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志第八十一回:美人计吴宫宠西施,小说描写了周幽王凶残无道,周平王东迁,诸侯国争霸,士大夫势力日益壮大,最终形成七雄对峙局面;批判了昏庸愚昧的昏君暴君,揭示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歌颂了赏罚分明的王侯和有胆识的将相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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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第八十一回:美人计吴宫宠西施
《东周列国志》是明末小说家冯梦龙著、清代蔡元放改编的长篇历史演义小说,成书于清代乾隆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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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写的是西周结束(公元前789年)至秦统一六国(公元前221年),包括春秋、战国五百多年间的历史故事,内容相当丰富复杂。
小说描写了周幽王凶残无道,周平王东迁,诸侯国争霸,士大夫势力日益壮大,最终形成七雄对峙局面;批判了昏庸愚昧的昏君暴君,揭示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歌颂了赏罚分明的王侯和有胆识的将相勇夫。
小说的布局谋篇主次分明,错落有致。
每一故事既可独立成篇,又可贯穿一体。
人物形象栩栩如生,故事描写引人入胜。
第八十一回美人计吴宫宠西施言语科子贡说列国
话说越王勾践欲访求境内美女,献于吴王,文种献计曰:愿得王之近竖百人,杂以善相人者,使挟其术,遍游国中,得有色者,而记其人地,于中选择,何患无人。
勾践从其计,半年之中,开报美女,何止二十余人?勾践更使人复视,得尤美者二人,因图其形以进,那二人是谁?西施、郑旦。
那西施乃苧萝山下采薪者之女,其山有东西二村,多施姓者,女在西村,故以西施别之。
郑旦亦在西村,与施女毗邻。
临江而居,每日相与浣纱于江,红颜花貌,交相映发,不啻如并蒂之芙蓉也。
勾践命范蠡各以百金聘之,服以绮罗之衣,乘以重帷之车,国人慕美人之名,争欲识认,都出郊外迎候,道路为之壅塞。
范蠡乃停西施、郑旦于别馆,传谕:欲见美人者,先输金钱一文。
设柜收钱,顷刻而满。
美人登朱楼,凭栏而立,自下望之,飘飘乎天仙之步虚矣。
美人留郊外三日,所得金钱无算,悉辇于府库,以充国用。
勾践亲送美人别居土城,使老乐师教之歌舞,学习容步,俟其艺成,然后敢进吴邦,时周敬王三十一年,勾践在位之七年也。
先一年,齐景公杵臼薨,幼子荼嗣立。
是年楚昭王轸薨,世子章嗣立。
其时楚方多故,而晋政复衰,齐自晏婴之死,鲁因孔子之去,国俱不振,独吴国之强,甲于天下。
夫差恃其兵力,有荐食山东之志,诸侯无不畏之。
就中单说齐景公,夫人燕姬有子而夭,诸公子庶出者凡六人,阳生最长,荼最幼。
荼之母鬻姒贱而有宠,景公因母及子,爱荼特甚,号为安孺子。
景公在位五十七年,年已七十余岁,不肯立世子,欲待安孺子长成,而后立之,何期一病不起,乃属世臣国夏、高张使辅荼为君。
大夫陈乞素与公子阳生相结,恐阳生见诛,劝使出避,阳生遂与其子壬及家臣阚止,同奔鲁国。
景公果使国、高二氏逐群公子,迁于莱邑。
景公薨,安孺子荼既立,国夏、高张左右秉政。
陈乞阳为承顺,中实忌之,遂于诸大夫面前诡言:高、国有谋,欲去旧时诸臣,改用安孺子之党。
诸大夫信之,皆就陈乞求计,陈乞因与鲍牧倡首,率诸大夫家众,共攻高、国,杀高张,国夏出奔莒国。
于是鲍牧为右相,陈乞为左相,立国书、高无平以继二氏之祀。
安孺子年才数岁,言动随人,不能自立。
陈乞有心要援立公子阳生,阴使人召之于鲁,阳生夜至齐郊,留阚止与其子壬于郊外,自己单身入城,藏于陈乞家中。
陈乞假称祀先,请诸大夫至家,共享祭余,诸大夫皆至。
鲍牧别饮于他所,最后方到。
陈乞候众人坐定,乃告曰:吾新得精甲,请共观之。
众皆曰:愿观。
于是力士负巨囊自内门出,至于堂前,陈乞手自启囊,只见一个人,从囊中伸头出来,视之,乃公子阳生也,众人大惊。
陈乞扶阳生出,南向立,谓诸大夫曰:‘立子以长’,古今通典,安孺子年幼,不堪为君,今奉鲍相国之命,请改事长公子。
鲍牧睁目言曰:吾本无此谋,何得相诬?欺我醉耶?
