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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第二十五回:智荀息假途灭虢

来源:达达搜探索 时间:2022-10-19 23:45 阅读

  东周列国志第二十五回:智荀息假途灭虢,小说描写了周幽王凶残无道,周平王东迁,诸侯国争霸,士大夫势力日益壮大,最终形成七雄对峙局面;批判了昏庸愚昧的昏君暴君,揭示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歌颂了赏罚分明的王侯和有胆识的将相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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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第二十五回:智荀息假途灭虢

东周列国志第二十五回:智荀息假途灭虢

  《东周列国志》是明末小说家冯梦龙著、清代蔡元放改编的长篇历史演义小说,成书于清代乾隆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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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周列国志》写的是西周结束(公元前789年)至秦统一六国(公元前221年),包括春秋、战国五百多年间的历史故事,内容相当丰富复杂。

  小说描写了周幽王凶残无道,周平王东迁,诸侯国争霸,士大夫势力日益壮大,最终形成七雄对峙局面;批判了昏庸愚昧的昏君暴君,揭示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歌颂了赏罚分明的王侯和有胆识的将相勇夫。

  小说的布局谋篇主次分明,错落有致。

  每一故事既可独立成篇,又可贯穿一体。

  人物形象栩栩如生,故事描写引人入胜。

  第二十五回智荀息假途灭虢穷百里饲牛拜相

  话说晋献公内蛊于骊姬,外惑于二五,益疏太子,而亲爱奚齐。

  只因申生小心承顺,又数将兵有功,无间可乘。

  骊姬乃召优施,告以心腹之事:今欲废太子而立奚齐,何策而可?施曰:三公子皆在远鄙,谁敢为夫人难者?骊姬曰:三公子年皆强壮,历事已深,朝中多为之左右,吾未敢动也!施曰:然则,当以次去之!骊姬曰:去之孰先?施曰:必先申生。

  其为人也,慈仁而精洁,精洁则耻于自污;慈仁则惮于贼人。

  耻于自污,则愤不能忍;惮于贼人,其自贼易也。

  然世子迹虽见疏,君素知其为人,谤以异谋必不信。

  夫人必以夜半泣而诉君,若为誉世子者,而因加诬焉,庶几说可售矣!

  骊姬果夜半而泣,献公惊问其故,再三不肯言。

  献公迫之,骊姬对曰:妾虽言之,君必不信也。

  妾所以泣者,恐妾不能久侍君为欢耳!

  献公曰:何出此不祥之言?

  骊姬收泪而对曰:妾闻申生为人,外仁而内忍。

  其在曲沃,甚加惠于民,民乐为之死,其意欲有所用之也。

  申生每为人言,君惑于妾,必乱国,举朝皆闻之,独君不闻耳!毋乃以靖国之故,而祸及于君,君何不杀妾以谢申生,可塞其谋,勿以一妾乱百姓!

  献公曰:申生仁于民,岂反不仁父乎?

  骊姬对曰:妾亦疑之。

  然妾闻外人之言曰,匹夫为仁,与在上不同:匹夫以爱亲为仁,在上者以利国为仁。

  苟利于国,何亲之有?

  献公曰:彼好洁,不惧恶名乎?

  骊姬对曰:昔幽王不杀宜臼,放之于申,申侯召太戎,杀幽王于骊山之下,立宜臼为君,是为平王,为东周始祖,至于今,幽王之恶益彰,谁复以不洁之名,加之平王者哉?

  献公意悚然,遂披衣起坐,曰:夫人言是也,若何而可?

  骊姬曰:君不若称耄而以国授之。

  彼得国而厌其欲,其或可以释君。

  且昔者,曲沃之兼翼非骨肉乎。

  武公惟不顾其亲,故能有晋。

  申生之志亦犹是也,君其让之。

  

  献公曰:不可,我有武与威以临诸侯。

  今当吾身而失国,不可谓武;有子而不胜,不可谓威。

  失武与威,人能制我,虽生不如死。

  尔勿忧,吾将图之。

  

  骊姬曰:今赤狄皋落氏屡侵吾国,君何不使之将兵伐狄,以观其能用众与否也。

  若其不胜,罪之有名;若胜,则信得众矣。

  彼恃其功,必有异谋,因而图之,国人必服。

  夫胜敌以靖边鄙,又以识世子之能否,君何为不使?

