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志第九十回:苏秦合从相六国,小说描写了周幽王凶残无道,周平王东迁,诸侯国争霸,士大夫势力日益壮大,最终形成七雄对峙局面;批判了昏庸愚昧的昏君暴君,揭示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歌颂了赏罚分明的王侯和有胆识的将相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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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第九十回:苏秦合从相六国
《东周列国志》是明末小说家冯梦龙著、清代蔡元放改编的长篇历史演义小说,成书于清代乾隆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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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写的是西周结束(公元前789年)至秦统一六国(公元前221年),包括春秋、战国五百多年间的历史故事,内容相当丰富复杂。
小说描写了周幽王凶残无道,周平王东迁,诸侯国争霸,士大夫势力日益壮大,最终形成七雄对峙局面;批判了昏庸愚昧的昏君暴君,揭示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歌颂了赏罚分明的王侯和有胆识的将相勇夫。
小说的布局谋篇主次分明,错落有致。
每一故事既可独立成篇,又可贯穿一体。
人物形象栩栩如生,故事描写引人入胜。
第九十回苏秦合从相六国张仪被激往秦邦
话说苏秦、张仪辞鬼谷下山,张仪自往魏国去了,苏秦回至洛阳家中。
老母在堂,一兄二弟,兄已先亡,惟寡嫂在,二弟乃苏代、苏厉也。
一别数年,今日重会,举家欢喜,自不必说。
过了数日,苏秦欲出游列国,乃请于父母,变卖家财,为资身之费。
母、嫂及妻俱力阻之,曰:季子不治耕获,力工商,求什一之利,乃思以口舌博富贵,弃见成之业,图未获之利,他日生计无聊,岂可悔乎?苏代、苏厉亦曰:兄如善于游说之术,何不就说周王,在本乡亦可成名,何必远出?
苏秦被一家阻挡,乃求见周显王,说以自强之术,显王留之馆舍。
左右皆素知苏秦出于农贾之家,疑其言空疏无用,不肯在显王前保举。
苏秦在馆舍羁留岁余,不能讨个进身,于是发愤回家,尽破其产,得黄金百镒,制黑貂裘为衣,治车马仆从,遨游列国,访求山川地形,人民风土,尽得天下利害之详,如此数年,未有所遇。
闻卫鞅封商君,甚得秦孝公之心,乃西至咸阳。
而孝公已薨,商君亦死,乃求见惠文王。
惠文王宣秦至殿,问曰:先生不远千里而来敝邑,有何教诲?
苏秦奏曰:臣闻大王求诸侯割地,意者欲安坐而并天下乎?
惠文王曰:然。
秦曰:大王东有关、河,西有汉中,南有巴蜀,北有胡貉,此四塞之国也,沃野千里,奋击百万,以大王之贤,士民之众,臣请献谋效力,并诸侯,吞周室,称帝而一天下,易如反掌,岂有安坐而能成事者乎?
惠文王初杀商鞅,心恶游说之士,乃辞曰:孤闻‘毛羽不成,不能高飞’,先生所言,孤有志未逮,更俟数年,兵力稍足,然后议之。
苏秦乃退,复将古三王五霸攻战而得天下之术,汇成一书,凡十余万言,次日献上秦王,秦王虽然留览,绝无用苏秦之意。
再谒秦相公孙衍,衍忌其才,不为引进。
苏秦留秦复岁余,黄金百镒,俱已用尽,黑貂之裘亦敝坏,计无所出,乃货其车马仆从以为路资,担囊徒步而归。
父母见其狼狈,辱骂之;妻方织布,见秦来,不肯下机相见;秦饿甚,向嫂求一饭,嫂辞以无柴,不肯为炊。
有诗为证:
富贵途人成骨肉,贫穷骨肉亦途人。
试看季子貂裘敝,举目虽亲尽不亲。
秦不觉堕泪,叹曰:一身贫贱,妻不以我为夫,嫂不以我为叔,母不以我为子,皆我之罪也!于是简书箧中,得太公《阴符》一篇,忽悟曰:鬼谷先生曾言:‘若游说失意,只须熟玩此书,自有进益。
’乃闭户探讨,务穷其趣,昼夜不息,夜倦欲睡,则引锥自刺其股,血流遍足。
既于《阴符》有悟,然后将列国形势细细揣摩,如此一年,天下大势,如在掌中。
乃自慰曰:秦有学如此,以说人主,岂不能出其金玉锦绣,取卿相之位者乎?
