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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第九十九回:武安君含冤死杜邮

来源:达达搜探索 时间:2022-11-01 12:30 阅读

  东周列国志第九十九回:武安君含冤死杜邮,小说描写了周幽王凶残无道,周平王东迁,诸侯国争霸,士大夫势力日益壮大,最终形成七雄对峙局面;批判了昏庸愚昧的昏君暴君,揭示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歌颂了赏罚分明的王侯和有胆识的将相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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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第九十九回:武安君含冤死杜邮

  《东周列国志》是明末小说家冯梦龙著、清代蔡元放改编的长篇历史演义小说,成书于清代乾隆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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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周列国志》写的是西周结束(公元前789年)至秦统一六国(公元前221年),包括春秋、战国五百多年间的历史故事,内容相当丰富复杂。

  小说描写了周幽王凶残无道,周平王东迁,诸侯国争霸,士大夫势力日益壮大,最终形成七雄对峙局面;批判了昏庸愚昧的昏君暴君,揭示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歌颂了赏罚分明的王侯和有胆识的将相勇夫。

  小说的布局谋篇主次分明,错落有致。

  每一故事既可独立成篇,又可贯穿一体。

  人物形象栩栩如生,故事描写引人入胜。

  第九十九回武安君含冤死杜邮吕不韦巧计归异人

  话说赵孝成王初时接得赵括捷报,心中大喜,已后闻赵军困于长平,正欲商量遣兵救援,忽报:赵括已死,赵军四十余万尽降于秦,被武安君一夜坑杀,止放二百四十人还赵。

  赵王大惊,群臣无不悚惧。

  国中子哭其父,父哭其子,兄哭其弟,弟哭其兄,祖哭其孙,妻哭其夫,沿街满市,号痛之声不绝。

  惟赵括之母不哭,曰:自括为将时,老妾已不看作生人矣。

  赵王以赵母有前言,不加诛,反赐粟帛以慰之。

  又使人谢廉颇。

  赵国正在惊惶之际,边吏又报道:秦兵攻下上党,十七城皆已降秦,今武安君亲率大军前进,声言欲围邯郸。

  

  赵王问群臣:谁能止秦兵者?群臣莫应。

  平原君归家,遍问宾客,宾客亦无应者。

  适苏代客于平原君之所,自言:代若至咸阳,必能止秦兵不攻赵。

  平原君言于赵王,赵王大出金币,资之入秦。

  苏代往见应侯范睢,睢揖之上坐,问曰:先生何为而来?

  苏代曰:为君而来。

  

  范睢曰:何以教我?

  苏代曰:武安君已杀马服子乎?

  睢应曰:然。

  

  代曰:今且围邯郸乎?

  睢又应曰:然。

  

  代曰:武安君用兵如神,身为秦将,所收夺七十余城,斩首近百万,虽伊尹、吕望之功,不加于此。

  今又举兵而围邯郸,赵必亡矣;赵亡,则秦成帝业;秦成帝业,则武安君为佐命之元臣,如伊尹之于商,吕望之于周。

  君虽素贵,不能不居其下也。

  

  范睢愕然前席曰:然则如何?

  苏代曰:君不如许韩、赵割地以和于秦。

  夫割地以为君功,而又解武安君之兵柄,君之位则安于泰山矣。

  

  范睢大喜。

  明日即言于秦王曰:秦兵在外日久,已劳苦,宜休息。

  不如使人谕韩、赵,使割地以求和。

  

  秦王曰:惟相国自裁。

  

  于是范睢复大出金帛,以赠苏代之行,使之往说韩、赵。

  韩、赵二王惧秦,皆听代计。

  韩许割垣雍一城,赵许割六城,各遣使求和于秦。

  秦王初嫌韩止一城太少,使者曰:上党十七县,皆韩物也。

  秦王乃笑而受之,召武安君班师。

  白起连战皆胜,正欲进围邯郸,忽闻班师之诏,知出于应侯之谋,乃大恨。

  自此白起与范睢有隙,白起宣言于众曰:自长平之败,邯郸城中一夜十惊,若乘胜往攻,不过一月可拔矣,惜乎应侯不知时势,主张班师,失此机会。

  

