:其故人百里奚有书,托吾致之。
耕者指示曰:前去竹林深处,左泉右石,中间一小茅庐,乃其所也。
絷拱手称谢,复登车,行将半里,来至其处。
絷举目观看,风景果是幽雅。
陇西居士有隐居诗云:
翠竹林中景最幽,人生此乐更何求?
数方白石堆云起,一道清泉接涧流。
得趣猿猴堪共乐,忘机麋鹿可同游。
红尘一任漫天去,高卧先生百不忧。
絷停车于草庐之外,使从者叩其柴扉。
有一小童子,启门而问曰:佳客何来?
絷曰:吾访蹇先生来也。
童子曰:吾主不在。
絷曰:先生何往?
童子曰:与邻叟观泉于石梁,少顷便回。
絷不敢轻造其庐,遂坐于石上以待之。
童子将门半掩,自入户内。
须臾之间,见一大汉,浓眉环眼,方面长身,背负鹿蹄二只,从田塍西路而来。
絷见其容貌不凡,起身迎之,那大汉即置鹿蹄于地,与絷施礼。
絷因叩其姓名,大汉答曰:某蹇氏,丙名,字白乙。
絷曰:蹇叔是君何人?
对曰:乃某父也。
絷重复施礼,口称:久仰。
大汉曰:足下何人,到此贵干?
絷曰:有故人百里奚,今仕于秦,有书信托某奉候尊公。
蹇丙曰:先生请入草堂少坐,吾父即至矣。
言毕,推开双扉,让公子絷先入。
蹇丙复取鹿蹄负之,至于草堂。
童子收进鹿蹄。
蹇丙又复施礼,分宾主坐定。
公子絷与蹇丙谈论些农桑之事,因及武艺,丙讲说甚有次第,絷暗暗称奇,想道:有其父方有其子,井伯之荐不虚也。
献茶方罢,蹇丙使童子往门首伺候其父。
少顷,童子报曰:翁归矣!
却说蹇叔与邻叟二人,肩随而至,见门前有车二乘,骇曰:吾村中安得有此车耶?蹇丙趋出门外,先道其故。
蹇叔同二叟进入草堂,各各相见,叙次坐定。
蹇叔曰:适小儿言吾弟井伯有书,乞以见示。
公子絷遂将百里奚书信呈上,蹇叔启缄观之,略曰:
奚不听兄言,几蹈虞难。
幸秦君好贤,赎奚于牧竖之中,委以秦政。
奚自量才智不逮恩兄,举兄同事。
秦君敬慕若渴,特命大夫公子絷布币奉迎。
惟冀幡然出山,以酬生平未足之志,如兄恋恋山林,奚亦当弃爵禄,相从于鸣鹿之乡矣。
蹇叔曰:井伯何以见知于秦君也?公子絷将百里奚为媵逃楚,秦君闻其贤,以五羊皮赎归始末,叙述一遍:今寡君欲爵以上卿,井伯自言不及先生,必求先生至秦,方敢登仕。
寡君有不腆之币,使絷致命。
言讫,即唤左右于车厢中取出征书礼币,排列草堂之中。
邻叟俱山野农夫,从未见此盛仪,相顾惊骇,谓公子絷曰:吾等不知贵人至此,有失回避。
絷曰:何出此言?寡君望蹇先生之临,如枯苗望雨,烦二位老叟相劝一声,受赐多矣!二叟谓蹇叔曰:既秦邦如此重贤,不可虚贵人来意。
蹇叔曰:昔虞公不用井伯,以致败亡。
若秦君肯虚心仕贤,一井伯已足。
老夫用世之念久绝,不得相从,所赐礼币,望乞收回,求大夫善为我辞。
公子絷曰:若先生不往,井伯亦必不独留!
蹇叔沉吟半晌,叹曰:井伯怀才未试,求仕已久,今适遇明主,吾不得不成其志。
勉为井伯一行,不久仍归耕于此耳!
童子报:鹿蹄已熟!