阳生向鲍牧揖曰:废兴之事,何国无之?惟义所在,大夫度义可否,何问谋之有无?陈乞不待言终,强拉鲍牧下拜,诸大夫不得已,皆北面稽首。
陈乞同诸大夫歃血定盟,车乘已具,齐奉阳生升车入朝,御殿即位,是为悼公。
即日迁安孺子于宫外,杀之。
悼公疑鲍牧不欲立己,访于陈乞,乞亦忌牧位在己上,遂阴谮牧与群公子有交,不诛牧,国终不靖。
于是悼公复诛鲍牧,立鲍息,以存鲍叔牙之祀,陈乞独相齐国。
国人见悼公诛杀无辜,颇有怨言。
再说悼公有妹,嫁与邾子益为夫人。
益傲慢无礼,与鲁不睦,鲁上卿季孙斯言于哀公,引兵伐邾,破其国,执邾子益,囚于负瑕,齐悼公大怒曰:鲁执邾君,是欺齐也。
遂遣使乞师于吴,约同伐鲁,夫差喜曰:吾欲试兵山东,今有名矣!遂许齐出师。
鲁哀公大惧,即释放邾子益复归其国,使人谢齐。
齐悼公使大夫公孟绰辞于吴王,言:鲁已服罪,不敢劳大王之军旅。
夫差怒曰:吴师行止,一凭齐命,吴岂齐之属国耶?寡人当亲至齐国,请问前后二命之故。
叱公孟绰使退。
鲁闻吴王怒齐,遂使人送款与吴,反约吴王同伐齐国,夫差欣然即日起师,同鲁伐齐,围其南鄙,齐举国惊惶,皆以悼公无端召寇,怨言益甚。
时陈乞已卒,子陈恒秉政,乘国人不顺,谓鲍息曰:子盍行大事,外解吴怨,而内以报家门之仇?息辞以不能,恒曰:吾为子行之。
乃因悼公阅师,进鸩酒,毒杀悼公,以疾讣于吴军曰:上国膺受天命,寡君得罪,遂遘暴疾,上天代大王行诛,幸赐矜恤,勿陨社稷,愿世世服事上国。
夫差乃班师而退。
鲁师亦归。
国人皆知悼公死于非命,因畏爱陈氏,无敢言者。
陈恒立悼公之子壬,是为简公,简公欲分陈氏之权,乃以陈恒为右相,阚止为左相。
昔人论齐祸皆启于景公,诗曰:
从来溺爱智逾昏,继统如何乱弟昆。
莫怨强臣与强寇,分明自己凿凶门。
时越王教习美女三年,技态尽善,饰以珠幌,坐以宝车,所过街衢,香风闻于远近。
又以美婢旋波、夷光等六人为侍女,使相国范蠡进之吴国。
夫差自齐回吴,范蠡入见,再拜稽首曰:东海贱臣勾践,感大王之恩,不能亲率妻妾,伏侍左右,遍搜境内,得善歌舞者二人,使陪臣纳之王宫,以供洒扫之役。
夫差望见,以为神仙之下降也,魂魄俱醉。
子胥谏曰:臣闻:‘夏亡以妹喜,殷亡以妲己,周亡以褒姒。
’夫美女者,亡国之物,王不可受!夫差曰:好色,人之同心,勾践得此美女不自用,而进于寡人,此乃尽忠于吴之证也,相国勿疑。
遂受之。
二女皆绝色,夫差并宠爱之,而妖艳善媚,更推西施为首,于是西施独夺歌舞之魁,居姑苏之台,擅专房之宠,出入仪制,拟于妃后。
郑旦居吴宫,妒西施之宠,郁郁不得志,经年而死。
夫差哀之,葬于黄茅山,立祠祀之,此是后话。
且说夫差宠幸西施,令王孙雄特建馆娃宫于灵岩之上,铜沟玉槛,饰以珠玉,为美人游息之所,建响屧廊。
何为响屧,屧乃鞋名,凿空廊下之地,将大瓮铺平,覆以厚板,令西施与宫人步屧绕之,铮铮有声,故名响屧,今灵岩寺圆照塔前小斜廊,即其址也。
高启《馆娃宫》诗云:
馆娃宫中馆娃阁,画栋侵云峰顶开。
犹恨当时高未极,不能望见越兵来。
王禹偁有《响屧廊》诗云:
廊坏空留响屧名,为因西子绕廊行。
可怜伍相终尸谏,谁记当时曳履声?