  秦王闻之,大悔曰:起既知邯郸可拔,何不早奏?乃复使起为将,欲使伐赵,白起适有病不能行,乃改命大将王陵,陵率军十万伐赵,围邯郸城。

  赵王使廉颇御之,颇设守甚严,复以家财募死士,时时夜缒城往砍秦营,王陵兵屡败。

  时武安君病已愈,秦王欲使代王陵,武安君奏曰:邯郸实未易攻也,前者大败之后,百姓震恐不宁,因而乘之,彼守则不固,攻则无力,可克期而下;今二岁余矣,其痛已定,又廉颇老将,非赵括比,诸侯见秦之方和于赵,而复攻之,皆以秦为不可信,必将‘合纵’而来救,臣未见秦之胜也。

  秦王强之行,白起固辞。

  秦王复使应侯往请,武安君怒应侯前阻其功,遂称疾,秦王问应侯曰:武安君真病乎?应侯曰:病之真否未可知,然不肯为将,其志已坚。

  秦王怒曰:起以秦别无他将,必须彼耶?昔长平之胜,初用兵者王龁也,龁何遽不如起?乃益兵十万,命王龁往代王陵,王陵归国,免其官。

  王龁围邯郸,五月不能拔,武安君闻之,谓其客曰:吾固言邯郸未易攻,王不听吾言,今竟如何?客有与应侯客善者,泄其语,应侯言于秦王,必欲使武安君为将,武安君遂伪称病笃,秦王大怒,削武安君爵士,贬为士伍,迁于阴密,立刻出咸阳城中,不许暂停。

  武安君叹曰:范蠡有言,‘狡兔死,走狗烹。

  ’吾为秦攻下诸侯七十余城,故当烹矣。

  于是出咸阳西门,至于杜邮,暂歇,以待行李。

  应侯复言于秦王曰:白起之行,其心怏怏不服,大有怨言,其托病非真,恐适他国为秦害。

  

  秦王乃遣使赐以利剑,令自裁,使者至杜邮,致秦王之命,武安君持剑在手,叹曰:我何罪于天,而至此?良久曰:我固当死。

  长平之役,赵卒四十余万来降,我挟诈一夜尽坑之,彼诚何罪?我死固其宜矣!乃自刭而死,时秦昭襄王之五十年十一月,周赧王之五十八年也。

  秦人以白起死非其罪,无不怜之,往往为之立祠。

  后至大唐末年,有天雷震死牛一只,牛腹有白起二字。

  论者谓白起杀人太多,故数百年后,尚受畜生雷震之报。

  杀业之重如此,为将者可不戒哉?

  秦王既杀白起,复发精兵五万,令郑安平将之,往助王龁,必攻下邯郸方已。

  赵王闻秦益兵来攻,大惧,遣使分路求救于诸侯。

  平原君赵胜曰:魏,吾姻家,且素善,其救必至;楚大而远,非以‘合纵’说之不可,吾当亲往。

  于是约其门下食客,欲得文武备具者二十人同往。

  三千余人内,文者不武,武者不文,选来选去,止得一十九人,不足二十之数,平原君叹曰:胜养士数十年于兹矣,得士之难如此哉?有下坐客一人,出言曰:如臣者,不识可以备数乎?平原君问其姓名,对曰:臣姓毛名遂,大梁人,客君门下三年矣。

  

  平原君笑曰:夫贤士处世,譬如锥之处于囊中,其颖立露,今先生处胜门下三年,胜未有所闻,是先生于文武一无所长也!

  毛遂曰:臣今日方请处囊中耳。

  使早处囊中,将突然尽脱而出,岂特露颖而已哉?

  平原君异其言,乃使凑二十人之数,即日辞了赵王,望陈都进发。

  既至,先通春申君黄歇,歇素与平原君有交,乃为之转通于楚考烈王。

  平原君黎明入朝,相见礼毕,楚王与平原君坐于殿上,毛遂与十九人俱叙立于阶下。

  平原君从容言及‘合纵’却秦之事。

  楚王曰:‘合纵’之约,始事者赵,后听张仪游说,其约不坚。

  先怀王为‘纵约长’,伐秦不克;齐湣王复为‘纵约长’,诸侯背之。

  至今列国以‘纵’为讳,此事如团沙,未易言也!

  平原君曰:自苏秦倡‘合纵’之议,六国约为兄弟,盟于洹水,秦兵不敢出函谷关者十五年。

  其后,齐、魏受犀首之欺,欲其伐赵;怀王受张仪之欺,欲其伐齐,所以纵约渐解。

  使三国坚守洹水之誓,不受秦欺,秦其奈之何哉?齐湣王名为‘合纵’,实欲兼并,是以诸侯背之,岂‘合纵’之不善哉?

  楚王曰:今日之势,秦强而列国俱弱,但可各图自保,安能相为?

