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志第七十二回:棠公尚捐躯奔父难,小说描写了周幽王凶残无道,周平王东迁,诸侯国争霸,士大夫势力日益壮大,最终形成七雄对峙局面;批判了昏庸愚昧的昏君暴君,揭示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歌颂了赏罚分明的王侯和有胆识的将相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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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第七十二回:棠公尚捐躯奔父难
《东周列国志》是明末小说家冯梦龙著、清代蔡元放改编的长篇历史演义小说,成书于清代乾隆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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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写的是西周结束(公元前789年)至秦统一六国(公元前221年),包括春秋、战国五百多年间的历史故事,内容相当丰富复杂。
小说描写了周幽王凶残无道,周平王东迁,诸侯国争霸,士大夫势力日益壮大,最终形成七雄对峙局面;批判了昏庸愚昧的昏君暴君,揭示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歌颂了赏罚分明的王侯和有胆识的将相勇夫。
小说的布局谋篇主次分明,错落有致。
每一故事既可独立成篇,又可贯穿一体。
人物形象栩栩如生,故事描写引人入胜。
第七十二回棠公尚捐躯奔父难伍子胥微服过昭关
话说伍员字子胥,监利人,生得身长一丈,腰大十围,眉广一尺,目光如电,有扛鼎拔山之勇,经文纬武之才。
乃世子太师连尹奢之子,棠君尚之弟。
尚与员俱随其父奢于城父。
鄢将师奉楚平王之命,欲诱二子入朝,先见了伍尚,因请见员。
尚乃持父手书入内,与员观看,曰:父幸免死,二子封侯,使者在门,弟可出见之。
员曰:父得免死,已为至幸。
二子何功,而复封侯,此诱我也。
往必见诛!尚曰:父见有手书,岂相诳哉?员曰:吾父忠于国家,知我必欲报仇,故使并命于楚,以绝后虑。
尚曰:吾弟乃臆度之语。
万一父书果是真情,吾等不孝之罪何辞?员曰:兄且安坐,弟当卜其吉凶。
员布卦已毕,曰:今日甲子日,时加于巳,支伤日下,气不相受,主君欺其臣,父欺其子。
去且就诛,何封侯之有哉?尚曰:非贪侯爵,思见父耳。
员曰:楚人畏吾兄弟在外,必不敢杀吾父,兄若误往,是速父之死也!尚曰:父子之爱,恩从中出。
若得一面而死,亦所甘心!于是伍员乃仰天叹曰:与父俱诛,何益于事?兄必欲往,弟从此辞矣!尚泣曰:弟将何往?员曰:能报楚者,吾即从之。
尚曰:吾之智力,远不及弟,我当归楚,汝适他国。
我以殉父为孝,汝以复仇为孝。
从此各行其志,不复相见矣!
伍员拜了伍尚四拜,以当永诀。
尚拭泪出见鄢将师,言:弟不愿封爵,不能强之。
将师只得同伍尚登车。
既见平王,王并囚之。
伍奢见伍尚单身归楚,叹曰:吾固知员之不来也!
