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志第七十七回:泣秦庭申包胥借兵,小说描写了周幽王凶残无道,周平王东迁,诸侯国争霸,士大夫势力日益壮大,最终形成七雄对峙局面;批判了昏庸愚昧的昏君暴君,揭示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歌颂了赏罚分明的王侯和有胆识的将相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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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第七十七回:泣秦庭申包胥借兵
《东周列国志》是明末小说家冯梦龙著、清代蔡元放改编的长篇历史演义小说,成书于清代乾隆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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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写的是西周结束(公元前789年)至秦统一六国(公元前221年),包括春秋、战国五百多年间的历史故事,内容相当丰富复杂。
小说描写了周幽王凶残无道,周平王东迁,诸侯国争霸,士大夫势力日益壮大,最终形成七雄对峙局面;批判了昏庸愚昧的昏君暴君,揭示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歌颂了赏罚分明的王侯和有胆识的将相勇夫。
小说的布局谋篇主次分明,错落有致。
每一故事既可独立成篇,又可贯穿一体。
人物形象栩栩如生,故事描写引人入胜。
第七十七回泣秦庭申包胥借兵退吴师楚昭王返国
话说伍员屯兵于随国之南鄙,使人致书于随侯,书中大约言:周之子孙在汉川者,被楚吞噬殆尽,今天祐吴国,问罪于楚君,若出楚珍,与吴为好,汉阳之田,尽归于君,寡君与君世为兄弟,同事周室。
随侯看毕,集群臣计议,楚臣子期面貌与昭王相似,言于随侯曰:事急矣,我伪为王而以我出献,王乃可免也!
随侯使太史卜其吉凶,太史献繇曰:平必陂,往必复,故勿弃,新勿欲,西邻为虎,东邻为肉。
随侯曰:楚故而吴新,鬼神示我矣。
乃使人辞伍员曰:敝邑依楚为国,世有盟誓,楚君若下辱,不敢不纳,然今已他徙矣,惟将军察之。
伍员以囊瓦在郑,疑昭王亦奔郑,且郑人杀太子建,仇亦未报,遂移兵伐郑,围其郊。
时郑贤臣游吉新卒,郑定公大惧,归咎囊瓦,瓦自杀,郑伯献瓦尸于吴军,说明楚王实未至郑。
吴师犹不肯退,必欲灭郑,以报太子之仇。
诸大夫请背城一战,以决存亡。
郑伯曰:郑之士马孰若楚?楚且破,况于郑乎?乃出令于国中曰:有能退吴军者,寡人愿与分国而治。
悬令三日。
时鄂渚渔丈人之子,因避兵亦逃在郑城之中,闻吴国用伍员为主将,乃求见郑君,自言:能退吴军。
郑定公曰:卿退吴兵,用车徒几何?对曰:臣不用一寸之兵,一斗之粮,只要与臣一桡,行歌道中,吴兵便退。
郑伯不信,然一时无策,只得使左右以一桡授之:果能退吴,不吝上赏。
渔丈人之子缒城而下,直入吴军,于营前叩桡而歌曰:芦中人,芦中人,腰间宝剑七星文,不记渡江时,麦饭鲍鱼羹?军士拘之,来见伍员,其人歌,芦中人,如故,员下席惊问曰:足下是何人?举桡而对曰:将军不见吾手中所操乎?吾乃鄂渚渔丈人之子也!员恻然曰:汝父因吾而死,正思报恩,恨无其路,今日幸得相遇,汝歌而见我,意何所须?对曰:别无所须也,郑国惧将军兵威,令于国中:‘有能退吴军者,与之分国而治。
’臣念先人与将军有仓卒之遇,今欲从将军乞赦郑国。
员乃仰天叹曰:嗟乎,员得有今日,皆渔丈人所赐,上天苍苍,岂敢忘也。
即日下令解围而去。
渔丈人之子回报郑伯,郑伯大喜,乃以百里之地封之,国人称之曰渔大夫,至今溱洧之间,有丈人村,即所封地也。
髯翁有诗云:
密语芦洲隔死生,桡歌强似楚歌声。
三军既散分茅土,不负当时江上情。
伍员既解郑国之围,还军楚境,各路分截守把,大军营于麋地,遣人四出招降楚属,兼访求昭王甚急。
却说申包胥自郢都破后,逃避在夷陵石鼻山中,闻子胥掘墓鞭尸,复求楚王,乃遣人致书于子胥,其略曰:
子故平王之臣,北面事之。
今乃僇辱其尸,虽云报仇,不已甚乎?物极必反,子宜速归。
不然,胥当践‘复楚’之约。
伍员得书,沉吟半响,乃谓来使曰:某因军务倥偬,不能答书,借汝之口,为我致谢申君:忠孝不能两全,吾日暮途远,故倒行而逆施耳。
使者回报包胥,包胥曰:子胥之灭楚必矣!吾不可坐而待之!想起楚平王夫人乃秦哀公之女,楚昭王乃秦之甥,要解楚难,除是求秦。
乃昼夜西驰,足踵俱开,步步流血,裂裳而裹之。
奔至雍州,来见秦哀公曰:吴贪如封豕,毒如长蛇,久欲荐食诸侯,兵自楚始。
寡君失守社稷,逃于草莽之间,特命下臣,告急于上国,乞君念甥舅之情,代为兴兵解厄!