  平原君曰:秦虽强,分制六国则不足;六国虽弱,合制秦则有余。

  若各图自保,不思相救,一强一弱,胜负已分,恐秦师之日进也!

  楚王又曰:秦兵一出而拔上党十七城,坑赵卒四十余万,合韩、赵二国之力,不能敌一武安君。

  今又进逼邯郸,楚国僻远,能及于事乎?

  平原君曰:寡君任将非人,致有长平之失。

  今王陵、王龁二十余万之众,顿于邯郸之下,先后年余,不能损赵之分毫,若救兵一集,可以大挫其锋,此数年之安也!

  楚王曰:秦新通好于楚,君欲寡人‘合纵’救赵,秦必迁怒于楚,是代赵而受怨矣!

  平原君曰:秦之通好于楚者,欲专事于三晋,三晋既亡,楚其能独立哉?

  楚王终有畏秦之心,迟疑不决。

  毛遂在阶下顾视日晷,已当午矣,乃按剑历阶而上,谓平原君曰:‘纵’之利害,两言可决,今自日出入朝,日中而议犹未定,何也?

  楚王怒问曰:彼何人?平原君曰:此臣之客毛遂。

  楚王曰:寡人与汝君议事,客何得多言。

  叱之使去。

  毛遂走上几步,按剑而言曰:‘合纵’乃天下大事,天下人皆得议之,吾君在前,叱者何也!

  楚王色稍舒,问曰:客有何言?

  毛遂曰:楚地五千余里,自武文称王,至今雄视天下,号为盟主;一旦秦人崛起,数败楚兵,怀王囚死,白起小竖子,一战再战,鄢、郢尽没,被逼迁都。

  此百世之怨,三尺童子,犹以为羞,大王独不念乎?今日‘合纵’之议,为楚,非为赵也。

  

  楚王曰:唯唯。

  

  遂曰:大王之意已决乎?

  楚王曰:寡人意已决矣。

  

  毛遂呼左右,取歃血盘至,跪进于楚王之前曰:大王为‘纵约长’,当先歃,次则吾君,次则臣毛遂。

  

  于是纵约遂定,毛遂歃血毕,左手持盘,右手招十九人曰:公等宜共歃于堂下,公等所谓‘因人成事’者也!

  楚王既许合纵,即命春申君将八万人救赵。

  平原君归国,叹曰:毛先生三寸之舌,强于百万之师。

  胜阅人多矣,乃今于毛先生而失之。

  胜自今不敢复相天下士矣!自是以遂为上客。

  正是:

  橹樯空大随人转,秤锤虽小压千斤。

  利锥不与囊中处,文武纷纷十九人。

  时魏安釐王遣大将晋鄙帅兵十万救赵。

  秦王闻诸侯救至,亲至邯郸督战,使人谓魏王曰:秦攻邯郸,旦暮且下矣。

  诸侯有敢救者,必移兵先击之!魏王大惧,遣使者追及晋鄙军,戒以勿进。

  晋鄙乃屯于邺下。

  春申君亦即屯兵于武关,观望不进。

  此段事权且放过。

  却说秦王孙异人,自秦、赵会渑池之后,为质于赵。

  那异人乃安国君之次子。

  安国君名柱,字子傒,昭襄王之太子也。

  安国君有子二十余人,皆诸姬所出,非适子。

  所宠楚妃,号为华阳夫人,未有子。

  异人之母曰夏姬,无宠又早死,故异人质赵,久不通信。

  当王翦伐赵,赵王迁怒于质子,欲杀异人。

  平原君谏曰:异人无宠,杀之何益?徒令秦人借口,绝他日通和之路。

  赵王怒犹未息,乃安置异人于丛台,命大夫公孙乾为馆伴,使出入监守,又削其廪禄。

  异人出无兼车,用无余财,终日郁郁而已。

  时有阳翟人姓吕,名不韦,父子为贾,平日往来各国,贩贱卖贵,家累千金。

  其时适在邯郸,偶于途中望见异人,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涂朱,虽在落寞之中,不失贵介之气。

  不韦暗暗称奇,指问旁人曰:此何人也?答曰:此乃秦王太子安国君之子,质于赵国,因秦兵屡次犯境,我王几欲杀之。

  今虽免死,拘留丛台,资用不给,无异穷人。

  

  不韦私叹曰:此奇货可居也!乃归问其父曰:耕田之利几倍?

  父曰:十倍。

  

  又问:贩卖珠玉之利几倍?

  父曰:百倍。

  

  又问:若扶立一人为王,掌握山河,其利几倍?