无极复奏曰:伍员尚在,宜急捕之,迟且逃矣。
平王准奏,即遣大夫武城黑领精卒二百人,往袭伍员。
员探知楚兵来捕己,哭曰:吾父兄果不免矣!乃谓其妻贾氏曰:吾欲逃奔他国,借兵以报父兄之仇,不能顾汝,奈何?贾氏睁目视员曰:大丈夫含父兄之怨,如割肺肝,何暇为妇人计耶,子可速行,勿以妾为念!遂入户自缢。
伍员痛哭一场,藁葬其尸,即时收拾包裹,身穿素袍,贯弓佩剑而去。
未及半日,楚兵已至,围其家,搜伍员不得,度员必东走,遂命御者疾驱追之。
约行三百里,及于旷野无人之处。
员乃张弓布矢,射杀御者,复注矢欲射武城黑。
黑惧,下车欲走。
伍员曰:本欲杀汝,姑留汝命归报楚王,欲存楚国宗祀,必留我父兄之命。
若其不然,吾必灭楚,亲斩楚王之头,以泄吾恨。
武城黑抱头鼠窜,归报平王,言:伍员已先逃矣!平王大怒,即命费无极押伍奢父子于市曹斩之。
临刑,伍尚唾骂无极,谗言惑主,杀害忠良!伍奢止曰:见危授命,人臣之职,忠佞自有公论,何以詈为?但员儿不至,吾虑楚国君臣,自今以后,不得安然朝食矣!言罢,引颈受戮。
百姓观者,无不流涕。
是日天昏日暗,悲风惨冽。
史臣有诗云:
惨惨悲风日失明,三朝忠裔忽遭坑。
楚庭从此皆谗佞,引得吴兵入郢城。
平王问:伍奢临刑有何怨言?无极曰:并无他语,但言伍员不至,楚国君臣不能安食也。
平王曰:员虽走,必不远,宜更追之。
乃遣左司马沈尹戍率三千人,穷其所往。
伍员行及大江,心生一计,将所穿白袍,挂于江边柳树之上,取双履弃于江边,足换芒鞋,沿江直下。
沈尹戍追至江口,得其袍履,回奏:伍员不知去向。
无极进曰:臣有一计,可绝伍员之路。
王问:何计?无极对曰:一面出榜四处悬挂,不拘何人,有能捕获伍员来者,赐粟五万石,爵上大夫;容留及纵放者,全家处斩。
诏各路关津渡口,凡来往行人,严加盘诘。
又遣使遍告列国诸侯,不得收藏伍员。
彼进退无路,纵一时不能就擒,其势已孤,安能成其大事哉?
平王悉从其计,画影图形,访拿伍员,各关隘十分紧急。
再说伍员沿江东下,一心欲投吴国,奈路途遥远,一时难达。
忽然想起:太子建逃奔宋国,何不从之?遂望睢阳一路而进。
行至中途,忽见一簇车马前来,伍员疑是楚兵截路,不敢出头,伏于林中察之,乃故人申包胥也,与员有八拜之交,因出使他国回转,在此经过。
伍员趋出,立于车左。
包胥慌忙下车相见,问:子胥何故独行至此?伍员把平王枉杀父兄之事,哭诉一遍。
包胥闻之,恻然动容,问曰:子今何往?员曰:吾闻‘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吾将奔往他国,借兵伐楚,生嚼楚王之肉,车裂无极之尸,方泄此恨。
包胥劝曰:楚王虽无道,君也;子累世食其禄,君臣之分定矣。
奈何以臣而仇君乎?员曰:昔桀、纣见诛于其臣,惟无道也!楚王纳子妇,弃嫡嗣,信谗佞,戮忠良,吾请兵入郢,乃为楚国扫荡污秽,况又有骨肉之仇乎?若不能灭楚,誓不立于天地之间!包胥曰:吾欲教子报楚,则为不忠;教子不报,又陷子于不孝。
子勉之!行矣!朋友之谊,吾必不漏泄于人。
然子能覆楚,吾必能存楚;子能危楚,吾必能安楚。
伍员遂辞包胥而行。
不一日,到了宋国,寻见了太子建,抱头而哭,各诉平王之过恶。
员曰:太子曾见宋君否?建曰:宋国方有乱,君臣相攻,吾尚未通谒也!
却说宋君名佐,乃宋平公嬖妾之子。
平公听寺人伊戾之谗,杀太子痤而立佐。
周景王十三年,平公薨,佐嗣立,是为元公。
元公为人,貌丑而性柔,多私无信,恶世卿华氏之强,与公子寅、公子御戎、向胜、向行等,谋欲除去之。
向胜泄其谋于向宁。
宁与华向、华定、华亥相善,谋先期作乱,华亥乃伪为有疾,群臣皆来问疾,华亥执公子寅与御戎杀之,囚向胜、向行于仓廪之中。
元公闻之,亟驾车亲至华氏之门,请释二向。
华亥并劫元公,索要世子及亲臣为质,方从其请。
元公曰:周、郑交质,自昔有之,寡人以世子质于卿家,卿之子亦应质于寡人!