遂谓其弟代、厉曰:吾学已成,取富贵如寄。
弟可助吾行资,出说列国,倘有出身之日,必当相引。
复以《阴符》为弟讲解,代与厉亦有省悟,乃各出黄金,以资其行。
秦辞父母妻嫂,欲再往秦国,思想:当今七国之中,惟秦最强,可以辅成帝业,可奈秦王不肯收用,吾今再去,倘复如前,何面复归故里?乃思一摈秦之策,必使列国同心协力,以孤秦势,方可自立,于是东投赵国。
时赵肃侯在位,其弟公子成为相国,号奉阳君,苏秦先说奉阳君,奉阳君不喜。
秦乃去赵,北游于燕,求见燕文公,左右莫为通达。
居岁余,资用已罄,饥饿于旅邸,旅邸之人哀之,贷以百钱,秦赖以济,适值燕文公出游,秦伏谒道左。
文公问其姓名,知是苏秦,喜曰:闻先生昔年以十万言献秦王,寡人心慕之,恨未得能读先生之书,今先生幸惠教寡人,燕之幸也。
遂回车入朝,召秦入见,鞠躬请教。
苏秦奏曰:大王列在战国,地方二千里,兵甲数十万,车六百乘,骑六千匹。
然比于中原,曾未及半,乃耳不闻金戈铁马之声,目不睹覆车斩将之危,安居无事,大王亦知其故乎?
燕文公曰:寡人不知也。
秦又曰:燕所以不被兵者,以赵为之蔽耳。
大王不知结好于近赵,而反欲割地以媚远秦,不愚甚耶?
燕文公曰:然则如何?
秦对曰:依臣愚见,不若与赵从亲,因而结连列国,天下为一,相与协力御秦,此百世之安也。
燕文公曰:先生合纵以安燕国,寡人所愿,但恐诸侯不肯为纵耳。
秦又曰:臣虽不才,愿面见赵侯,与定纵约。
燕文公大喜,资以金帛路费,高车驷马,使壮士送秦至赵。
适奉阳君赵成已卒,赵肃侯闻燕国送客来至,遂降阶而迎曰:上客远辱,何以教我?
苏秦奏曰:秦闻天下布衣贤士,莫不高贤君之行义,皆愿陈忠于君前,奈奉阳君妒才嫉能,是以游士裹足而不进,卷口而不言,今奉阳君捐馆舍,臣故敢献其愚忠。
臣闻‘保国莫如安民,安民莫如择交。
’当今山东之国,惟赵为强,赵地方二千余里,带甲数十万,车千乘,骑万匹,粟支数年。
秦之所最忌害者,莫如赵。
然而不敢举兵伐赵者,畏韩、魏之袭其后也,故为赵南蔽者,韩、魏也。
韩,魏无名山大川之险,一旦秦兵大出,蚕食二国,二国降,则祸次于赵矣。
臣尝考地图,列国之地,过秦万里;诸侯之兵,多秦十倍。
设使六国合一,并力西向,何难破秦?今为秦谋者,以秦恐吓诸侯,必须割地求和。
夫无故而割地,是自破也。
破人与破于人,二者孰愈?依臣愚见,莫如约列国君臣会于洹水,交盟定誓,结为兄弟,联为唇齿,秦攻一国,则五国共救之,如有败盟背誓者,诸侯共伐之。
秦虽强暴,岂敢以孤国与天下之众争胜负哉!