蹇叔命取床头新酿, 之以奉客。
公子絷西席,二叟相陪,瓦杯木箸,宾主劝酬,欣然醉饱。
不觉天色已晚,遂留絷于草堂安宿。
次早,二叟携樽饯行,依前叙坐。
良久,公子絷夸白乙之才,亦要他同至秦邦,蹇叔许之。
乃以秦君所赠礼币,分赠二叟,嘱咐看觑家间:此去不久,便再得相叙!再吩咐家人:勤力稼穑,勿致荒芜!二叟珍重而别。
蹇叔登车,白乙丙为御。
公子絷另自一车,并驾而行。
夜宿晓驰,将近秦郊,公子絷先驱入朝,参谒了秦穆公,言:蹇先生已到郊外,其子蹇丙亦有挥霍之才,臣并取至,以备任使!
穆公大喜,乃命百里奚往迎。
蹇叔既至,穆公降阶加礼,赐坐而问之曰:井伯数言先生之贤,先生何以教寡人乎?
蹇叔对曰:秦僻在西土,邻于戎、狄,地险而兵强,进足以战,退足以守。
所以不列于中华者,威德不及故也!非威何畏,非德何怀,不畏不怀,何以成霸?
穆公曰:威与德,二者孰先?
蹇叔对曰:德为本,威济之;德而不威,其国外削;威而不德,其民内溃。
穆公曰:寡人欲布德而立威,何道而可?
蹇叔对曰:秦杂戎俗,民鲜礼教,等威不辨,贵贱不明,臣请为君先教化而后刑罚。
教化既行,民知尊敬其上,然后恩施而知感,刑用而知惧,上下之间,如手足头目之相为。
管夷吾节制之师,所以号令天下而无敌也!
穆公曰:诚如先生之言,遂可以霸天下乎?
蹇叔对曰:未也!夫霸天下者有三戒:毋贪、毋忿、毋急。
贪则多失,忿则多难,急则多蹶。
夫审大小而图之,乌用贪;衡彼己而施之,乌用忿;酌缓急而布之,乌用急。
君能戒此三者,于霸也近矣!
穆公曰:善哉言乎。
请为寡人酌今日之缓急!
蹇叔对曰:秦立国西戎,此祸福之本也。
今齐侯已耄,霸业将衰。
君诚善抚雍渭之众,以号召诸戎,而征其不服者。
诸戎既服,然后敛兵以俟中原之变,拾齐之遗,而布其德义,君虽不欲霸,不可得而辞矣!
穆公大悦曰:寡人得二老,真庶民之长也。
乃封蹇叔为右庶长,百里奚为左庶长,位皆上卿,谓之二相。
并召白乙丙为大夫。
自二相兼政,立法教民,兴利除害,秦国大治。
史官有诗云:
子絷荐奚奚荐叔,转相汲引布秦庭。
但能好士如秦穆,人杰何须问地灵?
穆公见贤才多出于异国,益加采访。
公子絷荐秦人西乞术之贤,穆公亦召用之。
百里奚素闻晋人繇余负经纶之略,私询于公孙枝。
枝曰:繇余在晋不遇,今已仕于西戎矣。
奚叹惜不已。
却说百里奚之妻杜氏,自从其夫出游,纺绩度日,后遇饥荒,不能存活,携其子趁食他乡。
展转流离,遂入秦国,以浣衣为活。
其子名视,字孟明,日与乡人打猎角艺,不肯营生,杜氏屡谕不从。
及百里奚相秦,杜氏闻其姓名,曾于车中望见,未敢相认。
因府中求浣衣妇,杜氏自愿入府浣衣。
勤于捣濯,府中人皆喜,然未得见奚之面也。
一日,奚坐于堂上,乐工在庑下作乐,杜氏向府中人曰:老妾颇知音律,愿引至庑,一听其声。
府中人引至庑下,言于乐工,问其所习,杜氏曰:能琴亦能歌。
乃以琴授之。
杜氏援琴而鼓,其声凄怨,乐工俱倾耳静听,自谓不及,再使之歌,杜氏曰:老妾自流移至此,未尝发声,愿言于相君,请得升堂而歌之。
乐工禀知百里奚,奚命之立于堂左,杜氏低眉敛袖,扬声而歌,歌曰:
百里奚,五羊皮!