华氏商议,将华亥之子无慼、华定之子启、向宁之子向罗,质于公所,元公亦召世子栾,与母弟辰、公子地,质于华亥之家,华亥始释向胜、向行,从元公还朝。
元公与夫人心念世子栾,每日必至华氏,视世子食毕方归,华亥嫌其不便,欲送世子归宫,元公甚喜,向宁不肯曰:所以质太子者,惟不信也,若质去,祸必至矣!元公闻华亥中悔,大怒,召大司马华费遂,将师甲攻华氏,费遂对曰:世子在彼,君不念耶?元公曰:死生有命,寡人不能忍其耻辱!费遂曰:君意既决,老臣安敢庇其私族,以违君命哉?即日整顿兵甲,元公遂将所质华无慼、华启、向罗,尽皆斩首,将攻华氏。
华登素善于华亥,奔往告之,华亥忙集家甲迎战,兵败,向宁欲杀世子。
华亥曰:得罪于君,又杀君子,人将议我!乃尽归其质,与其党出奔陈国。
华费遂有三子,长华豸区,次华多僚,华登其第三子也。
多僚与豸区素不睦,因华氏之乱,谮于元公,言:华豸区实与亥、定同谋,今自陈召之,将为内应!元公信之,使寺人宜僚告于费遂。
费遂曰:此必多僚谮言也,君既疑豸区,则请逐之!华豸区之家臣张匄,微闻其事,讯于宜僚,宜僚不肯言,张匄拔剑在手,曰:汝若不言,吾即杀汝!宜僚惧,尽吐其实,张匄报于华豸区,请杀多僚。
华豸区曰:登出奔,已伤司马之心矣,吾兄弟复相残,何以自立,吾将避之!
华豸区往辞其父,张匄从行,恰好费遂自朝中出,多僚为之御车,张匄一见,怒气勃发,拔佩剑砍杀多僚,劫华费遂同出卢门,屯于南里,使人至陈,招回华亥、向宁等一同谋叛。
宋元公拜乐大心为大将,率兵围南里,华登如楚借兵,楚平王使薳越帅师来救华氏,伍员闻楚师将到,曰:宋不可居矣!乃与太子建及其母子,西奔郑国。
有诗为证:
千里投人未息肩,卢门金鼓又喧天。
孤臣孽子多颠沛,又向荥阳快著鞭。
楚兵来救华氏,晋顷公亦率诸侯救宋,诸侯不欲与楚战,劝宋解南里之围,纵华亥、向宁等出奔楚国。
两下罢兵,此是后话。
是时郑上卿公孙侨新卒。
郑定公不胜痛悼,素知伍员乃三代忠臣之后,英雄无比;况且是时晋、郑方睦,与楚为仇,闻太子建之来,甚喜,使行人致馆,厚其廪饩,建与伍员每见郑伯,必哭诉其冤情。
郑定公曰:郑国微兵寡,不足用也。
子欲报仇,何不谋之于晋?世子建留伍员于郑,亲往晋国,见晋顷公,顷公叩其备细,送居馆驿,召六卿共议伐楚之事。
哪六卿?魏舒、赵鞅、韩不信、士鞅、荀寅、荀跞。
时六卿用事,各不相下,君弱臣强,顷公不能自专。
就中惟魏舒、韩不信有贤声,余四卿皆贪权怙势之辈,而荀寅好赂尤甚。
郑子产当国,执礼相抗,晋卿畏之;及游吉代为执政,荀寅私遣人求货于吉,吉不从,由是寅有恶郑之心。
至是,密奏顷公曰:郑阴阳晋、楚之间,其心不定,非一日矣,今楚世子在郑,郑必信之,世子能为内应,我起兵灭郑,即以郑封太子,然后徐图灭楚,有何不可?顷公从其计,即命荀寅以其谋私告世子建,建欣然诺之。
建辞了晋顷公,回至郑国,与伍员商议其事,员谏曰:昔秦将杞子、杨孙谋袭郑国,事既不成,窜身无所。
夫人以忠信待我,奈何谋之,此侥幸之计,必不可!建曰:吾已许晋君臣矣!员曰:不为晋应,未有罪也;若谋郑,则信义俱失,何以为人?子必行之,祸立至矣!