  父笑曰:安得王而立之?其利千万倍,不可计矣!

  不韦乃以百金结交公孙乾,往来渐熟,因得见异人。

  佯为不知,问其来历,公孙乾以实告。

  一日,公孙乾置酒请吕不韦,不韦曰:座间别无他客,既是秦国王孙在此,何不请来同坐?公孙乾从其命,即请异人与不韦相见,同席饮酒。

  至半酣,公孙乾起身如厕,不韦低声而问异人曰:秦王今老矣。

  太子所爱者华阳夫人,而夫人无子。

  殿下兄弟二十余人,未有专宠,殿下何不以此时求归秦国,事华阳夫人,求为之子。

  他日有立储之望!

  异人含泪对曰:某岂望及此?但言及故国,心如刀刺,恨未有脱身之计耳!

  不韦曰:某家虽贫,请以千金为殿下西游,往说太子及夫人,救殿下还朝,如何?

  异人曰:若如君言,倘得富贵,与君共之。

  

  言甫毕,公孙乾到,问曰:吕君何言?

  不韦曰:某问王孙以秦中之玉价,王孙辞我以不知也!

  公孙乾更不疑惑,命酒更酌,尽欢而散。

  自此不韦与异人时常相会,遂以五百金密付异人,使之买嘱左右,结交宾客。

  公孙乾上下俱受异人金帛,串做一家,不复疑忌。

  不韦复以五百金市买奇珍玩好,别了公孙乾,竟至咸阳。

  探得华阳夫人有姊,亦嫁于秦,先买嘱其家左右,通话于夫人之姊,言:王孙异人在赵,思念太子夫人,有孝顺之礼,托某转送,这些小之仪,亦是王孙奉候姨娘者!遂将金珠一函献上。

  姊大喜,自出堂,于帘内见客,谓不韦曰:此虽王孙美意,有劳尊客远涉。

  今王孙在赵,未审还想故土否?

  不韦答曰:某与王孙公馆对居,有事罄与某说,某尽知其心事,日夜思念太子夫人,言自幼失母,夫人便是他嫡母,欲得回国奉养,以尽孝道!

  姊曰:王孙向来安否?

  不韦曰:因秦兵屡次伐赵,赵王每每欲将王孙来斩,喜得臣民尽皆保奏,幸存一命,所以思归愈切!

  姊曰:臣民何故保他?

  不韦曰:王孙贤孝无比,每遇秦王太子及夫人寿诞,及元旦朔望之辰,必清斋沐浴,焚香西望拜祝,赵人无不知之。

  又且好学重贤,交结诸侯宾客,遍于天下,天下皆称其贤孝,以此臣民尽行保奏!不韦言毕,又将金玉宝玩,约值五百金,献上曰:王孙不得归侍太子夫人,有薄礼权表孝顺,相求王亲转达。

  

  姊命门下客款待不韦酒食,遂自入告于华阳夫人。

  夫人见珍玩,以为王孙真念我。

  心中甚喜。

  夫人姊回复吕不韦,不韦因问姊曰:夫人有子几人?

  姊曰:无有。

  

  不韦曰:吾闻‘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

  今夫人事太子甚爱而无子,及此时宜择诸子中贤孝者为子,百岁之后,所立子为王,终不失势。

  不然,他日一旦色衰爱弛,悔无及矣。

  今异人贤孝,又自附于夫人,自知中男不得立,夫人诚拔以为适子,夫人不世世有宠于秦乎?姊复述其言于华阳夫人,夫人曰:客言是也。

  

  一夜,与安国君饮正欢,忽然涕泣。

  太子怪而问之,夫人曰:妾幸得充后宫,不幸无子,君诸子中惟异人最贤,诸侯宾客来往,俱称誉之不容口,若得此子为嗣,妾身有托。

  太子许之。

  夫人曰:君今日许妾,明日听他姬之言,又忘之矣。

  

  太子曰:夫人倘不相信,愿刻符为誓。

  乃取玉符,刻适嗣异人四字,而中剖之,各留其半,以此为信。

  夫人曰:异人在赵,何以归之。

  太子曰:当乘间请于王也。

  

  时秦昭襄王方怒赵,太子言于王,王不听。

  不韦知王后之弟阳泉君方贵幸,复贿其门下,求见阳泉君,说曰:君之罪至死,君知之乎?

  阳泉君大惊曰:吾何罪?

