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志第七十九回:归女乐黎弥阻孔子,小说描写了周幽王凶残无道,周平王东迁,诸侯国争霸,士大夫势力日益壮大,最终形成七雄对峙局面;批判了昏庸愚昧的昏君暴君,揭示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歌颂了赏罚分明的王侯和有胆识的将相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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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第七十九回:归女乐黎弥阻孔子
《东周列国志》是明末小说家冯梦龙著、清代蔡元放改编的长篇历史演义小说,成书于清代乾隆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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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写的是西周结束(公元前789年)至秦统一六国(公元前221年),包括春秋、战国五百多年间的历史故事,内容相当丰富复杂。
小说描写了周幽王凶残无道,周平王东迁,诸侯国争霸,士大夫势力日益壮大,最终形成七雄对峙局面;批判了昏庸愚昧的昏君暴君,揭示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歌颂了赏罚分明的王侯和有胆识的将相勇夫。
小说的布局谋篇主次分明,错落有致。
每一故事既可独立成篇,又可贯穿一体。
人物形象栩栩如生,故事描写引人入胜。
第七十九回归女乐黎弥阻孔子栖会稽文种通宰否
话说齐侯自会夹谷归后,晏婴病卒。
景公哀泣数日,正忧朝中乏人,复闻孔子相鲁,鲁国大治,惊曰:鲁相孔子必霸,霸必争地,齐为近邻,恐祸之先及,奈何?大夫黎弥进曰:君患孔子之用,何不沮之!景公曰:鲁方任以国政,岂吾所能沮乎?黎弥曰:臣闻治安之后,骄逸必生,请盛饰女乐,以遗鲁君,鲁君幸而受之,必然怠于政事,而疏孔子,孔子见疏,必弃鲁而适他国,君可安枕而卧矣!
景公大悦,即命黎弥于女闾之中,择其貌美年二十以内者共八十人,分为十队,各衣锦绣,教之歌舞,其舞曲名《康乐》,声容皆出新制,备态极妍,前所未有。
教习已成,又用良马一百二十匹,金勒雕鞍,毛色各别,望之如锦,使人致献鲁侯。
使者张设锦棚二处,于鲁高门之外,东棚安放马群,西棚陈列女乐,先致国书于定公。
公发书看之,书曰:
杵臼顿首启鲁贤侯殿下:孤向者获罪夹谷,愧未忘心。
幸贤侯鉴其谢过之诚,克终会好。
日以国之多虞,聘问缺然。
兹有歌婢十群,可以侑欢;良马三十驷,可以服车。
敬致左右,聊申悦慕,伏惟存录!
且说鲁相国季斯安享太平,忘其所自,侈乐之志,已伏胸中,忽闻齐馈女乐,如此之盛,不胜艳慕,即时换了微服,与心腹数人乘车潜出南门往看。
那乐长方在演习,歌声遏云,舞态生风,一进一退,光华夺目,如游天上睹仙姬,非复人间思想所及。
季斯看了多时,又阅其容色之美,服饰之华,不觉手麻脚软,目睁口呆,意乱神迷,魂消魄夺。
鲁定公一日三宣,季斯为贪看女乐,竟不赴召。