秦哀公曰:秦僻在西陲,兵微将寡,自保不暇,安能为人?
包胥曰:楚秦连界,楚遭兵而秦不救,吴若灭楚,次将及秦,君之存楚,亦以固秦也。
若秦遂有楚国,不犹愈于吴乎?倘能抚而存之,不绝其祀,情愿世世北面事秦。
秦哀公意犹未决,曰:大夫姑就馆驿安下,容孤与群臣商议。
包胥对曰:寡君越在草莽,未得安居,下臣何敢就馆自便乎?
时秦哀公沉湎于酒,不恤国事。
包胥请命愈急,哀公终不肯发兵。
于是,包胥不脱衣冠,立于秦庭之中,昼夜号哭,不绝其声。
如此七日七夜,水浆一勺不入其口。
哀公闻之,大惊曰:楚臣之急其君,一至是乎?楚有贤臣如此,吴犹欲灭之,寡人无此贤臣,吴岂能相容哉?为之流涕,赋《无衣》之诗以旌之。
诗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与子同仇。
包胥顿首称谢,然后始进壶飧。
秦哀公命大将子蒲,子虎帅车五百乘,从包胥救楚。
包胥曰:吾君在随望救,不啻如大旱之望雨,胥当先往一程,报知寡君。
元帅从商谷而东,五日可至襄阳,折而南,即荆门,而胥以楚之余众,自石梁山南来,计不出二月,亦可相会。
吴恃其胜,必不为备,军士在外,日久思归,若破其一军,自然瓦解。
子蒲曰:吾未知路径,必须楚兵为导,大夫不可失期。
包胥辞了秦帅,星夜至随,来见昭王,言:臣请得秦兵。
已出境矣。
昭王大喜,谓随侯曰:卜人所言:‘西邻为虎,东邻为肉。
’秦在楚之西,而吴在其东,斯言果验矣!
时薳延、宋木等,亦收拾余兵,从王于随。
子西、子期并起随众,一齐进发。
秦师屯于襄阳,以待楚师。
包胥引子西、子期等与秦帅相见。
楚兵先行,秦兵在后,遇夫概之师于沂水。
子蒲谓包胥曰:子率楚师先与吴战,吾当自后会之!包胥便与夫概交锋。
夫概恃勇,看包胥有如无物,约斗十余合,未分胜败。
子蒲、子虎驱兵大进,夫概望见旗号有秦字,大惊曰:西兵何得至此?急急收军,已折大半。
子西、子期等乘胜追逐五十里方止。
夫概奔回郢都,来见吴王,盛称秦兵势锐,不可抵当。
阖闾有惧色,孙武进曰:兵,凶器,可暂用而不可久也。
且楚土地尚广,人心未肯服吴,臣前请王立芈胜以抚楚,正虞今日之变耳。
为今之计,不如遣使与秦通好,许复楚君,割楚之东鄙,以益吴疆,君亦不为无利也!若久恋楚宫,与之相持,楚人愤而力,吴人骄而惰,加以虎狼之秦,臣未保其万全。
伍员知楚王必不可得,亦以武言为然,阖闾将从之。
伯嚭进曰:吾兵自离东吴,一路破竹而下,五战拔郢,遂夷楚社。
今一遇秦兵,即便班师,何前勇而后怯耶?愿给臣兵一万,必使秦兵片甲不回,如若不胜,甘当军令!阖闾壮其言,许之。
孙武与伍员力止不可交兵,伯嚭不从,引兵出城。
两军相遇于军祥,排成阵势。
伯嚭望见楚军行列不整,便教鸣鼓,驰车突入,正遇子西。
大骂:汝万死之余,尚望寒灰再热耶?子西亦骂:背国叛夫!今日何颜相见?伯嚭大怒,挺戟直取子西,子西亦挥戈相迎,战不数合,子西诈败而走。
伯嚭追之,未及二里,左边沈诸梁一军杀来,右边薳延一军杀来,秦将子蒲、子虎引生力军,从中直贯吴阵,三路兵将吴兵截为三处。