  不韦曰:君之门下无不居高官,享厚禄,骏马盈于外厩,美女充于后庭;而太子门下,无富贵得势者?王之春秋高矣,一旦山陵崩,太子嗣位,其门下怨君必甚,君之危亡可待也!

  阳泉君曰:为今之计当如何。

  

  不韦曰:鄙人有计,可以使君寿百岁,安于泰山,君欲闻否?

  阳泉君跪请其说。

  不韦曰:王年高矣,而子傒又无适男,今王孙异人贤孝闻于诸侯,而弃在于赵,日夜引领思归,君诚请王后言于秦王,而归异人,使太子立为适子。

  是异人无国而有国,太子之夫人无子而有子,太子与王孙之德王后者,世世无穷,君之爵位可长保也。

  

  阳泉君下拜曰:谨谢教。

  

  即日以不韦之言告于王后,王后因为秦王言之,秦王曰:俟赵人请和,吾当迎此子归国耳。

  

  太子召吕不韦问曰:吾欲迎异人归秦为嗣,父王未准,先生有何妙策?

  不韦叩首曰:太子果立王孙为嗣,小人不惜千金家业,赂赵当权,必能救回。

  

  太子与夫人俱大喜,将黄金三百镒付吕不韦,转付王孙异人为结客之费。

  王后亦出黄金二百镒,总付不韦。

  夫人又为异人制衣服一箱,亦赠不韦黄金共百镒,预拜不韦为异人太傅,使传语异人:只在旦夕,可望相见,不必忧虑。

  

  不韦辞归,回至邯郸,先见父亲,说了一遍。

  父亲大喜。

  次日,即备礼谒见公孙乾,然后见王孙异人,将王后及太子夫人一段说话,细细详述,又将黄金五百镒及衣服献上。

  异人大喜,谓不韦曰:衣服我留下,黄金烦先生收去,倘有用处,但凭先生使费,只要救得我归国,感恩不浅。

  

  再说不韦向取下邯郸美女,号为赵姬,善于歌舞,知其怀娠两月,心生一计,想道:王孙异人回国,必有继立之分。

  若以此姬献之,倘然生得一男,是我嫡血,此男承嗣为王,嬴氏的天下,便是吕氏接代,也不枉了我破家做下这番生意。

  

  因请异人和公孙乾来家饮酒,席上珍馐百味,笙歌两行,自不必说。

  酒至半酣,不韦开言:卑人新纳一小姬,颇能歌舞,欲令奉劝一杯,勿嫌唐突。

  即命二青衣丫鬟,唤赵姬出来。

  不韦曰:汝可拜见二位贵人。

  赵姬轻移莲步,在氍毹上叩了两个头。

  异人与公孙乾慌忙作揖还礼。

  不韦令赵姬手捧金卮,向前为寿。

  杯到异人,异人抬头看时,果然标致。

  怎见得?

  云鬓轻挑蝉翠,蛾眉淡扫春山。

  朱唇点一颗樱桃,皓齿排两行白玉。

  微开笑靥,似褒姒欲媚幽王;

  缓动金莲,拟西施堪迷吴主。

  万种娇容看不尽,一团妖冶画难工。

  赵姬敬酒已毕,舒开长袖,即在氍毹上舞一个大垂手小垂手,体若游龙,袖如素蜺,宛转似羽毛之从风,轻盈与尘雾相乱,喜得公孙乾和异人目乱心迷,神摇魂荡,口中赞叹不已。

  赵姬舞毕,不韦命再斟大觥奉劝,二人一饮而尽。

  赵姬劝酒完了,入内去讫。

  宾主复互相酬劝,尽量极欢。

  公孙乾不觉大醉,卧于坐席之上。

  异人心念赵姬,借酒装面,请于不韦曰:念某孤身质此,客馆寂寥,欲与公求得此姬为妻,足满平生之愿,未知身价几何,容当奉纳。

  

  不韦佯怒曰:我好意相请,出妻献妾,以表敬意。

  殿下遂欲夺吾所爱,是何道理?

  异人跼蹐无地,即下跪曰:某以客中孤苦,妄想要先生割爱。

  实乃醉后狂言,幸勿见罪。

  

  不韦慌忙扶起曰:吾为殿下谋归,千金家产尚且破尽,全无吝惜。

  今何惜一女子,但此女年幼害羞,恐其不从,彼若情愿,即当奉送,备铺床拂席之役。

  异人再拜称谢,候公孙乾酒醒,一同登车而去。

  其夜,不韦向赵姬言曰:秦王孙十分爱你,求你为妻,你意若何?