  献公曰:善。

  

  乃传令使申生率曲沃之众,以伐皋落氏。

  少傅里克在朝,谏曰:太子,君之贰也,故君行则太子监国。

  夫朝夕视膳,太子之职,远之犹不可,况可使帅师乎?

  献公曰:申生已屡将兵矣。

  

  里克曰:向者从君于行,今专制,固不可也。

  

  献公仰面而叹曰:寡人有子九人,尚未定孰为太子,卿勿多言。

  

  里克嘿然而退,告于狐突。

  狐突曰:危哉乎,公子也!乃遗书申生,劝使勿战,战而胜滋忌,不如逃之。

  申生得书,叹曰:君之以兵事使我,非好我也,欲测我心耳,违君之命,我罪大矣,战而幸死,犹有令名。

  乃与皋落大战于稷桑之地,皋落氏败走,申生献捷于献公。

  骊姬曰:世子果能用众矣,奈何?

  献公曰:罪未著也,姑待之。

  

  狐突料晋国将乱,乃托言痼疾,杜门不出。

  时有虞、虢二国,乃是同姓比邻,唇齿相依,其地皆连晋界。

  虢公名丑,好兵而骄,屡侵晋之南鄙,边人告急,献公谋欲伐虢。

  骊姬请曰:何不更使申生。

  彼威名素著,士卒为用,可必成功也。

  

  献公已入骊姬之言,诚恐申生胜虢之后,益立威难制,踌躇未决,问于大夫荀息曰:虢可伐乎?

  荀息对曰:虞、虢方睦,吾攻虢,虞必救之;若移而攻虞,虢又救之,以一敌二,臣未见其必胜也。

  献公曰:然则寡人无如虢何矣。

  荀息对曰:臣闻虢公淫于色。

  君诚求国中之美女,教之歌舞,盛其车服,以进于虢,卑词请平,虢公必喜而受之,彼耽于声色,将怠弃政事,疏斥忠良,我更行赂犬戎,使侵扰虢境,然后乘隙而图之,虢可灭也。

  

  献公用其策,以女乐遗虢,虢公欲受之,大夫舟之侨谏曰:此晋所以钓虢也,君奈何吞其饵乎?虢公不听,竟许晋平。

  自此,日听淫声,夜接美色,视朝稀疏矣。

  舟之侨复谏,虢公怒,使出守下阳之关。

  未几,犬戎贪晋之赂,果侵扰虢境,兵至渭虢,为虢兵所败,犬戎主遂起倾国之师,虢公恃其前胜,亦率兵拒之,相持于桑田之地。

  献公复问于荀息曰:今戎、虢相持,寡人可以伐虢否?

  荀息对曰:虞、虢之交未离也,臣有一策,可以今日取虢,而明日取虞。

  

  献公曰:卿策如何?

  荀息曰:君厚赂虞,而假道以伐虢。

  

  献公曰:吾新与虢成,伐之无名,虞肯信我乎?

  荀息曰:君密使北鄙之人,生事于虢,虢之边吏,必有责言,吾因以为名,而请于虞。

  

  献公又用其策,虢之边吏,果来责让,两下遂治兵相攻,虢公方有犬戎之患,不暇照管。

  献公曰:今伐虢不患无名矣,但不知赂虞当用何物?

  荀息对曰:虞公性虽贪,然非至宝,不可动之。

  必须用二物前去,但恐君之不舍耳。

  

  献公曰:卿试言所用何物?

  荀息曰:虞公最爱者,璧、马之良也。

  君不有垂棘之璧,屈产之乘乎?请以此二物,假道于虞。

  虞贪于璧、马,坠吾计矣。

  

  献公曰:此二物,乃吾至宝,何忍弃之他人?