伯嚭左冲右突,不能得脱。
却得伍员兵到,大杀一阵,救出伯嚭。
一万军马,所存不上二千人。
伯嚭自囚,入见吴王待罪。
孙武谓伍员曰:伯嚭为人矜功自任,久后必为吴国之患。
不如乘此兵败,以军令斩之!伍员曰:彼虽有丧师之罪,然前功不小。
况敌在目前,不可斩一大将。
遂奏吴王赦其罪。
秦兵直逼郢都。
阖闾命夫概同公子山守城,自引大军屯于纪南城,伍员、伯嚭分屯磨城、驴城,以为犄角之势,与秦兵相持。
又遣使征兵于唐、蔡。
楚将子西谓子蒲曰:吴以郢为巢穴,故坚壁相持。
若唐、蔡更助之,不可敌矣。
不若乘间加兵于唐,唐破则蔡人必惧而自守,吾乃得专力于吴。
子蒲然其计,于是子蒲同子期分兵一支,袭破唐城,杀唐成公,灭其国。
蔡哀公惧,不敢出兵助吴。
却说夫概自恃有破楚之首功,因沂水一败,吴王遂使协守郢都,心中郁郁不乐,及闻吴王与秦相持不决,忽然心动,想道:吴国之制,兄终弟及,我应嗣位,今王立子波为太子,我不得立矣.乘此大兵出征,国内空虚,私自归国,称王夺位,岂不胜于久后相争乎?乃引本部军马,偷出郢都东门,渡汉而归,诈称:阖闾兵败于秦,不知所往,我当次立!遂自称吴王。
使其子扶臧悉众据淮水,以遏吴王之归路。
吴世子波与专毅闻变,登城守御,不纳夫概。
夫概乃遣使由三江通越,说其进兵,夹攻吴国,事成割五城为谢。
再说阖闾闻秦兵灭唐,大惊,方欲召诸将计议战守之事,忽公子山报到,言:夫概不知何故,引本部兵私回吴国去了!伍员曰:夫概此行,其反必矣!阖闾曰:将若之何?伍员曰:夫概一勇之夫,不足为虑,所虑者越人或闻变而动耳,王宜速归,先靖内乱。
阖闾于是留孙武、子胥退守郢都,自与伯嚭以舟师顺流而下。
既渡汉水,得太子波告急信,言:夫概造反称王,又结连越兵入寇,吴都危在旦夕。
阖闾大惊曰:不出子胥所料也。
遂遣使往郢都,取回孙武、伍员之兵,一面星夜驰归,沿江传谕将士:去夫概来归者,复其本位。
后到者诛。
淮上之兵,皆倒戈来归,扶臧奔回谷阳,夫概欲驱民授甲,百姓闻吴王尚在,俱走匿,夫概乃独率本部出战。
阖闾问曰:我以手足相托,何故反叛?夫概对曰:汝弑王僚,非反叛耶?阖闾怒,教伯嚭:为我擒贼。
战不数合,阖闾麾大军直进,夫概虽勇,争奈众寡不敌,大败而走,扶臧具舟于江,以渡夫概,逃奔宋国去了。
阖闾抚定居民,回至吴都,太子波迎接入城,打点拒越之策。
却说孙武得吴王班师之诏,正与伍员商议,忽报:楚军中有人送书到。
伍员命取书看之,乃申包胥所遣也,书略云:
子君臣据郢三时,而不能定楚,天意不欲亡楚,亦可知矣。
子能践覆楚之言,吾亦欲酬复楚之志,朋友之义,相成而不相伤,子不竭吴之威,吾亦不尽秦之力。
伍员以书示孙武曰:夫吴以数万之众,长驱入楚,焚其宗庙,堕其社稷,鞭死者之尸,处生者之室,自古人臣报仇,未有如此之快者,且秦兵虽败我余军,于我未有大损也。
兵法,‘见可而进,知难则退’,幸楚未知吾急,可以退矣。
孙武曰:空退为楚所笑,子何不以芈胜为请。
伍员曰:善。
乃复书曰:
平王逐无罪之子,杀无罪之臣,某实不胜其愤,以至于此。
昔齐桓公存邢立卫,秦穆公三置晋君,不贪其土,传诵至今。
某虽不才,窃闻兹义,今太子建之子胜,糊口于吴,未有寸土,楚若能归胜,使奉故太子之祀,某敢不退避,以成吾子之志。
申包胥得书,言于子西。
子西曰:封故太子之后,正吾意也!即遣使迎芈胜于吴,沈诸梁谏曰:太子已废,胜为仇人,奈何养仇以害国乎?子西曰:胜,匹夫耳。
何伤?竟以楚王之命召之,许封大邑,楚使既发,孙武与伍员遂班师而还。
凡楚之府库宝玉,满载以归,又迁楚境户口万家,以实吴空虚之地。
伍员使孙武从水路先行,自己从陆路打从历阳山经过,欲求东皋公报之,其庐舍俱不存矣,再遣使于龙洞山问皇甫讷,亦无踪迹。
伍员叹曰:真高士也!就其地再拜而去。
至昭关,已无楚兵把守,员命毁其关。
复过溧阳濑水之上,乃叹曰:吾尝饥困于此,向一女子乞食,女子以盎浆及饭饲我,遂投水而亡,吾曾留题石上,未知在否?使左右发土,其石字宛然不磨,欲以千金报之,未知其家,乃命投金于濑水中曰:女子如有知,明吾不相负也!行不一里,路傍一老妪,视兵过而哭泣,军士欲执之,问曰:妪何哭之悲也?妪曰:吾有女守居三十年不嫁,往年浣纱于濑,遇一穷途君子,而辄饭之,恐事泄,自投濑水,闻所饭者,乃楚亡臣伍君也,今伍君兵胜而归,不得其报,自伤虚死,是以悲耳!军士乃谓妪曰:吾主将正伍君也,欲报汝千金,不知其家,已投金于水中,盍往取之!妪遂取金而归,至今名其水为投金濑。
髯仙有诗云:
投金濑下水澌澌,犹忆亡臣报德时。
三十年来无匹偶,芳名已共子胥垂。
越子允常闻孙武等兵回吴国,知武善于用兵,料难取胜,亦班师而回,曰:越与吴敌也!遂自称为越王,不在话下。
阖闾论破楚之功,以孙武为首。
孙武不愿居官,固请还山,王使伍员留之,武私谓员曰:子知天道乎?暑往则寒来,春还则秋至,王恃其强盛,四境无虞,骄乐必生,夫功成不退,将有后患,吾非徒自全,并欲全子!员不谓然。
武遂飘然而去,赠以金帛数车,俱沿路散于百姓之贫者,后不知其所终。
史臣有赞云:
孙子之才,彰于伍员,
法行二嫔,威振三军。
御众如一,料敌若神,
大伸于楚,小挫于秦。
智非偏拙,谋不尽行。
不受爵禄,知亡知存。
身出道显,身去名成。
书十三篇,兵家所尊。
阖闾乃立伍员为相国,亦仿齐仲父、楚子文之意,呼为子胥而不名。
伯嚭为太宰,同预国政,更名阊门曰破楚门,复垒石于南界,留门使兵守之,以拒越人,号曰石门关,越大夫范蠡亦筑城于浙江之口,以拒吴,号曰固陵,言其可固守也。
此周敬王十五年事。
话分两头。
再说子西与子期重入郢城,一面收葬平王骸骨,将宗庙社稷重新草创,一面遣申包胥以舟师迎昭王于随,昭王遂与随君定盟,誓无侵伐,随君亲送昭王登舟,方才回转。
昭王行至大江之中,凭栏四望,想起来日之苦,今日重渡此江,中流自在,心中甚喜,忽见水面一物,如斗之大,其色正红,使水手打捞得之,遍问群臣,皆莫能识,乃拔佩刀砍开,内有饟似瓜,试尝之,甘美异常,乃遍赐左右曰:此无名之果,可识之,以俟博物之士也!