  赵姬曰:妾既以身事君,且有娠矣,奈何弃之,使事他姓乎?

  不韦密告曰:汝随我终身,不过一贾人妇耳。

  王孙将来有秦王之分,汝得其宠,必为王后,天幸腹中生男,即为太子,我与你便是秦王之父母,富贵俱无穷矣,汝可念夫妇之情,曲从吾计,不可泄漏。

  

  赵姬曰:君之所谋者大,妾敢不奉命,但夫妻恩爱,何忍割绝?言讫泪下。

  不韦抚之曰:汝若不忘此情,异日得了秦家天下,仍为夫妇,永不相离,岂不美哉?二人遂对天设誓,当夜同寝,恩情倍常,不必细述。

  次日,不韦到公孙乾处,谢夜来简慢之罪。

  公孙乾曰:正欲与王孙一同造府,拜谢高情,何反劳枉驾?少顷,异人亦到,彼此交谢。

  不韦曰:蒙殿下不嫌小妾丑陋,取侍巾栉,某与小妾再三言之,已勉从尊命矣。

  今日良辰,即当送至寓所陪伴。

  

  异人曰:先生高义,粉骨难报:

  公孙乾曰:既有此良姻,某当为媒。

  遂命左右备下喜筵。

  不韦辞去,至晚,以温车载赵姬与异人成亲。

  髯翁有诗云:

  新欢旧爱一朝移,花烛穷途得意时。

  尽道王孙能夺国,谁知暗赠吕家儿?

  异人得了赵姬,如鱼似水,爱眷非常。

  约过一月有余,赵姬遂向异人曰:妾获侍殿下,天幸已怀胎矣。

  异人不知来历,只道自己下种,愈加欢喜。

  那赵姬先有了两月身孕,方嫁与异人,嫁过八个月,便是十月满足,当产之期,腹中全然不动,因怀著个混一天下的真命帝王,所以比常不同,直到十二个月周年,方才产下一儿,产时红光满室,百鸟飞翔,看那婴儿,生得丰准长目,方额重瞳,口中含有数齿,背项有龙鳞一搭,啼声洪大,街市皆闻。

  其日,乃秦昭襄王四十八年正月朔旦。

  异人大喜曰:吾闻应运之主,必有异征,是儿骨相非凡,又且生于正月,异日必为政于天下。

  遂用赵姬之姓,名曰赵政,后来政嗣为秦王,兼并六国,即秦始皇也。

  当时吕不韦闻得赵姬生男,暗暗自喜。

  至秦昭襄王五十年,赵政已长成三岁矣。

  时秦兵围邯郸甚急,不韦谓异人曰:赵王倘复迁怒于殿下,奈何?不如逃奔秦国,可以自脱。

  

  异人曰:此事全仗先生筹画。

  

  不韦乃尽出黄金共六百斤,以三百斤遍赂南门守城将军,托言曰:某举家从阳翟来,行贾于此,不幸秦寇生发,围城日久,某思乡甚切,今将所存资本,尽数分散各位,只要做个方便人情,放我一家出城,回阳翟去,感恩不浅。

  守将许之。

  复以百斤献于公孙乾,述己欲回阳翟之意,反央公孙乾与南门守将说个方便。

  守将和军卒都受了贿赂,落得做个顺水人情,不韦预教异人将赵氏母子,密寄于母家。

  是日,置酒请公孙乾,说道:某只在三日内出城,特具一杯话别。

  席间将公孙乾灌得烂醉,左右军卒,俱大酒大肉,恣其饮啖,各自醉饱安眠。

  至夜半,异人微服混在仆人之中,跟随不韦父子行至南门,守将不知真假,私自开钥,放他出城而去。

  论来王龁大营,在于西门,因南门是走阳翟的大路,不韦原说还乡,所以只讨南门,三人共仆从结队连夜奔走,打大弯转欲投秦军,至天明,被秦国游兵获住,不韦指异人曰:此秦国王孙,向质于赵,今逃出邯郸,来奔本国,汝辈可速速引路。

  

  游兵让马匹与三人骑坐,引至王龁大营,王龁问明来历,请入相见,即将衣冠与异人更换,设宴管待。

  王龁曰:大王亲在此督战,行宫去此不过十里。

  乃备车马,转送入行宫。

  秦昭襄王见了异人,不胜之喜,曰:太子日夜想汝,今天遣吾孙脱于虎口也,便可先回咸阳,以慰父母之念。

  

  异人辞了秦王,与不韦父子登车,竟至咸阳。

  不知父子相见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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