至次日,方入宫来见定公,定公以国书示之,季斯奏曰:此齐君美意,不可却也!定公亦有想慕之意,便问:女乐何在,可试观否?季斯曰:见列高门之外,车驾如往,臣当从行,但恐惊动百官,不如微服为便。
于是君臣皆更去法服,各乘小车,驰出南门,竟到西棚之下。
早有人传出:鲁君易服亲来观乐了。
使者吩咐女子用心献技,那时歌喉转娇,舞袖增艳,十队女子更番迭进,真乃盈耳夺目,应接不暇,把鲁国君臣二人,喜得手舞足蹈,不知所以。
有诗为证:
一曲娇歌一块金,一番妙舞一盘琛。
只因十队女人面,改尽君臣两个心。
从人又夸东棚良马,定公曰:只此已是极观,不必又问马矣。
是夜,定公入宫,一夜不寐,耳中犹时闻乐声,若美人之在枕畔也。
恐群臣议论不一,次早独宣季斯入宫,草就答书,书中备述感激之意,不必尽述,又将黄金百镒,赠与齐使,将女乐收入宫中,以三十人赐季斯,其马付于圉人喂养,定公与季斯新得女乐,各自受用,日则歌舞,夜则枕席,一连三日不去视朝听政。
孔子闻知此事,凄然长叹,时弟子仲子路在侧,进曰:鲁君怠于政事,夫子可以行矣。
孔子曰:郊祭已近,倘大礼不废,国犹可为也。
及祭之期,定公行礼方毕,即便回宫,仍不视朝,并胙肉亦无心分给,主胙者叩宫门请命,定公诿之季孙,季孙又诿之家臣。
孔子从祭而归,至晚,不见胙肉颁到,乃告子路曰:吾道不行,命也夫?乃援琴而歌曰:彼妇之口,可以出走;彼女之谒,可以死败。
优哉游哉,卿以卒岁!歌毕,遂束装去鲁。
子路、冉有亦弃官从孔子而行,自此鲁国复衰。
史臣有诗云:
几行红粉胜钢刀,不是黎弥巧计高。
天运凌夷成瓦解,岂容鲁国独甄陶?
孔子去鲁适卫,卫灵公喜而迎之,问以战阵之事。
孔子对曰:丘未之学也。
次日遂行。
过宋之匡邑,匡人素恨阳虎,见孔子之貌相似,以为阳虎复至,聚众围之,子路欲出战,孔子止之曰:某无仇于匡,是必有故,不久当自解。
乃安坐鸣琴,适灵公使人追还孔子,匡人乃知其误,谢罪而去。
孔子复还卫国,主于贤大夫蘧瑗之家。
且说灵公之夫人曰南子,宋女也,有美色而淫。
在宋时,先与公子朝相通,朝亦男子中绝色,两美相爱,过于夫妇。
既归灵公,生蒯瞆,已长,立为世子,而旧情不断。
时又有美男子曰弥子瑕,素得君之宠爱,尝食桃及半,以其余,推入灵公之口,灵公悦而啖之,夸于人曰:子瑕爱寡人甚矣,一桃味美,不忍自食,而分啖寡人。
群臣无不窃笑。
子瑕恃宠弄权,无所不至。
灵公外嬖子瑕,而内惧南子,思以媚之,乃时时召宋朝与夫人相会,丑声遍传,灵公不以为耻。
蒯瞆深恨其事,使家臣戏阳速因朝见之际,刺杀南子,以灭其丑,南子觉之,诉于灵公,灵公逐蒯瞆,瞆奔宋,转又奔晋。
灵公立蒯瞆之子辄为世子。
及孔子再至,南子请见之,知孔子为圣人,倍加敬礼。
忽一日,灵公与南子同车而出,使孔子为陪乘过街市,市人歌曰:同车者色耶,从车者德耶?孔子叹曰:君之好德不如好色。
乃去卫适宋。
与弟子习礼于大树之下。
宋司马桓魋亦以男色得宠于景公,方贵幸用事,忌孔子之来,遂使人伐其树,欲求孔子杀之。
孔子微服去宋适郑,将适晋,至河,闻赵鞅杀贤臣窦犨、舜华,叹曰:鸟兽恶伤其类,况人乎?复返卫。
未几,卫灵公卒,国人立辄为君,是为出公。
蒯瞆亦借晋援,与阳虎袭戚据之。
是时,卫父子争国,晋助蒯瞆,齐助辄,孔子恶其逆理,复去卫适陈,又将适蔡。
楚昭王闻孔子在陈、蔡之间,使人聘之。
陈、蔡大夫相议,以为楚用孔子,陈、蔡危矣,乃相与发兵围孔子于野。
孔子绝粮三日,而弦歌不辍。
今开封府陈州界有地名桑落,其地有台,名曰厄台,即孔子当时绝粮处。
宋刘敞有诗云:
四海栖栖一旅人,绝粮三日死生邻。
自是天心劳木铎,岂关陈蔡有愚臣?