赵肃侯曰:寡人年少,立国日浅,未闻至计。
今上客欲纠诸侯以拒秦,寡人敢不敬从?乃佩以相印,赐以大第,又以饰车百乘,黄金千镒,白璧百双,锦绣千匹,使为纵约长。
苏秦乃使人以百金往燕,偿旅邸人之百钱。
正欲择日起行,历说韩、魏诸国,忽赵肃侯召苏秦入朝,有急事商议,苏秦慌忙来见肃侯。
肃侯曰:适边吏来报:‘秦相国公孙衍出师攻魏,擒其大将龙贾,斩首四万五千,魏王割河北十城以求和,衍又欲移兵攻赵。
’将若之何?
苏秦闻言,暗暗吃惊:秦兵若到赵,赵君必然亦效魏求和,‘合纵’之计不成矣!正是人急计生,且答应过去,另作区处。
乃故作安闲之态,拱手对曰:臣度秦兵疲敝,未能即至赵国,万一来到,臣自有计退之。
肃侯曰:先生且暂留敝邑,待秦兵果然不到,方可远离寡人耳。
这句话,正中苏秦之意,应诺而退。
苏秦回至府第,唤门下心腹,唤做毕成,至于密室,吩咐曰:吾有同学故人,名曰张仪,字余子,乃大梁人氏,我今予汝千金,汝可扮作商贾,变姓名为贾舍人,前往魏邦,寻访张仪,倘相见时,须如此如此,若到赵之日,又须如此如此,汝可小心在意。
贾舍人领命,连夜望大梁而行。
话分两头,却说张仪自离鬼谷归魏,家贫求事魏惠王不得,后见魏兵屡败,乃挈其妻去魏游楚,楚相国昭阳留之为门下客。
昭阳将兵伐魏,大败魏师,取襄陵等七城,楚威王嘉其功,以和氏之璧赐之。
何谓和氏之璧?当初楚厉王之末年,有楚人卞和得玉璞于荆山,献于厉王。
王使玉工相之,曰:石也!厉王大怒,以卞和欺君,刖其左足。
及楚武王即位,和复献其璞,玉工又以为石,武王怒,刖其右足,及楚文王即位,卞和又欲往献,奈双足俱刖,不能行动,乃抱璞于怀,痛哭于荆山之下,三日三夜,泣尽继之以血。
有晓得卞和的,问曰:汝再献再刖,可以止矣,尚希赏乎,又何哭为?和曰:吾非为求赏也,所恨者,本良玉而谓之石,本贞士而谓之欺,是非颠倒,不得自明,是以悲耳!楚文王闻卞和之泣,乃取其璞,使玉人剖之,果得无瑕美玉,因制为璧,名曰:和氏之璧。
今襄阳府南漳县荆山之颠有池,池旁有石室,谓之抱玉岩,即卞和所居,泣玉处也。
楚王怜其诚,以大夫之禄给卞和,终其身。
此璧乃无价之宝,只为昭阳灭越败魏,功劳最大,故以重宝赐之。
昭阳随身携带,未尝少离。
一日,昭阳出游于赤山,四方宾客从行者百人,那赤山下有深潭,相传姜太公曾钓于此,潭边建有高楼,众人在楼上饮酒作乐,已及半酣,宾客慕和璧之美,请于昭阳,求借观之。
昭阳命守藏竖于车箱中取出宝椟至前,亲自启钥,解开三重锦袱,玉光烁烁,照人颜面,宾客次第传观,无不极口称赞。
正赏玩间,左右言:潭中有大鱼跃起。
昭阳起身凭栏而观,众宾客一齐出看,那大鱼又跃起来,足有丈余,群鱼从之跳跃,俄焉云兴东北,大雨将至。
昭阳吩咐:收拾转程。
守藏竖欲收和璧置椟,已不知传递谁手,竟不见了。
乱了一回,昭阳回府,教门下客捱查盗璧之人,门下客曰:张仪赤贫,素无行,要盗璧除非此人。