山上有玩花池,玩月池,又有井,名吴王井,井泉清碧。
西施或照泉而妆,夫差立于旁,亲为理发;又有洞名西施洞,夫差与西施同坐于此。
洞外石有小陷,今俗名西施迹;又尝与西施鸣琴于山巅,今有琴台;又令人种香于香山,使西施与美人泛舟采香,今灵岩山南望,一水直如矢,俗名箭泾,即采香泾故处;又有采莲泾,在郡城东南,吴王与西施采莲处。
又于城中开凿大濠,自南直北,作锦帆以游,号锦帆泾。
高启诗云:
吴王在日百花开,画船载乐洲边来;
吴王去后百花落,歌吹无闻洲寂寞。
花开花落年年春,前后看花应几人?
但见枝枝映流水,不知片片堕行尘!
年年风雨荒台畔,日暮黄鹂肠欲断。
岂惟世少看花人,从来此地无花看!
又城南有长洲苑,为游猎之所;又有鱼城养鱼,鸭城畜鸭,鸡陂畜鸡,酒城造酒。
又尝与西施避暑于西洞庭之南湾,湾可十余里,三面皆山,独南面如门阙,吴王曰:此地可以消夏。
因名消夏湾。
张羽又有《苏台歌》云:
馆娃宫中百花开,西施晓上姑苏台。
霞裙翠袂当空举,身轻似展凌风羽。
遥望三江水一杯,两点微茫洞庭树。
转面凝眸未肯回,要见君王射麋处。
城头落日欲栖鸦,下阶戏折棠梨花。
隔岸行人莫倚盼,干将莫邪光粲粲。
夫差自得西施,以姑苏台为家,四时随意出游,弦管相逐,流连忘返,惟太宰嚭、王孙雄常侍左右,子胥求见,往往辞之。
越王勾践闻吴王宠幸西施,日事游乐,复与文种谋之,文种对曰:臣闻,‘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今岁年谷歉收,粟米将贵,君可请贷于吴,以救民饥,天若弃吴,必许我贷。
勾践即命文种以重币贿伯嚭使引见吴王,吴王召见于姑苏台之宫。
文种再拜请曰:越国洿下,水旱不调,年谷不登,人民饥困,愿从大王乞太仓之谷万石,以救目前之馁,明年谷熟,即当奉偿。
夫差曰:越王臣服于吴,越民之饥即吴民之饥也,吾何爱积谷,不以救之?
时子胥闻越使至,亦随至苏台,得见吴王,及闻许其请谷,复谏曰:不可,不可,今日之势,非吴有越,即越有吴,吾观越王之遣使者,非真饥困而乞籴也,将以空吴之粟也,与之不加亲,不与未成仇,王不如辞之。
吴王曰:勾践囚于吾国,却行马前,诸侯莫不闻知,今吾复其社稷,恩若再生,贡献不绝,岂复有背叛之虞乎?
子胥曰:吾闻越王早朝晏罢,恤民养士,志在报吴,大王又输粟以助之,臣恐麋鹿将游于姑苏之台矣。
吴王曰:勾践业已称臣,乌有臣而伐君者?
子胥曰:汤伐桀,武王伐纣,非臣伐君乎?
伯嚭从旁叱之曰:相国出言太甚,吾王岂桀纣之比耶?因奏曰:臣闻葵邱之盟,遏籴有禁,为恤邻也,况越吾贡献之所自出乎?明岁谷熟,责其如数相偿,无损于吴,而有德于越,何惮而不为也?