忽一晚,有异人长九尺余,皂衣高冠,披甲持戈,向孔子大叱,声动左右。
子路引出与战于庭,其人力大,子路不能取胜。
孔子从旁谛视良久,谓子路曰:何不探其胁?子路遂探其胁,其人力尽手垂,败而仆地,化为大鲇鱼,弟子怪之。
孔子曰:凡物老而衰,则群精附焉,杀之则已,何怪之有?命弟子烹之以充饥,弟子皆喜曰:天赐也!
楚使者发兵以迎孔子。
孔子至楚,昭王大喜,将以千社之地封孔子。
令尹子西谏曰:昔文王在丰,武王在镐,地仅百里,能修其德,卒以代殷。
今孔子之德不下文、武,弟子又皆大贤,若得据土壤,其代楚不难矣!昭王乃止。
孔子知楚不能用,乃复还卫。
卫出公欲任以国政,孔子拒之。
鲁相国季孙肥亦来召其门人冉有,孔子因而返鲁。
鲁以大夫告老之礼待之,于是诸弟子中,子路、子羔仕于卫,子贡、冉有、有若、宓子贱仕于鲁,这都是后话,叙明留作话柄。
再说吴王阖闾自败楚之后,威震中原,颇事游乐。
乃大治宫室,建长乐宫于国中,筑高台于姑苏山。
山在城西南三十里,一名姑胥山。
于胥门外为径九曲,以通山路。
春夏则治于城外,秋冬则治于城中。
忽一日,想起越人伐吴之恨,谋欲报之。
忽闻齐与楚交通聘使,怒曰:齐、楚通好,此我北方之忧也!欲先伐齐,后及越。
相国子胥进曰:交聘乃邻国之常,未必助楚害吴,不可遽兴兵旅。
今太子波元妃已殁,未有继室,王何不遣使求婚于齐,如其不从,伐之未晚!阖闾从之,使大夫王孙骆往齐,为太子波求婚。
时景公年已老耄,志气衰颓,不能自振,宫中止一幼女未嫁,不忍弃之吴地。
无奈朝无良臣,边无良将,恐一拒吴命,兴师来伐,如楚国之受祸,悔之何及,大夫黎弥亦劝景公结婚于吴,勿激其怒,景公不得已,以女少姜许婚。
王孙骆回复吴王,王复遣纳币于齐,迎齐女归国。
景公爱女畏吴,两念交迫,不觉流泪出涕,叹曰:若平仲、穰苴一人在此,孤岂忧吴人哉!谓大夫鲍牧曰:烦卿为寡人致女于吴,此寡人之爱女,嘱吴王善视之!临行,亲扶少姜登车,送出南门而返。
鲍牧奉少姜至吴,敬致齐侯之命,因慕子胥之贤,深相结纳,不在话下。
话说少姜年幼,不知夫妇之乐,与太子波成婚之后,一心只想念父母,日夜号泣,太子波再三抚慰,其哀不止,遂抑郁成病,阖闾怜之,乃改造北门城楼,极其华焕,更其名曰望齐门,令少姜日游其上,少姜凭栏北望,不见齐国,悲哀愈甚,其病转增,临绝命,嘱太子波曰:妾闻虞山之巅,可见东海,乞葬我于此,倘魂魄有知,庶几一望齐国也!波奏闻其父,乃葬于虞山顶上,今常熟县虞山有齐女墓,又有望海亭是也。
有张洪《齐女坟》诗为证,诗曰:
南风初劲北风微,争长诸姬复娶齐。
越境定须千两送,半途应拭万行啼。
望乡不惮登台远,埋恨惟嫌起冢低。
蔓草垂垂犹泣露,倩谁滴向故乡泥?