  荀息曰:臣固知君之不舍也。

  虽然,假吾道以伐虢,虢无虞救必灭;虢亡,虞不独存,璧、马安往乎?夫寄璧外府,养马外厩,特暂事耳。

  

  大夫里克曰:虞有贤臣二人,曰宫之奇、百里奚,明于料事,恐其谏阻,奈何?

  荀息曰:虞公贪而愚,虽谏必不从也!

  献公即以璧、马交付荀息,使如虞假道。

  虞公初闻晋来假道,欲以伐虢,意甚怒。

  及见璧、马,不觉回嗔作喜,手弄璧而目视马,问荀息曰:此乃汝国至宝,天下罕有,奈何以惠寡人?荀息曰:寡君慕君之贤,畏君之强,故不敢自私其宝,愿邀欢于大国。

  

  虞公曰:虽然,必有所言于寡人也!

  荀息曰:虢人屡侵我南鄙,寡君以社稷之故,屈意请平。

  今约誓未寒,责让日至,寡君欲假道以请罪焉。

  倘幸而胜虢,所有卤获尽以归君,寡君愿与君世敦盟好。

  

  虞公大悦,宫之奇谏曰:君勿许也。

  谚云:‘唇亡齿寒’,晋吞噬同姓,非一国矣,独不敢加于虞、虢者,以有唇齿之助耳。

  虢今日亡,则明日祸必中于虞矣。

  

  虞公曰:晋君不爱重宝,以交欢于寡人,寡人其爱此尺寸之径乎。

  且晋强于虢十倍,失虢而得晋,何不利焉?子退,勿预吾事。

  

  宫之奇再欲进谏,百里奚牵其裾,乃止。

  宫之奇退谓百里奚曰:子不助我一言,而更止我,何故?

  百里奚曰:吾闻进嘉言于愚人之前,犹委珠玉于道也。

  桀杀关龙逢,纣杀比干,惟强谏耳。

  子其危哉!

  宫之奇曰:然则虞必亡矣,吾与子盍去乎?

  百里奚曰:子去则可矣,又偕一人,不重子罪乎?吾宁徐耳。

  

  宫之奇尽族而行,不言所之。

  荀息归报晋侯,言:虞公已受璧、马,许以假道。

  献公便欲亲将伐虢,里克入见曰:虢,易与也,毋烦君往。

  献公曰:灭虢之策何如?里克曰:虢都上阳,其门户在于下阳,下阳一破,无完虢矣。

  臣虽不才,愿效此微劳,如无功甘罪。

  