夫差乃与越粟万石,谓文种曰:寡人逆群臣之议,而输粟于越,年丰必偿,不可失信。
文种再拜稽首曰:大王哀越而救其饥馁,敢不如约。
文种领谷万石,归越,越王大喜,群臣皆呼:万岁。
勾践即以粟颁赐国中之贫民,百姓无不颂德。
次年,越国大熟,越王问于文种曰:寡人不偿吴粟,则失信;若偿之,则损越而利吴矣。
奈何?文种对曰:宜择精粟,蒸而与之,彼爱吾粟,而用以布种,吾计乃得矣。
越王用其计,以熟谷还吴,如其斗斛之数。
吴王叹曰:越王真信人也。
又见其谷粗大异常,谓伯嚭曰:越地肥沃,其种甚嘉,可散与吾民植之。
于是国中皆用越之粟种,不复发生,吴民大饥,夫差犹认以为地土不同,不知粟种之蒸熟也,文种之计亦毒矣。
此周敬王三十六年事也。
越王闻吴国饥困,便欲兴兵伐吴,文种谏曰:时未至也,其忠臣尚在。
越王又问于范蠡,蠡对曰:时不远矣,愿王益习战以待之。
越王曰:攻战之具,尚未备乎?蠡对曰:善战者,必有精卒,精卒必有兼人之技,大者剑戟,小者弓弩,非得明师教习,不得尽善,臣访得南林有处女,精于剑戟,又有楚人陈音,善于弓矢,王其聘之。
越王分遣二使,持重币往聘处女及陈音。
单说处女不知名姓,生于深林之中,长于无人之野,不由师傅,自然工于击刺。
使者至南林,致越王之命,处女即随使北行。
至山阴道中,遇一白须老翁,立于车前,问曰:来者莫非南林处女乎?有何剑术,敢受越王之聘?愿请试之。
处女曰:妾不敢自隐,惟公指教。
老翁即挽林内之竹,如摘腐草,欲以刺处女;竹折,末堕于地,处女即接取竹末,以刺老翁,老翁忽飞上树,化为白猿,长啸一声而去。
使者异之。
处女见越王,越王赐坐,问以击刺之道,处女曰:内实精神,外示安佚,见之如好妇,夺之似猛虎,布形候气,与神俱往,捷若腾兔,追形还影,纵横往来,目不及瞬,得吾道者,一人当百,百人当万,大王不信,愿得试之。
越王命勇士百人,攒戟以刺处女,处女连接其戟而投之,越王乃服。
使教习军士,军士受其教者三千人,岁余,处女辞归南林,越王再使人请之,已不在矣,或曰:天欲兴越亡吴,故遣神女下授剑术,以助越也。
再说楚人陈音,以杀人避仇于越。
蠡见其射必命中,言于越王,聘为射师。
王问音曰:请闻弓弩何所而始?陈音对曰:臣闻弩生于弓,弓生于弹,弹生于古之孝子。
古者人民朴实,饥食鸟兽,渴饮雾露,死则裹以白茅,投于中野。
有孝子不忍见其父母为禽兽所食,故作弹以守之,时为之歌曰:‘断木续竹,飞土逐肉。
’至神农皇帝兴,弦木为弧,剡木为矢,以立威于四方。
有弧父者,生于楚之荆山。
生不见父母,自为儿时,习用弓矢,所射无脱。
以其道传于羿,羿传于逢蒙,逢蒙传于琴氏,琴氏以为诸侯相伐,弓矢不能制服,乃横弓著臂,施机设枢,加之以力,其名曰弩。
琴氏传之楚三侯,楚由是世世以桃弓棘矢,备御邻国。
臣之前人,受其道于楚,五世于兹矣。
弩之所向,鸟不及飞,兽不及走,惟王试之。
越王亦遣士三千,使音教习于北郊之外。
音授以连弩之法,三矢连续而去,人不能防。
三月尽其巧。
陈音病死,越王厚葬之,名其山曰陈音山,此是后话。
髯仙诗云:
击剑弯弓总为吴,卧薪尝胆泪几枯。
苏台歌舞方如沸,遑问邻邦事有无。
子胥闻越王习武之事,乃求见夫差,流涕而言曰:大王信越之臣顺,今越用范蠡日夜训练士卒,剑戟弓矢之艺无不精良,一旦乘吾间而入,吾国祸不支矣。
王如不信,何不使人察之!夫差果使人探听越国,备知处女、陈音之事,回报夫差,夫差谓伯嚭曰:越已服矣,复治兵欲何为乎?嚭对曰:越蒙大王赐地,非兵莫守,夫治兵,乃守国之常事,王何疑焉?夫差终不释然,遂有兴兵伐越之意。
话分两头,再说齐国陈氏世得民心,久怀擅国之志。
及陈恒嗣位,逆谋愈急,惮高、国之党尚众,思尽去之,乃奏于简公曰:鲁邻国而共吴伐齐,此仇不可忘也。
简公信其言,恒因荐国书为大将,高无平、宗楼副之,大夫公孙夏、公孙挥、闾丘明等皆从,悉车千乘,陈恒亲送其师,屯于汶水之上,誓欲灭鲁方还。
时孔子在鲁,删述《诗》《书》。
一日,门人琴牢字子张,自齐至鲁,来见其师。
孔子问及齐事,知齐兵在境上,大惊曰:鲁乃父母之国,今被兵,不可不救!因问群弟子:谁能为某出使于齐,以止伐鲁之兵者?子张、子石俱愿往。
孔子不许。
子贡离席而问曰:赐可以去乎?孔子曰:可矣。
子贡即日辞行。
至汶上,求见陈恒,恒知子贡乃孔门高弟,此来必有游说之语,乃预作色以待之。
子贡坦然而入,旁若无人。
恒迎入相见,坐定,问曰:先生此来,为鲁作说客耶?