太子波忆念齐女,亦得病,未几卒。
阖闾欲于诸公子中择可立者,意犹未定,欲召子胥决之,太子波前妃生子名夫差,年已二十六岁矣,生得昂藏英伟,一表人材,闻其祖阖闾择嗣,乃先趋见子胥曰:我嫡孙也,欲立太子,舍我其谁?此在相国一言耳。
子胥许之,少顷,阖闾使人召子胥,商议立储之事,子胥曰:立子以嫡,则乱不生。
今太子虽不禄,有嫡孙夫差在。
阖闾曰:吾观夫差愚而不仁,恐不能奉吴之统。
子胥曰:夫差信以爱人,敦于礼义,父死子代,经之明文,又何疑焉?阖闾曰:寡人听子,子善辅之!遂立夫差为太孙,夫差至子胥家稽首称谢。
周敬王二十四年,阖闾年老,性益躁,闻越王允常薨,子勾践新立,遂欲乘丧伐越,子胥谏曰:越虽有袭吴之罪,然方有大丧,伐之不祥,宜少待之!阖闾不听,留子胥与太孙夫差守国,自引伯嚭、王孙骆、专毅等,选精兵三万,出南门望越国进发。
越王勾践亲自督师御之,诸稽郢为大将,灵姑浮为先锋,畴无余、胥犴为左右翼,与吴兵相遇于槜李,相距十里,各自安营下寨。
两下挑战,不分胜负。
阖闾大怒,遂悉众列陈于五台山,戒军中毋得妄动,俟越兵懈怠,然后乘之。
勾践望见吴阵上队伍整齐,戈甲精锐,谓诸稽郢曰:彼兵势甚振,不可轻敌,必须以计乱之!乃使大夫畴无余、胥犴督敢死之士,左五百人,各持长枪;右五百人,各持大戟,一声呐喊,杀奔吴军,吴阵上全然不理,阵脚都用弓弩手把住,坚如铁壁,冲突三次,俱不能入,只得回转。
勾践无可奈何,诸稽郢密奏曰:罪人可使也!勾践悟。
次日,密传军令,悉出军中所携死罪者,共三百人,分为三行,俱袒衣注剑于颈,安步造于吴军,为首者前致辞曰:吾主越王不自量力,得罪于上国,致辱下讨,臣等不敢爱死,愿以死代越王之罪。
言毕,以次自刭,吴兵从未见如此举动,甚以为怪,皆注目而观之,互相传语,正不知其何故。
越军中忽然鸣鼓,鼓声大振,畴无余、胥犴帅死士二队,各拥大楯,持短兵,呼哨而至,吴兵心忙,队伍遂乱,勾践统大军继进,右有诸稽郢,左有灵姑浮,冲开吴阵,王孙骆舍命与诸稽郢相持,灵姑浮奋长刀左冲右突,寻人厮杀,正遇吴王阖闾,灵姑浮将刀便砍,阖闾望后一闪,刀砍中右足,伤其将指,一屦坠于车下,却得专毅兵到,救了吴王,专毅身被重伤。
王孙骆知吴王有失,不敢恋战,急急收兵,被越兵掩杀一阵,死者过半。
阖闾伤重,即刻班师回寨,灵姑浮取吴王之屦献功。
勾践大悦。
却说吴王因年老不能忍痛,回至七里之外,大叫一声而死。
伯嚭护丧先行,王孙骆引兵断后,徐徐而返,越兵亦不追赶。
史臣有诗论阖闾用兵不息,致有此祸,诗曰:
破楚凌齐意气豪,又思吞越起兵刀。
好兵终在兵中死,顺水叮咛莫放篙。
吴太孙夫差迎丧以归,成服嗣位,卜葬于破楚门外之海涌山,发工穿山为穴,以专诸所用鱼肠之剑殉葬,其他剑甲六千副,金玉之玩,充牣其中。
既葬,尽杀工人以殉。
三日后,有人望见葬处,有白虎蹲踞其上,因名曰虎丘山,识者以为埋金之气所现。
后来秦始皇使人发阖闾之墓,凿山求剑无所得,其凿处遂成深涧,今虎丘剑池是也。
专毅伤重亦死,附葬于山后,今亦不知其处矣。
