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志第三十四回:宋襄公假仁失众,小说描写了周幽王凶残无道,周平王东迁,诸侯国争霸,士大夫势力日益壮大,最终形成七雄对峙局面;批判了昏庸愚昧的昏君暴君,揭示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歌颂了赏罚分明的王侯和有胆识的将相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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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第三十四回:宋襄公假仁失众
《东周列国志》是明末小说家冯梦龙著、清代蔡元放改编的长篇历史演义小说,成书于清代乾隆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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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写的是西周结束(公元前789年)至秦统一六国(公元前221年),包括春秋、战国五百多年间的历史故事,内容相当丰富复杂。
小说描写了周幽王凶残无道,周平王东迁,诸侯国争霸,士大夫势力日益壮大,最终形成七雄对峙局面;批判了昏庸愚昧的昏君暴君,揭示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歌颂了赏罚分明的王侯和有胆识的将相勇夫。
小说的布局谋篇主次分明,错落有致。
每一故事既可独立成篇,又可贯穿一体。
人物形象栩栩如生,故事描写引人入胜。
第三十四回宋襄公假仁失众齐姜氏乘醉遣夫
话说楚成王假饰乘车赴会,跟随人众俱是壮丁,内穿暗甲,身带暗器,都是成得臣、斗勃选练来的,好不勇猛。
又遣蔿吕臣、斗般二将统领大军,随后而进,准备大大厮杀。
宋襄公全然不知,堕其圈套,正是:没心人遇有心人,要脱身时难脱身了。
楚王拿住了襄公,众甲士将公馆中所备献享犒劳之仪,及仓中积粟,掳掠一空,随行车乘,皆为楚有。
陈、蔡、郑、许、曹五位诸侯,人人悚惧,谁敢上前说个方便。
楚成王邀众诸侯至于馆寓,面数宋襄公六罪,曰:汝伐齐之丧,擅行废置,一罪也;滕子赴会稍迟,辄加絷辱,二罪也;用人代牲,以祭淫鬼,三罪也;曹缺地主之仪,其事甚小,汝乃恃强围之,四罪也;以亡国之余,不能度德量力,天象示戒,犹思图伯,五罪也;求诸侯于寡人,而妄自尊大,全无逊让之礼,六罪也。
天夺其魄,单车赴会,寡人今日统甲车千乘,战将千员,踏碎睢阳城,为齐、鄫各国报仇。
诸君但少驻车驾,看寡人取宋而回,更与诸君痛饮十日方散。
众诸侯莫不唯唯。
襄公顿口无言,似木雕泥塑一般,只多著两行珠泪。
须臾,楚国大兵俱集,号曰千乘,实五百乘。
楚成王赏劳了军士,拔寨都起,带了宋襄公,杀向睢阳城来。
列国诸侯,奉楚王之命,俱屯盂地,无敢归者。
史官有诗讥宋襄之失。
诗云:
无端媚楚反遭殃,引得睢阳做战场。
昔日齐桓曾九合,何尝容楚近封疆。
却说公子目夷自盂地盟坛逃回本国,向司马公孙固说知宋公被劫一事:楚兵旦暮且到,速速调兵,登陴把守。
公孙固曰:国不可一日无君,公子须暂摄君位,然后号令赏罚,人心始肃。
目夷附公孙固之耳曰:楚人执我君以伐我,有挟而求也。
必须如此如此,楚人必放吾君归国。
固曰:此言甚当。
乃向群臣言:吾君未必能归矣。
我等宜推戴公子目夷,以主国事。
群臣知目夷之贤,无不欣然,公子目夷告于太庙,南面摄政。
三军用命,铃柝严明。
睢阳各路城门,把守得铁桶相似。
方才安排停当,楚王大军已到。
立住营寨,使将军斗勃向前打话,言:尔君已被我拘执在此,生杀在我手。
早早献土纳降,保全汝君性命。
公孙固在城楼答曰:赖社稷神灵,国人已立新君矣。
生杀任你,欲降不可得也。
斗勃曰:汝君见在,安得复立一君乎?
公孙固曰:立君以主社稷也。
社稷无主,安得不立新君?
斗勃曰:某等愿送汝君归国,何以相酬?
公孙固曰:故君被执,已辱社稷。
虽归亦不得为君矣。
归与不归,惟楚所命,若要决战,我城中甲车未曾损折,情愿决一死敌。
斗勃见公孙固答语硬挣,回报楚王,楚王大怒,喝教攻城,城上矢石如雨,楚兵多有损伤。
连攻三日,干折便宜,不能取胜。
楚王曰:彼国既不用宋君,杀之何如?
成得臣对曰:王以杀鄫子为宋罪。
今杀宋公,是效尤也。
杀宋公犹杀匹夫耳,不能得宋,而徒取怨,不如释之。
楚王曰:攻宋不下,又释其君,何以为名?