建贪于得国,遂不听伍员之谏,以家财私募骁勇,复交结郑伯左右,冀其助己,左右受其贿赂,转相要结。
因晋国私遣人至建处,约会日期,其谋渐泄,遂有人密地投首,郑定公与游吉计议,召太子建游于后圃,从者皆不得入。
三杯酒罢,郑伯曰:寡人好意容留太子,不曾怠慢,太子奈何见图?建曰:从无此意。
定公使左右面质其事,太子建不能讳,郑伯大怒,喝令力士,擒建于席上,斩之,并诛左右受赂不出首者二十余人。
伍员在馆驿,忽然肉跳不止,曰:太子危矣!少顷,建从人逃回驿中,言太子被杀之事,伍员即时携建子胜出了郑城,思量无路可奔,只得往吴国逃难。
髯翁有诗,单咏太子建自取杀身之祸,诗云:
亲父如仇隔釜鬵,郑君假馆反谋侵。
人情难料皆如此,冷尽英雄好义心。
再说伍员同公子胜,惧郑国来追,一路昼伏夜行,千辛万苦,不必细述。
行过陈国,知陈非驻足之处,复东行数日,将近昭关。
那座关在小岘山之西,两山并峙,中间一口,为庐、濠往来之冲,出了此关,便是大江,通吴的水路了,形势险隘,原设有官把守,近因盘诘伍员,特遣右司马薳越带领大军驻扎于此。
伍员行至历阳山,离昭关约六十里之程,偃息深林,徘徊不进。
忽有一老父携杖而来,径入林中,见伍员,奇其貌,乃前揖之,员亦答礼,老父曰:君能非伍氏子乎?员大骇曰:何为问及于此?老父曰:吾乃扁鹊之弟子东皋公也,自少以医术游于列国,今年老,隐居于此。
数日前,薳将军有小恙,邀某往视,见关上悬有伍子胥形貌,与君正相似,是以问之。
君不必讳,寒舍只在山后,请那步暂过,有话可以商量。
伍员知其非常人,乃同公子胜随东皋公而行。
约数里,有一茅庄,东皋公揖伍员而入,进入草堂,伍员再拜,东皋公慌忙答礼曰:此尚非君停足之处。
复引至堂后西偏,进一小小笆门,过一竹园,园后有土屋三间,其门如窦,低头而入,内设床几,左右开小窗透光,东皋公推伍员上座,员指公子胜曰:有小主在,吾当侧侍。
东皋公问:何人?员曰:此即楚太子建之子,名胜。
某实子胥也。
以公长者,不敢隐情。
某有父兄切骨之仇,誓欲图报,幸公勿泄!
东皋公乃坐胜于上,自己与伍员东西相对,谓员曰:老夫但有济人之术,岂有杀人之心哉?此处虽住一年半载,亦无人知觉,但昭关设守甚严,公子如何可过,必思一万全之策,方可无虞。
员下跪曰:先生何计能脱我难,日后必当重报!东皋公曰:此处荒僻无人,公子且宽留,容某寻思一策,送尔君臣过关。
员称谢,东皋公每日以酒食款待,一住七日,并不言过关之事。
伍员乃谓东皋公曰:某有大仇在心,以刻为岁,迁延于此,宛如死人,先生高义,宁不哀乎?东皋公曰:老夫思之已熟,欲待一人未至耳。
伍员狐疑不决。
是夜,寝不能寐,欲要辞了东皋公前行,恐不能过关,反惹其祸;欲待再住,又恐担搁时日,所待者又不知何人?展转寻思,反侧不安,身心如在芒刺之中。
卧而复起,绕室而走,不觉东方发白。
只见东皋公叩门而入,见了伍员,大惊曰:足下须鬓,何以忽然改色,得无愁思所致耶?员不信,取镜照之,已苍然颁白矣。
世传伍子胥过昭关,一夜愁白了头,非浪言也。
员乃投镜于地,痛哭曰:一事无成,双鬓已斑。
天乎!天乎!东皋公曰:足下勿得悲伤,此乃足下佳兆也。
员拭泪问曰:何谓佳兆?东皋公曰:公状貌雄伟,见者易识,今须鬓顿白,一时难辨,可以混过俗眼,况吾友,老夫已请到,吾计成矣!员曰:先生计安在?