夫差既葬其祖,立长子友为太子,使侍者十人更番立于庭中,每自己出入经由,必大声呼其名而告曰:夫差!尔忘越王杀尔之祖乎?即泣而对曰:唯,不敢忘!欲以儆惕其心。
命子胥、伯嚭练水兵于太湖,又立射棚于灵岩山以训射,俟三年丧毕,便为报仇之举,此周敬王二十四年事也。
是时,晋顷公失政,六卿树党争权,自相鱼肉。
荀寅与士吉射相睦,结为婚姻,韩不信,魏曼多忌之。
荀跞有宠臣曰梁婴父,跞欲以为卿,婴父恃荀跞之爱,谋逐荀寅而代其位,故荀跞亦与范氏,中行氏相恶。
上卿赵鞅有族子名午,封于邯郸,午之母,荀寅之娣,故寅呼午为甥。
先年,卫灵公与齐景公合谋叛晋,晋赵鞅帅师伐卫,卫惧,贡户口五百家谢罪,鞅留于邯郸,谓之卫贡。
未几,鞅欲迁五百家以实晋阳,午恐卫人不服,未即奉命。
鞅怒午之抗己,遂诱午至晋阳,执而杀之。
荀寅怒赵鞅私杀其甥,因与士吉射商议,欲共伐赵氏,为邯郸午报仇。
赵氏有谋臣曰董安于,时为赵氏守晋阳城,闻二氏之谋,特至绛州,告于赵鞅曰:范、中行方睦,一旦作乱,恐不可制,主君宜先为之备。
赵鞅曰:晋国有令,始祸必诛,待其先发而后应之可也。
董安于曰:与其多害百姓,宁我独死,若有事,安于当之。
鞅不可,安于乃私具甲兵,以伺其变。
荀寅、士吉射倡言于众曰:董安于治兵,将以害我。
于是连兵以伐赵氏,围其宫,却得董安于有备,引兵杀开一条血路,保护赵鞅奔晋阳城。
恐二氏来攻,建垒自守,荀跞谓韩不信、魏曼多曰:赵氏六卿之长,寅与吉射不由君命而擅逐之,政其归二家矣!韩不信曰:盍以始祸为罪,而并逐之!三人遂同请于定公,各率家甲,奉定公以伐二家,寅、吉射悉力拒战,不能取胜,吉射谋劫定公,韩不信遽使人呼于市中曰:范、中行氏谋反,来劫其君矣!国人信其言,各执兵器,来救定公,三家借国人之众,杀败范、中行之兵。
寅、吉射奔于朝歌以叛。
韩不信告于定公曰:范、中行实为首祸,今已逐矣,赵氏世有大功于晋,宜复鞅位。
定公言无不从,遂召鞅于晋阳,复其爵禄,梁婴父欲代荀寅为卿,荀跞言于赵鞅,鞅问董安于,安于曰:晋惟政出多门,故祸乱不息,若立婴父,是乃又置一荀寅也!鞅乃不从。
婴父怒,知为董安于所阻,谓荀跞曰:韩、魏党于赵,智氏之势孤矣,赵氏所恃者,其谋臣董安于也,何不去之?跞问曰:去之何策?婴父曰:安于私具甲兵,以激成范、中行之变,若论始祸,还是安于为首。
荀跞如婴父之言,以责赵鞅,鞅惧,董安于曰:臣向者固以死自期矣,臣死而赵氏安,是死贤于生也。
乃退而自缢,赵鞅乃陈其尸于市,使人告于荀跞曰:安于已伏罪矣!荀跞乃与赵鞅结盟,各无相害,鞅私祀董安于于家庙之中,以答其劳。
寅、吉射久据朝歌,诸侯叛晋者,皆欲借之以害晋,赵鞅屡次兴师攻之,齐、鲁、郑、卫遣使输粟助兵,以救二氏,鞅不能克。
直至周敬王三十年,赵鞅合韩、魏、智三家之兵,攻下朝歌,寅、吉射奔邯郸,再奔柏人,未几,柏人城复破,其党范皋夷,张柳朔俱战死。
豫让为荀跞子荀甲所获,甲子荀瑶请而活之,遂为智氏之臣。
寅、吉射逃奔齐国去讫。
可怜荀林父五传至寅,士蔿七传至吉射,祖宗俱晋室股肱之臣也,子孙贪横,遂至灭宗,岂不哀哉!晋六卿自此只有赵、韩、魏、智四卿矣。