昭阳亦心疑之,使人执张仪笞掠之,要他招承,张仪实不曾盗,如何肯服,笞至数百,遍体俱伤,奄奄一息,昭阳见张仪垂死,只得释放,旁有可怜张仪的,扶仪归家。
其妻见张仪困顿模样,垂泪而言曰:子今日受辱,皆由读书游说所致,若安居务农,宁有此祸耶?仪张口向妻使视之,问曰:吾舌尚在乎。
妻笑曰:尚在。
仪曰:舌在,便是本钱,不愁终困也。
于是将息半愈,复还魏国。
贾舍人至魏之时,张仪已回魏半年矣。
闻苏秦说赵得意,正欲往访,偶然出门,恰遇贾舍人休车于门外,相问间,知从赵来,遂问:苏秦为赵相国,信果真否?贾舍人曰:先生何人,得无与吾相国有旧耶,何为问之?仪告以同学兄弟之情,贾舍人曰:若是,何不往游,相国必当荐扬,吾贾事已毕,正欲还赵,若不弃嫌微贱,愿与先生同载。
张仪欣然从之。
既至赵郊,贾舍人曰:寒家在郊外,有事只得暂别,城内各门俱有旅店,安歇远客,容卑人过几日相访。
张仪辞贾舍人下车,进城安歇。
次日,修刺求谒苏秦,秦预诫门下人不许为通,候至第五日,方得投进名刺,秦辞以事冗,改日请会。
仪复候数日,终不得见,怒欲去,地方店主人拘留之,曰:子已投刺相府,未见发落,万一相国来召,何以应之?虽一年半载,亦不敢放去也。
张仪闷甚,访贾舍人何在,人亦无知者,又过数日,复书刺往辞相府,苏秦传命:来日相见。
仪向店主人假借衣履停当,次日侵晨往候,苏秦预先排下威仪,阖其中门,命客从耳门而入。
张仪欲登阶,左右止之曰:相国公谒未毕,客宜少待。
仪乃立于庑下,睨视堂前官属拜见者甚众,已而禀事者又有多人。
良久,日将昃,闻堂上呼曰:客今何在?左右曰:相君召客。
仪整衣升阶,只望苏秦降坐相迎,谁知秦安坐不动。
仪忍气进揖,秦起立,微举手答之,曰:余子别来无恙?仪怒气勃勃,竟不答言。
左右禀进午餐,秦复曰:公事匆冗,烦余子久待,恐饥馁,且草率一饭,饭后有言。
命左右设坐于堂下,秦自饭于堂上,珍馐满案,仪前不过一肉一菜,粗粝之餐而已。
张仪本待不吃,奈腹中饥甚,况店主人饭钱先已欠下许多,只指望今日见了苏秦,便不肯荐用,也有些金资赍发,不想如此光景。
正是:在他矮檐下,谁敢不低头?出于无奈,只得含羞举箸,遥望见苏秦杯盘狼藉,以其余肴分赏左右,比张仪所食,还盛许多。
仪心中且羞且怒,食毕,秦复传言:请客上堂。
张仪举目观看,秦仍旧高坐不起。
张仪忍气不过,走上几步,大骂:季子,我道你不忘故旧,远来相投,何意辱我至此,同学之情何在?苏秦徐徐答曰:以余子之才,只道先我而际遇了,不期穷困如此,吾岂不能荐于赵侯,使子富贵?但恐子志衰才退,不能有为,贻累于荐举之人。
张仪曰:大丈夫自能取富贵,岂赖汝荐乎?
秦曰:你既能自取富贵,何必来谒?念同学情分,助汝黄金一笏,请自方便。
命左右以金授仪。
仪一时性起,将金掷于地下,愤愤而出,苏秦亦不挽留。
仪回至旅店,只见自己铺盖,俱已移出在外。
仪问其故,店主人曰:今日足下得见相君,必然赠馆授餐,故移出耳!张仪摇头,口中只说。
可恨,可恨!