忆别时,烹伏雌,
舂黄齑,炊扊扅。
今日富贵忘我为?
百里奚,五羊皮!
父粱肉,子啼饥,
夫文绣,妻浣衣。
嗟乎!富贵忘我为?
百里奚,五羊皮!
昔之日,君行而我啼;
今之日,君坐而我离。
嗟乎!富贵忘我为?
百里奚闻歌愕然,召至前询之,正其妻也。
遂相持大恸,良久,问:儿子何在?杜氏曰:村中射猎。
使人召之。
是日,夫妻父子再得完聚。
穆公闻百里奚妻子俱到,赐以粟千锺,金帛一车。
次日,奚率其子孟明视朝见谢恩,穆公亦拜视为大夫,与西乞术、白乙丙并号将军,谓之三帅,专掌征伐之事。
姜戎子吾离,桀骜侵掠,三帅统兵征之,吾离兵败奔晋,遂尽有瓜州之地。
时西戎主赤斑见秦人强盛,使其臣繇余聘秦,以观穆公之为人,穆公与之游于苑囿,登三休之台,夸以宫室苑囿之美。
繇余曰:君之为此者,役鬼耶,抑役人耶?役鬼劳神,役人劳民。
穆公异其言,曰:汝戎夷无礼乐法度,何以为治?
繇余笑曰:礼乐法度,此乃中国所以乱也。
自上圣创为文法,以约束百姓,仅仅小治,其后日渐骄淫,借礼乐之名,以粉饰其身;假法度之威,以督责其下。
人民怨望,因生篡夺。
若戎夷则不然,上含淳德以遇其下,下怀忠信以事其上,上下一体,无形迹之相欺,无文法之相扰,不见其治,乃为至治。
穆公默然,退而述其言于百里奚。
奚对曰:此晋国之大贤人,臣熟闻其名矣。
穆公蹴然不悦曰:寡人闻之:‘邻国有圣人,敌国之忧也。
’今繇余贤而用于戎,将为秦患奈何?
奚对曰:内史廖多奇智,君可谋之。
穆公即召内史廖,告以其故。
廖对曰:戎主僻处荒徼,未闻中国之声。
君试遗之女乐,以夺其志;留繇余不遣,以爽其期。
使其政事怠废,上下相疑。
虽其国可取,况其臣乎?
穆公曰:善。
乃与繇余同席而坐,共器而食,居常使蹇叔、百里奚、公孙枝等,轮流作伴,叩其地形险夷,兵势强弱之实,一面装饰美女能音乐者六人,遣内史廖至戎报聘,以女乐献之。
戎主赤斑大悦,日听音而夜御女,遂疏于政事。
繇余留秦一年乃归。
戎主怪其来迟,繇余曰:臣日夜求归,秦君固留不遣。
戎主疑其有二心于秦,意颇疏之。
繇余见戎主耽于女乐,不理政事,不免苦口进谏,戎主拒而不纳。
穆公因密遣人招之,繇余弃戎归秦,即擢亚卿,与二相同事。
繇余遂献伐戎之策,三帅兵至戎境,宛如熟路,戎主赤斑不能抵敌,遂降于秦。
后人有诗云:
虞违百里终成虏,戎失繇余亦丧邦。
毕竟贤才能干国,请看齐霸与秦强!
西戎主赤斑,乃诸戎之领袖,向者诸戎俱受服役。
及闻赤斑归秦,无不悚惧,纳土称臣者,相继不绝。
穆公论功行赏,大宴群臣,群臣更番上寿,不觉大醉,回宫一卧不醒,宫人惊骇。
事闻于外,群臣皆叩宫门问安。
世子蔤召太医入宫诊脉,脉息如常,但闭目不能言动。
太医曰:是有鬼神。
欲命内史廖行祷,内史廖曰:此是尸厥,必有异梦,须俟其自复,不可惊之,祷亦无益。
世子蔤守于床席之侧,寝食俱不敢离,直候至第五日,穆公方醒,颡间汗出如雨,连叫:怪哉!