子贡曰:赐之来,为齐非为鲁也。
夫鲁,难伐之国,相国何为伐之?
陈恒曰:鲁何难伐也?
子贡曰:其城薄以卑,其池狭以浅,其君弱,大臣无能,士不习战,故曰‘难伐。
’为相国计,不如伐吴,吴城高而池广,兵甲精利,又有良将守,此易攻耳。
恒勃然曰:子所言难易,颠倒不情,恒所不解。
子贡曰:请屏左右,为相国解之。
恒乃屏去从人,前席请教,子贡曰:赐闻,‘忧在外者攻其弱,忧在内者攻其强。
’赐窃窥相国之势,非能与诸大臣共事者也,今破弱鲁以为诸大臣之功,而相国无与焉,诸大臣之势日盛,而相国危矣!若移师于吴,大臣外困于强敌,而相国专制齐国,岂非计之最便乎?
陈恒色顿解,欣然问曰:先生之言,彻恒肺腑,然兵已在汶上,若移而向吴,人将疑我,奈何?
子贡曰:但按兵勿动,赐请南见吴王,使救鲁而伐齐,如是而战吴,不患无词。
陈恒大悦,乃谓国书曰:吾闻吴将伐齐,吾兵姑驻此,未可轻动,打探吴人动静,须先败吴兵,然后伐鲁。
国书领诺,陈恒遂归齐国。
再说子贡星夜行至东吴,来见吴王夫差,说曰:吴、鲁连兵伐齐,齐恨入骨髓,今其兵已在汶上,将以伐鲁,其次必及吴,大王何不伐齐以救鲁?夫败万乘之齐,而收千乘之鲁,威加强晋,吴遂霸矣。
夫差曰:前者齐许世世服事吴国,寡人以此班师,今朝聘不至,寡人正欲往问其罪,但闻越君勤政训武,有谋吴之心,寡人欲先伐越国,然后及齐未晚。
子贡曰:不可,越弱而齐强,伐越之利小,而纵齐之患大,夫畏弱越而避强齐,非勇也;。
逐小利而忘大患,非智也。
智勇俱失,何以争霸?大王必虑越国,臣请为大王东见越王,使亲櫜革建以从下吏何如?
夫差大悦曰:诚如此,孤之愿也!
子贡辞了吴王,东行至越,越王勾践闻子贡将至,使候人预为除道,郊迎三十里,馆之上舍,鞠躬而问曰:敝邑僻处东海,何烦高贤远辱?
子贡曰:特来吊君。
勾践再拜稽首曰:孤闻‘祸与福为邻’,先生下吊,孤之福矣,请闻其说。
子贡曰:臣今者见吴王,说以救鲁而伐齐,吴王疑越谋之,其意欲先加诛于越,夫无报人之志,而使人疑之者,拙也;有报人之志,而使人知之者,危也!
勾践愕然长跪曰:先生何以救我?
子贡曰:吴王骄而好佞,宰嚭专而善谗,君以重器悦其心,以卑辞尽其礼,亲率一军,从于伐齐,彼战而不胜,吴自此削矣;若战而胜,必侈然有霸诸侯之心,将以兵临强晋,如此则吴国有间,而越可乘也!
勾践再拜曰:先生之来,实出天赐,如起死人而肉白骨,孤敢不奉教。
乃赠子贡以黄金百镒,宝剑一口,良马二匹。
子贡固辞不受,还见吴王,报曰:越王感大王生全之德,闻大王有疑,意甚悚惧,旦暮遣使来谢矣!
夫差使子贡就馆,留五日,越果遣文种至吴,叩首于吴王之前曰:东海贱臣勾践,蒙大王不杀之恩,得奉宗祀,虽肝脑涂地,未能为报,今闻大王兴大义,诛强救弱,故使下臣种贡上前王所藏精甲二十领,屈卢之矛、步光之剑以贺军吏。
勾践请问师期,将悉四境之内,选士三千人,以从下吏,勾践愿披坚执锐,亲受矢石,死无所惧。
夫差大悦,乃召子贡谓曰:勾践果信义人也,欲率选士三千,以从伐齐之役,先生以为可否?子贡曰:不可,夫用人之众,又役及其君,亦太过矣,不如许其师而辞其君。
夫差从之。
子贡辞吴,复北往晋国,见晋定公,说曰:臣闻,‘无远虑者,必有近忧。
’今吴之战齐有日矣,战而胜,必与晋争伯,君宜修兵休卒以待之。
晋侯曰:谨受教。
比及子贡反鲁,齐兵已为吴所败矣。
不知吴如何败齐,再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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