一头脱下衣履,交还店主人,店主人曰:莫非不是同学,足下有些妄扳么?
张仪扯住主人,将往日交情及今日相待光景,备细述了一遍。
店主人曰:相君虽然倨傲,但位尊权重,礼之当然,送足下黄金一笏,亦是美情,足下收了此金,也可打发饭钱,剩些作归途之费,何必辞之?张仪曰:我一时使性,掷之于地,如今
手无一钱,如之奈何?
正说话间,只见前番那贾舍人走入店门,与张仪相见,道:连日少候,得罪。
不知先生曾见过苏相国否?
张仪将怒气重复吊起,将手往店案上一拍,骂道:这无情无义的贼,再莫提他!
贾舍人曰:先生出言太重,何故如此发怒?
店主人遂将相见之事,代张仪叙述一遍。
今欠帐无还,又不能作归计,好不愁闷!
贾舍人曰:当初原是小人撺掇先生来的,今日遇而不遇,却是小人带累了先生,小人情愿代先生偿了欠帐,备下车马,送先生回魏,先生意下何如?
张仪曰:我亦无颜归魏了,欲往秦邦一游,恨无资斧。
贾舍人曰:先生欲游秦,莫非秦邦还有同学兄弟么?
张仪曰:非也,当今七国中,惟秦最强,秦之力可以困赵,我往秦幸得用事,可报苏秦之仇耳!
贾舍人曰:先生若往他国,小人不敢奉承,若欲往秦,小人正欲往彼探亲,依旧与小人同载,彼此得伴,岂不美哉?
张仪大喜曰:世间有此高义,足令苏秦愧死!遂与贾舍人为八拜之交,贾舍人替张仪算还店钱,见有车马在门,二人同载,望西秦一路而行,路间为张仪制衣装、买仆从,凡仪所须不惜财费,及至秦国,复大出金帛,赂秦惠文王左右,为张仪延誉。
时惠文王方悔失苏秦,闻左右之荐,即时召见,拜为客卿,与之谋诸侯之事。
贾舍人乃辞去,张仪垂泪曰:始吾困阨至甚,赖子之力,得显用秦国,方图报德,何遽言去耶?贾舍人笑曰:臣非能知君,知君者,乃苏相国也。
张仪愕然良久,问曰:子以资斧给我,何言苏相国耶?
贾舍人曰:相国方倡‘合纵’之约,虑秦伐赵败其事,思可以得秦之柄者,非君不可,故先遣臣伪为贾人,招君至赵,又恐君安于小就,故意怠慢,激怒君,君果萌游秦之意,相君乃大出金资付臣,吩咐恣君所用,必得秦柄而后已。
今君已用于秦,臣请归报相君。
张仪叹曰:嗟乎!吾在季子术中,而吾不觉,吾不及季子远矣。
烦君多谢季子,当季子之身,不敢言‘伐赵’二字,以此报季子玉成之德也。
贾舍人回报苏秦,秦乃奏赵肃侯曰:秦兵果不出矣!于是拜辞往韩。
见韩宣惠公曰:韩地方九百余里,带甲数十万,然天下之强弓劲弩皆从韩出,今大王事秦,秦必求割地为贽,明年将复求之。
夫韩地有限,而秦欲无穷,再三割则韩地尽矣。
俗谚云:‘宁为鸡口,勿为牛后。
’以大王之贤,挟强韩之兵,而有‘牛后’之名,臣窃羞之。
宣惠公蹴然曰:愿以国听于先生,如赵王约。
亦赠苏秦黄金百镒。
苏秦乃过魏,说魏惠王曰:魏地方千里,然而人民之众,车马之多,无如魏者,于以抗秦有余也。
今乃听群臣之言,欲割地而臣事秦,倘秦求无已,将若之何?大王诚能听臣,六国纵亲,并力制秦,可使永无秦患,臣今奉赵王之命,来此约纵。
魏惠王曰:寡人愚不肖,自取败辱,今先生以长策下教寡人,敢不从命!亦赠金帛一车。
苏秦复造齐国,说齐宣王曰:臣闻临淄之涂,车毂击,人肩摩,富盛天下莫比。
乃西面而谋事秦,宁不耻乎?且齐地去秦甚远,秦兵必不能及齐,事秦何为?臣愿大王从赵约,六国和亲,互相救援。
齐宣王曰:谨受教。
苏秦乃驱车西南说楚威王曰:楚地五千余里,天下莫强,秦之所患莫如楚。
楚强则秦弱,秦强则楚弱。
今列国之士,非纵则衡。
夫‘合纵’则诸侯将割地以事楚,‘连衡’则楚将割地以事秦,此二策者,相去远矣!