此是后话。
髯仙有诗云:
六卿相并或存亡,总是私门作主张。
四氏瓜分谋愈急,不如留却范中行。
且说周敬王二十六年春二月,吴王夫差除丧已久,乃告于太庙,兴倾国之兵,使子胥为大将,伯嚭副之,从太湖取水道攻越。
越王勾践集群臣计议,出师迎敌。
大夫范蠡字少伯,出班奏曰:吴耻丧其君,誓矢图报者,三年于兹矣,其志愤,其力齐,不可当也,宜敛兵为坚守之计。
大夫文种字会,奏曰:以愚见,莫若卑词谢罪,以乞其和,俟其兵退而后图之。
勾践曰:二卿言守言和,皆非至计。
夫吴,吾世仇也,伐而不战,以我不能军矣。
乃悉起国中丁壮,共三万人,迎于椒山之下。
初合战,吴兵稍却,杀伤约百十人,勾践趋利直进,约行数里,正遇夫差大军,两下布阵大战。
夫差立于船头,亲自秉桴击鼓,以激厉将士,勇气十倍,忽北风大起,波涛汹涌,子胥,伯嚭各乘余皇大舰,顺风扬帆而下,俱用强弓劲弩,箭如飞蝗般射来,越兵迎风,不能抵敌,大败而走,吴兵分三路逐之,越将灵姑浮舟覆溺水而死,胥犴中箭亦亡,吴兵乘胜追逐,杀死不计其数。
勾践奔至固城自保,吴兵围之数重,绝其汲道,夫差喜曰:不出十日,越兵俱渴死矣。
谁知山顶之上,自有灵泉,泉有嘉鱼,勾践命取鱼数百头,以馈吴王,吴王大惊。
勾践留范蠡坚守,自帅残兵,乘间奔会稽山,点阅甲楯之数,才剩得五千余人。
勾践叹曰:自先君至于孤,三十年来未尝有此败也!悔不听范,文二大夫之言,以至如此。
吴兵攻固城益急,子胥营于右,伯嚭营于左。
范蠡告急,一日三至,越王大恐,文种献谋曰:事急矣及今请成,犹可及也。
勾践曰:吴不许成,奈何?文种对曰:吴有太宰伯嚭者,其人贪财好色,忌功嫉能,与子胥同朝,而志趣不合。
吴王畏事子胥,而昵于嚭,若私诣太宰之营,结其欢心,与定行成之约,太宰言于吴王,无不听,子胥虽知而阻之,亦无及矣。
勾践曰:卿见太宰,以何为赂?种对曰:军中所乏者,女色耳。
诚得美女而献之,天若祚越,嚭当见听。
勾践乃连夜遣使至都城,命夫人选宫中之有色者得八人,盛其容饰,加以白璧二十双,黄金千镒,夜造太宰之营,求见太宰。
嚭初欲拒绝,姑使人探其来状,闻有所赍献,乃召入,嚭倨坐以待之,文种跪而致词曰:寡君勾践,年幼无知,不能善事大国,以致获罪。
今寡君已悔恨无及,愿举国请为吴臣,而恐王见咎不纳,知太宰以巍巍功德,外为吴之干城,内作王之心膂,寡君使下臣种,先叩首于辕门,借重一言,收寡君于宇下,不腆之仪,聊效薄贽,自此当源源而来矣。
乃以贿单呈上,嚭犹作色谓曰:越国旦暮且破灭矣,凡越所有,何患不归吴?而以此区区者啖我为耶?种复进曰:越兵虽败,然保会稽者,尚有精卒五千,堪当一战,战而不捷,将尽焚库藏之积,窜身异国,以图楚王之事,安得遽为吴有耶?即使吴尽有之,然大半归于王宫,太宰同诸将不过瓜分一二,孰若主越之成,寡君非委身于王,实委身于太宰也,春秋贡献,未入王宫,先入宰府,是太宰独擅全越之利,诸将不得与焉!况困兽犹斗,背城一战,尚有不可测之事乎。