得臣对曰:臣有计矣,今不与盂之会者,惟齐、鲁二国,齐与我已两次通好,且不必较;鲁礼义之邦,一向辅齐定伯,目中无楚,若以宋之俘获献鲁,请鲁君于亳都相会,鲁见宋俘。
必恐惧而来,鲁、宋是葵邱同盟之人,况鲁侯甚贤,必然为宋求情,我因以为鲁君之德,是我一举而兼得宋、鲁也。
楚王鼓掌大笑曰:子玉真有见识。
乃退兵屯于亳都。
用宜申为使,将卤获数车,如曲阜献捷,其书云:
宋公傲慢无礼,寡人已幽之于亳,不敢擅功,谨献捷于上国,望君辱临,同决其狱。
鲁僖公览书大惊。
正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明知楚使献捷,词意夸张,是恐吓之意,但鲁弱楚强,若不往会,恐其移师来伐,悔无及矣。
乃厚待宜申,先发回书,驰报楚王,言:鲁侯如命,即日赴会。
鲁僖公随后发驾,大夫仲遂从行,来至亳都,仲遂因宜申先容,用私礼先见了成得臣,嘱其于楚王前,每事方便。
得臣引鲁僖公与楚成王相见,各致敬慕之意,其时,陈、蔡、郑、许、曹五位诸侯,俱自盂地来会,和鲁僖公共是六位,聚于一处商议。
郑文公开言,欲尊楚王为盟主。
诸侯嗫嚅未应,鲁僖公奋然曰:盟主须仁义布闻,人心悦服,今楚王恃兵车之众,袭执上公,有威无德,人心疑惧。
吾等与宋俱有同盟之谊,若坐视不救,惟知奉楚,恐被天下豪杰耻笑。
楚若能释宋公之囚,终此盟好,寡人敢不惟命是听?
众诸侯皆曰:鲁侯之言甚善。
仲遂将这话私告于成得臣,得臣转闻于楚王。
楚王曰:诸侯以盟主之义责寡人,寡人其可违乎?乃于亳郊更筑盟坛,期以十二月癸丑日,歃血要神,同赦宋罪。
约会已定,先一日将宋公释放,与众诸侯相见。
宋襄公且羞且愤,满肚不乐,却又不得不向诸侯称谢。
至日,郑文公拉众诸侯敦请楚成王登坛主盟。
成王执牛耳,宋、鲁以下次第受歃。
襄公敢怒而不敢言。
事毕,诸侯各散。
宋襄公讹闻公子目夷已即君位,将奔卫以避之。
公子目夷遣使已到,致词曰:臣所以摄位者,为君守也。
国固君之国,何为不入?须臾,法驾齐备,迎襄公以归。
目夷退就臣列。
胡曾先生论襄公之释,全亏公子目夷定计,神闲气定,全不以旧君为意。
若手忙脚乱,求归襄公,楚益视为奇货,岂肯轻放。
有诗赞云:
金注何如瓦注奇?新君能解旧君围。
为君守位仍推位,千古贤名诵目夷。
又有诗说六位诸侯公然媚楚求宽,明明把中国操纵之权,授之于楚,楚目中尚有中国乎?诗云:
从来兔死自狐悲,被劫何人劫是谁?
用夏媚夷全不耻,还夸释宋得便宜。
宋襄公志欲求伯,被楚人捉弄一场,反受大辱,怨恨之情,痛入骨髓,但恨力不能报。
又怪郑伯倡议,尊楚王为盟主,不胜其愤,正要与郑国作对。
时周襄王之十四年春三月,郑文公如楚行朝礼,宋襄公闻之大怒,遂起倾国之兵,亲讨郑罪。
使上卿公子目夷辅世子王臣居守。
目夷谏曰:楚、郑方睦,宋若伐郑,楚必救之,此行恐不能取胜。
不如修德待时为上。
大司马公孙固亦谏。
襄公怒曰:司马不愿行,寡人将独往。
固不敢复言。
遂出师伐郑。
襄公自将中军,公孙固为副,大夫乐仆伊、华秀老、公子荡、向訾守等皆从行。
谍人报知郑文公,文公大惊,急遣人告急于楚。
楚成王曰:郑事我如父,宜亟救之。
成得臣进曰:救郑不如伐宋。
楚成王曰:何故?
得臣对曰:宋公被执,国人已破胆矣。
今复不自量,以大兵伐郑,其国必虚,乘虚而捣之,其国必惧。
此不待战而知胜负者也。
若宋还而自救,彼亦劳矣,以逸制劳,安往而不得志耶?
楚王以为然。
即命得臣为大将,斗勃副之,兴兵伐宋。
宋襄公正与郑相持,得了楚兵之信,兼程而归,列营于泓水之南以拒楚。
成得臣使人下战书。
公孙固谓襄公曰:楚师之来,为救郑也。
吾以释郑谢楚,楚必归。
不可与战。
襄公曰:昔齐桓公兴兵伐楚,今楚来伐而不与战,何以继桓公之业乎?
公孙固又曰:臣闻‘一姓不再兴’,天之弃商久矣,君欲兴之,得乎?且吾之甲不如楚坚,兵不如楚利,人不如楚强,宋人畏楚如畏蛇蝎,君何恃以胜楚?