楚威王曰:先生之言,楚之福也。
秦乃北行回报赵肃侯,行过洛阳,诸侯各发使送之,仪仗旌旄,前遮后拥,车骑辎重连接二十里不绝,威仪比于王者。
一路官员,望尘下拜。
周显王闻苏秦将至,预使人扫除道路,设供帐于郊外以迎之。
秦之老母,扶杖旁观,啧啧惊叹;二弟及妻嫂侧目不敢仰视,俯伏郊迎。
苏秦在车中谓其嫂曰:嫂向不为我炊,今又何恭之过也?嫂曰:见季子位高而金多,不容不敬畏耳!苏秦喟然叹曰: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
吾今日乃知富贵之不可少也!于是以车载其亲属,同归故里,起建大宅,聚族而居。
散千金以赡宗党。
今河南府城内有苏秦宅遗址,相传有人掘之,得金百锭,盖当时所埋也。
秦弟代、厉羡其兄之贵盛,亦习《阴符》,学游说之术。
苏秦住家数日,乃发车往赵,赵肃侯封为武安君,遣使约齐、楚、魏、韩、燕五国之君,俱到洹水相会,苏秦同赵肃侯预至洹水,筑坛布位,以待诸侯。
燕文公先到,次韩宣惠公到,不数日,魏惠王、齐宣王、楚威王陆续俱到。
苏秦先与各国大夫相见,私议坐次。
论来楚、燕是个老国,齐、韩、赵、魏都是更姓新国,但此时战争之际,以国之大小为叙,楚最大,齐次之,魏次之,次赵,次燕,次韩。
内中楚、齐、魏已称王,赵、燕、韩尚称侯,爵位相悬相叙不便。
于是苏秦建议,六国一概称王,赵王为约主,居主位,楚王等以次居客位。
先与各国会议停当,至期,各登盟坛,照位排立。
苏秦历阶而上,启告六王曰:诸君山东大国,位皆王爵,地广兵多,足以自雄。
秦乃牧马贱夫,据咸阳之险,蚕食列国,诸君能以北面之礼事秦乎?
诸侯皆曰:不愿事秦,愿奉先生明教!
苏秦曰:‘合纵摈秦’之策,向者已悉陈于诸君之前矣,今日但当刑牲歃血,誓于神明,结为兄弟,务期患难相恤!
六王皆拱手曰:谨受教。
秦遂捧盘,请六王以次歃血,拜告天地及六国祖宗:一国背盟,五国共击!写下誓书六通,六国各收一通,然后就宴。
赵王曰:苏秦以大策奠安六国,宜封高爵,俾其往来六国,坚此纵约。
五王皆曰:赵王之言是也!于是六王合封苏秦为纵约长,兼佩六国相印,金牌宝剑,总辖六国臣民,又各赐黄金百镒,良马十乘。
苏秦谢恩,六王各散归国,苏秦随赵肃侯归赵。
此乃周显王三十六年事也。
史官有诗云:
相要洹水誓明神,唇齿相依骨肉亲。
假使合纵终不解,何难协力灭孤秦?
是年,魏惠王、燕文王俱薨,魏襄王、燕易王嗣立。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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