东皋公曰:吾友复姓皇甫,名讷,从此西南七十里龙洞山居住,此人身长九尺,眉广八寸,仿佛与足下相似,教他假份作足下,足下却份为仆者,倘吾友被执,纷论之间,足下便可抢过昭关矣!伍员曰:先生之计虽善,但累及贵友,于心不安!东皋公曰:这个不妨,自有解救之策在后,老夫已与吾友备细言之,此君亦慷慨之士,直任无辞,不心过虑!
言毕,遂使人请皇甫讷至土室中,与伍员相见,员视之,果有三分相像,心中不胜之喜。
东皋公又将药汤与伍员洗脸,变其颜色,捱至黄昏,使伍员解其素服,与皇甫讷穿之,另将紧身褐衣,与员穿著,扮作仆者,芈胜亦更衣,如村家小儿之状,伍员同公子胜拜了东皋公四拜,异日倘有出头之日,定当重报!
东皋公曰:老夫哀君受冤,故欲相脱,岂望报也!
员与胜跟随皇甫讷,连夜望昭关而行,黎明已到,正值开关。
却说楚将薳越,坚守关门,号令:凡北人东度者,务要盘诘明白,方许过关!关前画有伍子胥面貌查对。
真个水泄不通,鸟飞不过。
皇甫讷刚到关门,关卒见其状貌,与图形相似,身穿素缟,且有惊悸之状,即时盘住,入报薳越,越飞驰出关,遥望之曰:是矣!喝令左右一齐下手,将讷拥入关上,讷诈为不知其故,但乞放生。
那些守关将士,及关前后百姓,初闻捉得子胥,尽皆踊跃观看。
伍员乘关门大开,带领公子胜,杂于众人之中,一来扰攘之际,二来装扮不同,三来子胥面色既改,须鬓俱白,老少不同,急切无人认得,四来都道子胥已获,便不去盘诘了,遂捱捱挤挤,混出关门。
正是:鲤鱼脱却金钩去,摆尾摇头再不来。
有诗为证:
千群虎豹据雄关,一介亡臣已下山。
从此勾吴添胜气,郢都兵革不能闲。
再说楚将薳越,欲将皇甫讷绑缚拷打,责令供状,解去郢都。
讷辨曰:吾乃龙洞山下隐士皇甫讷也,欲从故人东皋公出关东游,并无触犯,何故见擒?薳越闻其声音,想道:子胥目如闪电,声若洪钟,此人形貌虽然相近,其声低小,岂途路风霜所致耶?