世子蔤跪而问曰:君体安否,何睡之久也?
穆公曰:顷刻耳。
曰:君睡已越五日,得无有异梦乎?
穆公惊问曰:汝何以知之?
世子蔤曰:内史廖固言之。
穆公乃召廖至榻前,言曰:寡人今者梦一妇人,妆束宛如妃嫔,容貌端好,肌如冰雪,手握天符,言奉上帝之命,来召寡人,寡人从之,忽若身在云中,缥缈无际,至一宫阙,丹青炳焕,玉阶九尺,上悬珠帘,妇人引寡人拜于阶下,须臾帘卷,见殿上黄金为柱,壁衣锦绣,精光夺目,有王者冕旒华衮,凭玉几上坐,左右侍立,威仪甚盛,王者传命:‘赐礼!’有如内侍者,以碧玉斝赐寡人酒,甘香无比,王者以一简授左右,即闻堂上大声呼寡人名曰:‘任好听旨,尔平晋乱!’如是者再。
妇人遂教寡人拜谢,复引出宫阙,寡人问妇人何名,对曰:‘妾乃宝夫人也,居于太白山之西麓,在君宇下,君不闻乎?妾夫叶君,别居南阳,或一二岁来会妾,君能为妾立祠,当使君霸,传名万载。
’寡人因问:‘晋有何乱,乃使寡人平之?’宝夫人曰:‘此天机不可预泄。
’已闻鸡鸣,声大如雷霆,寡人遂惊觉。
不知此何祥也?
廖对曰:晋侯方宠骊姬,疏太子,保无乱乎?天命及君,君之福也!
穆公曰:宝夫人何为者?
廖对曰:臣闻先君文公之时,有陈仓人于土中得一异物,形如满囊,色间黄白,短尾多足,嘴有利喙。
陈仓人谋献之先君,中途遇二童子,拍手笑曰:‘汝虐于死人,今乃遭生人之手乎?’陈仓人请问其说,二童子曰:‘此物名猬,在地下惯食死人之脑,得其精气,遂能变化,汝谨持之。
’猬亦张喙忽作人言曰:‘彼二童子者,一雌一雄,名曰陈宝,乃野雉之精,得雄者王,得雌者霸。
’陈仓人遂舍猬而逐童子,二童子忽化为雉飞去。
陈仓人以告先君,命书其事于简,藏之内府,臣实掌之,可启而视也。
夫陈仓正在太白山之西,君试猎于两山之间,以求其迹,则可明矣!穆公命取文公藏简观之,果如廖之语,因使廖详记其梦,并藏内府。
次日,穆公视朝,群臣毕贺。
穆公遂命驾车,猎于太白山。
迤逦而西,将至陈仓山,猎人举网得一雉鸡,玉色无瑕,光采照人,须臾化为石鸡,色光不减,猎者献于穆公。
内史廖贺曰:此所谓宝夫人也。
得雌者霸,殆霸征乎?君可建祠于陈仓,必获其福。
穆公大悦,命沐以兰汤,覆以锦衾,盛以玉匮。
即日鸠工伐木,建祠于山上,名其祠曰:宝夫人祠。
改陈仓山为宝鸡山,有司春秋二祭,每祭之晨,山上闻鸡鸣,其声彻三里之外。
间一年或二年,望见赤光长十余丈,雷声殷殷然,此乃叶君来会之期。
叶君者,即雄雉之神,所谓别居南阳者也。
至四百余年后,汉光武生于南阳,起兵诛王莽,复汉祚,为后汉皇帝,乃是得雄者王之验。
毕竟秦穆公如何定晋乱,再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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