  献公乃拜里克为大将,荀息副之,率车四百乘伐虢,先使人报虞以兵至之期。

  虞公曰:寡人辱受重宝,无以为报,愿以兵从。

  荀息曰:君以兵从,不如献下阳之关。

  虞公曰:下阳,虢所守也,寡人安得献之?荀息曰:臣闻虢君方与犬戎大战于桑田,胜败未决。

  君托言助战,以车乘献之,阴纳晋兵,则关可得也。

  臣有铁叶车百乘,惟君所用。

  虞公从其计。

  守将舟之侨信以为然,开关纳车。

  车中藏有晋甲,入关后一齐发作,欲闭关已无及矣。

  里克驱兵直进,舟之侨既失下阳,恐虢公见罪,遂以兵降晋。

  里克用为向导,望上阳进发。

  却说虢公在桑田,闻晋师破关,急急班师,被犬戎兵掩杀一阵,大败而走,随身仅数十乘。

  奔至上阳守御,茫然无策。

  晋兵至,筑长围以困之。

  自八月至十二月,城中樵采俱绝,连战不胜,士卒疲敝,百姓日夜号哭。

  里克使舟之侨为书,射入城中,谕虢公使降。

  虢公曰:吾先君为王卿士,吾不能为降诸侯!乘夜开城,率家眷奔京师去讫。

  里克等亦不追赶,百姓香花灯烛,迎里克等进城。

  克安集百姓,秋毫无犯,留兵戍守。

  将府库宝藏,尽数装载,以十分之三并女乐献于虞公,虞公益大喜。

  里克一面遣人驰报晋侯,自己托言有疾,休兵城外,俟病愈方行。

  虞公不时馈药,候问不绝,如此月余。

  忽谍报:晋侯兵在郊外。

  虞公问其来意,报者曰:恐伐虢无功,亲来接应耳。

  虞公曰:寡人正欲面与晋君讲好,今晋君自来,寡人之愿也。

  慌忙郊迎致饩,两君相见,彼此称谢,自不必说。

  献公约与虞公较猎于箕山。

  虞公欲夸耀晋人,尽出城中之甲及坚车良马,与晋侯驰逐赌胜。

  是日,自辰及申,围尚未撤,忽有人报:城中火起。

  献公曰:此必民间漏火,不久扑灭耳。

  固请再打一围。

  大夫百里奚密奏曰:传闻城中有乱,君不可留矣!虞公乃辞晋侯先行。

  半路见人民纷纷逃窜,言城池已被晋兵乘虚袭破,虞公大怒,喝教驱车速进,来至城边,只见城楼上一员大将,倚栏而立,盔甲鲜明,威风凛凛,向虞公言曰:前蒙君假我以道,今再假我以国,敬谢明赐。

  

  虞公转怒,便欲攻门,城头上一声梆响,箭如雨下,虞公命车速退,使人催趱后面车马。

  军人报曰:后军行迟者,俱被晋兵截住,或降或杀,车马皆为晋有,晋侯大军即到矣!

  虞公进退两难,叹曰:悔不听宫之奇之谏也!顾百里奚在侧,问曰:彼时卿何不言?百里奚曰:君不听之奇,其能听奚乎?臣之不言,正留身以从君于今日耳!

  虞公正在危急之际,见后有单车驱至,视之,乃虢国降将舟之侨也。

  虞公不觉面有惭色。

  舟之侨曰:君误听弃虢,失已在前。

  今日之计,与其出奔他国,不如归晋。

  晋君德量宽洪,必无相害,且怜君必厚待君,君其勿疑。

  虞公踌躇未决,晋献公随后来到,使人请虞公相见。

  虞公不得不往。

  献公笑曰:寡人此来,为取璧、马之值耳。

  命以后车,载虞公宿于军中。

  百里奚紧紧相随。

  或讽其去,曰:吾食其禄久,所以报也。

  献公入城安民,荀息左手托璧,右手牵马而前曰:臣谋已行,今请还璧于府,还马于厩。

  

  献公大悦。

  髯翁有诗云:

  璧马区区虽至宝,请将社稷较何如?

  不夸荀息多奇计,还笑虞公真是愚。

  献公以虞公归,欲杀之。

  荀息曰:此呆竖子耳,何能为?于是待以寓公之礼,别以他璧及他马赠之,曰:吾不忘假道之惠也。

  舟之侨至晋,拜为大夫,侨荐百里奚之贤。

  献公欲用奚,使侨通意,奚曰:终旧君之世,乃可。

  侨去,奚叹曰:君子违,不适仇国,况仕乎?吾即仕,不于晋也!舟之侨闻其言,恶形其短,意甚不悦。

  时秦穆公任好即位六年,尚未有中宫,使大夫公子絷求婚于晋,欲得晋侯长女伯姬为夫人。

  献公使太史苏筮之,得《雷泽归妹》卦第六爻,其繇曰:

  士刲羊,亦无亡皿也。

  女承筐,亦无贶也。

  西邻责言,不可偿也。

  太史苏玩其辞,以为秦国在西,而有责言,非和睦之兆。

  况《归妹》嫁娶之事,而《震》变为《离》,其卦为《睽》,《睽》*《离》皆非吉名,此亲不可许。

  献公更使太卜郭偃以龟卜之。

  偃献其兆,上吉。

  断词曰:

  松柏为邻,世作舅甥,

  三定我君。

  利于婚媾,不利寇。

  史苏犹据筮词争之。

  献公曰:向者固云,‘从筮不如从卜’,卜既吉矣,又可违乎?吾闻秦受帝命,其后将大,不可拒也!遂许之。

  公子絷归复命,路遇一人,面如噀血,隆准虬须,以两手握两锄而耕,入土累尺,命索其锄观之,左右皆不能举。

  公子絷问其姓名,对曰:公孙氏名枝,字子桑,晋君之疏族也。

  

  絷曰:以子之才,何以屈于陇亩!