这一席话,说入伯嚭之心,不觉点头微笑,文种又指单上所开美人曰:此八人者,皆出自越宫,若民间更有美于此者,寡君若生还越国,当竭力搜求,以备太宰扫除之数。
伯嚭起立曰:大夫舍右营而趋左,以某无乘危害人之意也,某来朝当引子先见吾王,以决其议。
遂尽收所献,留种于营中,叙宾主之礼。
次早,同造中军,来见夫差,伯嚭先入,备道越王勾践使文种请成之意,夫差勃然曰:越与寡人有不共戴天之恨,安得允其成哉?嚭对曰:王不记孙武之言乎?‘兵凶器,可暂用而不可久也。
’越虽得罪于吴,然其下吴者已至矣,其君请为吴臣,其妻请为吴妾,越国之宝器珍玩,尽扫以贡于吴宫,所乞于王者,仅存宗祀一线耳。
夫受越之降,厚实也;赦越之罪,显名也。
名实俱收,吴可以伯;必欲穷兵力以诛越,彼勾践将焚宗庙,杀妻子,沉金玉于江,率死士五千人,致死于吴,得无有所伤于王之左右乎?与其杀是人,孰若得是国之为利?
夫差曰:今文种安在?
嚭对曰:见在幕外候宣。
夫差乃命种入见,种膝行而前,复申前说,加以卑逊,夫差曰:汝君请为臣妾,能从寡人入吴否?
种稽首曰:既为臣妾,死生在君,敢不服事于左右。
嚭曰:勾践夫妇愿来吴国,吴名虽赦越,实已得之矣,王又何求焉?
夫差乃许其成。
早有人到右营报知子胥,子胥急趋至中军,见伯嚭同文种立于王侧,子胥怒气盈面,问吴王曰:王已许越和乎?王曰:已许之矣。
子胥连叫曰:不可,不可。
吓得文种倒退几步,静听其说。
子胥谏曰:越与吴邻,有不两立之势,若吴不灭越,越必灭吴。
夫秦、晋之国,我攻而胜之,得其地,不能居,得其车,不能乘。
如攻越而胜之,其地可居,其舟可乘,此社稷之利,不可弃也。
况又有先王大仇,不灭越,何以谢立庭之誓乎?
夫差语塞不能对,惟以目视伯嚭。
伯嚭前奏曰:相国之言误矣。
先王建国,水陆并封,吴、越宜水,秦、晋宜陆,若以其地可居,其舟可乘,谓吴、越必不能共存,则秦、晋、齐、鲁皆陆国也,其地亦可居,其车亦可乘,彼四国者,亦将并而为一乎?若谓先王大仇,必不可赦,则相国之仇楚者更甚,何不遂灭楚国而遽许其和耶?今越王夫妇皆愿服役于吴,视楚仅纳芈胜更不相同。
相国自行忠厚之事,而欲王居刻薄之名,忠臣不如是也!
夫差喜曰:太宰之言有理,相国且退,俟越国贡献至日,当分赠汝。
气得子胥面如土色,叹曰:吾悔不听被离之言,与此佞臣同事。
口中恨恨不绝,只得步出幕府,谓大夫王孙雄曰:越十年生聚,再加以十年之教训,不过二十年,吴宫为沼矣。
雄意殊未深信,子胥含愤,自回右营。
夫差命文种回复越王,再到吴军申谢,夫差问越王夫妇入吴之期,文种对曰:寡君蒙大王赦而不诛,将暂假归国,悉敛其玉帛子女,以贡于吴,愿大王稍宽其期,其或负心失信,安能逃大王之诛乎?夫差许诺,遂约定五月中旬,夫妇入臣于吴,遂遣王孙雄押文种同至越国,催促起程,太宰伯嚭屯兵一万于吴山以候之,如过期不至,灭越归报,夫差引大军先回。
毕竟越王如何入吴?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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