不一日,行至云中,昭王叹曰:此寡人遇盗之处,不可以不识!乃泊舟江岸,使斗辛督人夫筑一小城于云梦之间,以便行旅投宿。
今云梦县有地名楚王城,即其故址。
子西、子期等离郢都五十里,迎接昭王,君臣交相慰劳,既至郢城,见城外白骨如麻,城中宫阙,半已残毁,不觉凄然泪下。
遂入宫来见其母伯嬴,子母相向而泣,昭王曰:国家不幸,遭此大变,至于庙社凌夷,陵墓受辱,此恨何时可雪?伯嬴曰:今日复位,宜先明赏罚,然后抚恤百姓,徐俟气力完足,以图恢复可也!昭王再拜受教。
是日不敢居寝,宿于斋宫。
次日,祭告宗庙社稷,省视坟墓,然后升殿,百官称贺,昭王曰:寡人任用匪人,几至亡国,若非卿等,焉能重见天日?失国者,寡人之罪;复国者,卿等之功也!诸大夫皆稽首谢不敢,昭王先宴劳秦将,厚犒其师,遣之归国。
然后论功行赏,拜子西为令尹,子期为左尹。
以申包胥乞师功大,欲拜为右尹。
申包胥曰:臣之乞师于秦,为君也,非为身也,君既返国,臣志遂矣,敢因以为利乎?固辞不受,昭王强之,包胥乃挈其妻子而逃。
妻曰:子劳形疲神,以乞秦师,而定楚国,赏其分也,又何逃乎?包胥曰:吾始为朋友之义,不泄子胥之谋,使子胥破楚,吾之罪也;以罪而冒功,吾实耻之!遂逃入深山,终身不出。
昭王使人求之不得,乃旌表其闾曰忠臣之门。
以王孙繇于为右尹,曰:云中代寡人受戈,不敢忘也!其他沈诸梁、锺建、宋木、斗辛、斗巢、薳延等,俱进爵加邑。
亦召斗怀欲赏,子西曰:斗怀欲行弑逆之事,罪之为当,况可赏乎?昭王曰:彼欲为父报仇,乃孝子也,能为孝子,何难为忠臣?亦使为大夫。
蓝尹亹求见昭王,王思成臼不肯同载之恨,将执而诛之,使人谓曰:尔弃寡人于道路,今敢复来,何也?蓝尹亹对曰:囊瓦惟弃德树怨,是以败于柏举,王奈何效之?夫成臼之舟,孰若郢都之宫之安?臣之弃王于成臼,以儆王也。
今日之来,欲观大王之悔悟与否?王不省失国之非,而记臣不载之罪,臣死不足惜,所惜者楚宗社耳!
子西奏曰:亹之言直,王宜赦之,以无忘前败!昭王乃许亹入见,使复为大夫如故。
群臣见昭王度量宽洪,莫不大悦,昭王夫人自以失身阖闾,羞见其夫,自缢而死。
时越方与吴构难,闻楚王复国,遣使来贺,因进其宗女于王,王立为继室。
越姬甚有贤德,为王所敬礼,王念季芈相从患难,欲择良婿嫁之。
季芈曰:女子之义,不近男人。
锺建常负我矣,是即我夫也,敢他适乎?昭王乃以季芈嫁锺建,使建为司乐大夫。
又思故相孙叔敖之灵,使人立祠于云中祭之。
子西以郢都残破,且吴人久居,熟其路径,复择鄀地筑城建宫,立宗庙社稷,迁都居之,名曰新郢。
昭王置酒新宫,与群臣大会。
饮酒方酣,乐师扈子恐昭王安今之乐,忘昔之苦,复蹈平王故辙,乃抱琴于王前奏曰:臣有《穷衄》之曲,愿为大王鼓之!昭王曰:寡人愿闻!扈子援琴而鼓,声甚凄怨,其词曰:
王耶王耶何乖劣?不顾宗庙听谗孽!
任用无极多所杀,诛夷忠孝大纲绝。
二子东奔适吴越,吴王哀痛助忉怛。
垂涕举兵将西伐,子胥、伯嚭、孙武决。
五战破郢王奔发,留兵纵骑虏荆阙。
先王骸骨遭发掘,鞭辱腐尸耻难雪。
几危宗庙社稷灭,君王逃死多跋涉。
卿士凄怆民泣血,吴军虽去怖不歇。
愿王更事抚忠节,勿为谗口能谤亵!
昭王深知琴曲之情,垂涕不已。
扈子收琴下阶,昭王遂罢宴,自此早朝晏罢,勤于国政,省刑薄敛,养士训武,修复关隘,严兵固守。
芈胜既归,楚昭王封为白公胜,筑城名白公城,遂以白为氏,聚其本族而居。
夫概闻楚王不念旧怨,自宋来奔,王知其勇,封之堂溪,号为堂溪氏。
子西以祸起唐、蔡,唐已灭而蔡尚存,乃请伐蔡报仇。
昭王曰:国事粗定,寡人尚未敢劳民也!
按《春秋传》楚昭王十年出奔,十一年返国,直至二十年,方才用兵灭顿,掳顿子牂;二十一年灭胡,掳胡子豹,报其从晋侵楚之仇;二十二年围蔡,问其从吴入郢之罪,蔡昭侯请降,迁其国于江、汝之间。
中间休息民力近十年,所以师辄有功。
楚国复兴,终符湛卢之祥,萍实之瑞也。
要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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