正疑惑间,忽报东皋公来见。
薳越命押在一边,延东皋公入,各序宾主而坐,东皋公曰:老汉欲出关东游,闻将军捉得亡臣伍子胥,特来称贺。
薳越曰:小卒拿得一人,貌类子胥,而未肯招承。
东皋公曰:将军与子胥父子,共立楚朝,岂不能辨别真伪耶?薳越曰:子胥目如闪电,声如洪钟,此人目小而声雌,吾疑憔悴已久,失其故态耳!东皋公曰:老汉与子胥亦有一面,请借此人与吾辨之,便知虚实!薳越命取原囚至前,讷望见东皋公,遽呼曰:公相期出关,何不早至?累我受辱。
东皋公笑谓薳越曰:将军误矣,此吾乡友皇甫讷也,约吾同游,期定关前相会,不意他先行一程,将军不信,老夫有过关文牒在此,焉可诬为亡臣耶?言毕,即于袖中取出言牒,呈与薳越观看,越大惭,亲释其缚,命酒压惊曰:此乃小卒识认不真,万勿见怪。
东皋公曰:此将军为朝廷执法,老夫何怪之有?薳越又取金帛相助,为东游之资,二人称谢下关。
薳越号令将士,坚守如故。
再说伍员过了昭关,心中暗喜,放步而行。
走了不上数里,遇著一人,伍员认得他姓左名诚,见为昭关击柝小吏,他原是城父人,曾跟随伍家父子射猎,所以识认颇真。
见伍员,大惊曰:朝廷索公子甚急,公子如何过关?伍员曰:主公知我有一颗夜光之珠,问我取索,此珠已落人手,将往取之,适才禀过薳将军,蒙他释放来的。
左诚不信曰:楚王有令:‘纵放公子者,全家处斩!’某请同公子暂回关上,问明了主将,方才可行。
伍员曰:若见主将,我说美珠已交付与你,恐汝难于分剖,不如做人情放我,他日好相见也!左诚知伍员英勇,不敢相抗,遂纵之东行,回到关上,隐过其事不提。
伍员疾行,至于鄂渚,遥望大江,茫茫浩浩,波涛万顷,无舟可渡,伍员前阻大水,后虑追兵,心中十分危急。
忽见有渔翁乘船,从下流泝水而上,员喜曰:天不绝我命也!乃急呼曰:渔父渡我!渔父速速渡我!那渔父方欲拢船,见岸上又有人行动,乃放声歌曰:日月昭昭乎侵已驰,与子期乎芦之漪。
伍员闻歌会意,即望下流沿江趋走,至于芦洲,以芦荻自隐,少顷,渔翁将船拢岸,不见了伍员,复放声歌曰:日已夕兮,予心忧悲,月已驰兮,何不渡为?伍员同芈胜从芦丛中钻出,渔翁急招之,二人践石登舟,渔翁将船一篙点开,轻划兰桨,飘飘而去,不勾一个时辰,达于对岸。
渔翁曰:夜来梦将星坠于吾舟,老汉知必有异人问渡,所以荡桨出来,不期遇子,观子容貌,的非常人,可实告我,勿相隐也!伍员遂告姓名,渔翁嗟呀不已,曰:子面有饥色,吾往取食啖子,子姑少待。
渔翁将舟系于绿杨下,入村取食,久而不至,员谓胜曰:人心难测,安知不聚徒擒我?乃复隐于芦花深处。
少顷,渔翁取麦饭、鲍鱼羹、盎浆,来至树下,不见伍员,乃高唤曰:芦中人,芦中人,吾非以子求利者也!伍员乃出芦中而应。
渔翁曰:知子饥困,特为取食,奈何相避耶?伍员曰:性命属天,今属于丈人矣,忧患所积,中心皇皇,岂敢相避?渔翁进食,员与胜饱餐一顿,临去,解佩剑以授渔翁,曰:此先王所赐,吾祖父佩之三世矣,中有七星,价值百金,以此答丈人之惠。
渔翁笑曰:吾闻楚王有令:‘得伍员者,赐粟五万石,爵上大夫。
’吾不图上卿之赏,而利汝百金之剑乎?且‘君子无剑不游。
’子所必需,吾无所用也!员曰:丈人既不受剑,愿乞姓名,以图后报!渔翁怒曰:吾以子含冤负屈,故渡汝过江,子以后报啖我,非丈夫也!员曰:丈人虽不望报,某心何以自安?固请言之,渔翁曰:今日相逢,子逃楚难,吾纵楚贼,安用姓名为哉?况我舟楫活计,波浪生涯,虽有名姓,何期而会?万一天遣相逢,我但呼子为‘芦中人’,子呼我为‘渔丈人’,足为志记耳。
员乃欣然拜谢,方行数步,复转身谓渔翁曰:倘后有追兵来至,勿泄吾机。
"
只因转身一言,有分丧了渔翁性命。
要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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