  枝对曰:无人荐引耳。

  

  絷曰:肯从我游于秦乎!

  公孙枝曰:‘士为知己者死’,若能见挈,固所愿也。

  絷与之同载归秦,言于穆公,穆公使为大夫。

  穆公闻晋已许婚,复遣公子絷如晋纳币,遂迎伯姬。

  晋侯问媵于群臣,舟之侨进曰:百里奚不愿仕晋,其心不测,不如远之。

  乃用奚为媵。

  却说百里奚是虞国人,字井伯,年三十余,娶妻杜氏,生一子。

  奚家贫不遇,欲出游,念其妻子无依,恋恋不舍。

  杜氏曰:妾闻‘男子志在四方’,君壮年不出图仕,乃区区守妻子坐困乎?妾能自给,毋相念也!家只有一伏雌,杜氏宰之以饯行。

  厨下乏薪,乃取扊扅炊之。

  舂黄齑,煮脱粟饭。

  奚饱餐一顿,临别,妻抱其子,牵袂而泣曰:富贵勿相忘!奚遂去。

  游于齐,求事襄公,无人荐引。

  久之,穷困乞食于食至,时奚年四十矣。

  食至人有蹇叔者。

  奇其貌,曰:子非乞人也!叩其姓名,因留饭,与谈时事,奚应对如流,指画井井有叙。

  蹇叔叹曰:以子之才,而穷困乃尔,岂非命乎?遂留奚于家,结为兄弟。

  蹇叔长奚一岁,奚呼叔为兄。

  蹇叔家亦贫,奚乃为村中养牛,以佐饔飧之费。

  值公子无知弑襄公,新立为君,悬榜招贤,奚欲往应招。

  蹇叔曰:先君有子在外,无知非分窃立,终必无成。

  奚乃止。

  后闻周王子颓好牛,其饲牛者皆获厚糈,乃辞蹇叔如周。

  蹇叔戒之曰:丈夫不可轻失身于人。

  仕而弃之,则不忠;与同患难,则不智。

  此行弟其慎之!吾料理家事,当至周相看也。

  

  奚至周,谒见王子颓,以饲牛之术进。

  颓大喜,欲用为家臣。

  蹇叔自食至而至,奚与之同见子颓。

  退谓奚曰:颓志大而才疏,其所与皆谗谄之人,必有觊觎非望之事,吾立见其败也,不如去之。

  奚因久别妻子,意欲还虞。

  蹇叔曰:虞有贤臣宫之奇者,吾之故人也,相别已久,吾亦欲访之。

  弟若还虞,吾当同行。

  遂与奚同至虞国。

  时奚妻杜氏,贫极不能自给,已流落他方,不知去处,奚感伤不已。

  蹇叔与宫之奇相见,因言百里奚之贤,宫之奇遂荐奚于虞公,虞公拜奚为中大夫。

  蹇叔曰:吾观虞君见小而自用,亦非可与有为之主。

  奚曰:弟久贫困,譬之鱼在陆地,急欲得勺水自濡矣!蹇叔曰:弟为贫而仕,吾难阻汝。

  异日若见访,当于宋之鸣鹿村,其地幽雅,吾将卜居于此。

  蹇叔辞去,奚遂留事虞公。

  及虞公失国,奚周旋不舍,曰:吾既不智矣,敢不忠乎?

  至是,晋用奚为媵于秦。

  奚叹曰:吾抱济世之才,不遇明主,而展其大志,又临老为人媵,比于仆妾,辱莫大焉!行至中途而逃。

  将适宋,道阻,乃适楚。

  及宛城,宛之野人出猎,疑为奸细,执而缚之。

  奚曰:我虞人也,因国亡逃难至此。

  野人问:何能?奚曰:善饲牛。

  野人释其缚,使之喂牛,牛日肥泽。

  野人大悦,闻于楚王。

  楚王召奚问曰:饲牛有道乎?奚对曰:时其食,恤其力,心与牛而为一。

  楚王曰:善哉,子之言。

  非独牛也,可通于马。

  乃使为圉人,牧马于南海。

  却说秦穆公见晋媵有百里奚之名,而无其人,怪之。

  公子絷曰:故虞臣也,今逃矣。

  穆公谓公孙枝曰:子桑在晋,必知百里奚之略,是何等人也?

  公孙枝对曰:贤人也。

  知虞公之不可谏而不谏,是其智;从虞公于晋,而义不臣晋,是其忠。

  且其人有经世之才,但不遇其时耳!穆公曰:寡人安得百里奚而用之?公孙枝曰:臣闻奚之妻子在楚,其亡必于楚,何不使人往楚访之?使者往楚,还报:奚在海滨,为楚君牧马。

  穆公曰:孤以重币求之,楚其许我乎?公孙枝曰:百里奚不来矣!穆公曰:何故?公孙枝曰:楚之使奚牧马者,为不知奚之贤也。

  君以重币求之,是告以奚之贤也。

  楚知奚之贤,必自用之,肯畀我乎?君不若以逃媵为罪,而贱赎之,此管夷吾所以脱身于鲁也!

  穆公曰:善!乃使人持羖羊之皮五,进于楚王曰:敝邑有贱臣百里奚者,逃在上国。

  寡人欲得而加罪,以警亡者,请以五羊皮赎归!楚王恐失秦欢,乃使东海人囚百里奚以付秦人。

  百里奚将行,东海人谓其就戮,持之而泣。

  奚笑曰:吾闻秦君有伯王之志,彼何急于一媵,夫求我于楚,将以用我也。

  此行且富贵矣,又何泣焉?遽上囚车而去。

  将及秦境,秦穆公使公孙枝往迎于郊,先释其囚,然后召而见之。

  问:年几何?

  奚对曰:才七十岁。

  

  穆公叹曰:惜乎老矣!

  奚曰:使奚逐飞鸟,搏猛兽,则臣已老;若使臣坐而策国事,臣尚少也。

  昔吕尚年八十,钓于渭滨,文王载之以归,拜为尚父,卒定周鼎。

  臣今日遇君,较吕尚不更早十年乎?

  穆公壮其言,正容而问曰:敝邑介在戎、狄,不与中国会盟,叟何以教寡人,俾敝邑不后于诸侯?幸甚!

  奚对曰:君不以臣为亡国之虏,衰残之年,乃虚心下问,臣敢不竭其愚。

  夫雍、岐之地,文、武所兴,山如犬牙,原如长蛇,周不能守,而以畀之秦,此天所以开秦也。

  且夫介在戎、狄,则兵强;不与会盟,则力聚。

  今西戎之间,为国不啻数十,并其地足以耕,籍其民可以战,此中国诸侯所不能与君争者。

  君以德抚而以力征,既全有西陲,然后阨山川之险,以临中国,俟隙而进,则恩威在君掌中,而伯业成矣!

  穆公不觉起立曰:孤之有井伯,犹齐之得仲父也!

  一连与语三日,言无不合。

  遂爵为上卿,任以国政。

  因此秦人都称奚为五羖大夫。

  又相传以为穆公举奚于牛口之下,以奚曾饲牛于楚,秦用五羖皮赎回故也。

  髯翁有诗云:

  脱囚拜相事真奇,仲后重闻百里奚。

  从此西秦名显赫,不亏身价五羊皮。

  百里奚辞上卿之位,举荐一人以自代。

  不知所举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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