襄公曰:楚兵甲有余,仁义不足;寡人兵甲不足,仁义有余。
昔武王虎贲三千,而胜殷亿万之众,惟仁义也。
以有道之君,而避无道之臣,寡人虽生不如死矣。
乃批战书之尾,约以十一月朔日,交战于泓阳,命建大旗一面于辂车,旗上写仁义二字。
公孙固暗暗叫苦,私谓乐仆伊曰:战主杀而言仁义,吾不知君之仁义何在也?天夺君魄矣,窃为危之。
吾等必戒慎其事,毋致丧国足矣。
至期,公孙固未鸡鸣而起,请于襄公,严阵以待。
且说楚将成得臣屯兵于泓水之北,斗勃请五鼓济师,防宋人先布阵以扼我。
得臣笑曰:宋公专务迂阔,全不知兵,吾早济早战,晚济晚战,何所惧哉?
天明,甲乘始陆续渡水,公孙固请于襄公曰:楚兵天明始渡,其意甚轻,我今乘其半渡,突前击之,是吾以全军而制楚之半也。
若令皆济,楚众我寡恐不敌,奈何?
襄公指大旗曰:汝见‘仁义’二字否?寡人堂堂之阵,岂有半济而击之理?公孙固又暗暗叫苦。
须臾,楚兵尽济,成得臣服琼弁,结玉缨,绣袍软甲,腰挂雕弓,手执长鞭,指挥军士,东西布阵,气宇昂昂,旁若无人。
公孙固又请于襄公曰:楚方布阵,尚未成列,急鼓之必乱。
襄公唾其面曰:咄!汝贪一击之利,不顾万世之仁义耶?寡人堂堂之阵,岂有未成列而鼓之之理?公孙固又暗暗叫苦。
楚兵阵势已成,人强马壮,漫山遍野,宋兵皆有惧色。
襄公使军中发鼓,楚军中亦发鼓,襄公自挺长戈,带着公子荡、向訾守二将,及门官之众,催车直冲楚阵,得臣见来势凶猛,暗传号令,开了阵门,只放襄公一队车骑进来,公孙固随后赶上护驾,襄公已杀入阵内去了。
只见一员上将挡住阵门,口口声声叫道:有本事的快来决战!
那员将乃斗勃也,公孙固大怒,挺戟直刺斗勃,勃即举刀相迎。
两下交战,未及二十合,宋将乐仆伊引军来到,斗勃微有著忙之意,恰好阵中又冲出一员上将蔿氏吕臣,接住乐仆伊厮杀。
公孙固乘忙,觑个方便,拨开刀头,驰入楚军。
斗勃提刀来赶,宋将华秀老又到,牵住斗勃,两对儿在阵前厮杀,公孙固在楚阵中,左冲右突,良久,望见东北角上甲士如林,围裹甚紧,疾驱赴之,正遇宋将向訾守,流血被面,急呼曰:司马可速来救主!公孙固随著訾守,杀入重围,只见门官之众,一个个身带重伤,兀自与楚军死战不退。
原来襄公待下人极有恩,所以门官皆尽死力,楚军见公孙固英勇,稍稍退却,公孙固上前看时,公子荡要害被伤,卧于车下。
仁义大旗已被楚军夺去了。
襄公身被数创,右股中箭,射断膝筋,不能起立。
公子荡见公孙固到来,张目曰:司马好扶主公,吾死于此矣。
言讫而绝,公孙固感伤不已。
扶襄公于自己车上,以身蔽之,奋勇杀出。
向訾守为后殿,门官等一路拥卫,且战且走,比及脱离楚阵,门官之众,无一存者。
宋之甲车,十丧八九。
乐仆伊、华秀老见宋公已离虎穴,各自逃回,成得臣乘胜追之,宋军大败,辎重器械,委弃殆尽。
公孙固同襄公连夜奔回。
宋兵死者甚众,其父母妻子,皆相讪于朝外,怨襄公不听司马之言,以致于败。
襄公闻之,叹曰:君子不重伤,不擒二毛。
寡人将以仁义行师,岂效此乘危扼险之举哉?举国无不讥笑。
后人相传,以为宋襄公行仁义,失众而亡,正指战泓之事。
髯翁有诗叹云:
不恤滕鄫恤楚兵,宁甘伤股博虚名。
宋襄若可称仁义,盗跖文王两不明。
楚兵大获全胜,复渡泓水,奏凯而还。
方出宋界,哨马报,楚王亲率大军接应,见屯柯泽。
得臣即于柯泽谒见楚王献捷。
楚成王曰:明日郑君将率其夫人,至此劳军,当大陈俘馘以夸示之。
原来郑文公的夫人芈氏,正是楚成王之妹,是为文芈。
以兄妹之亲,驾了辎车并,随郑文公至于柯泽,相会楚王。
楚王示以俘获之盛。
郑文公夫妇称贺,大出金帛,犒赏三军。
郑文公敦请楚王来日赴宴。
次早,郑文公亲自出郭,邀楚王进城,设享于太庙之中,行九献礼,比于天子。
食品数百,外加笾豆六器,宴享之侈,列国所未有也。
文芈所生二女,曰伯芈、叔芈,未嫁在室。
文芈又率之以甥礼见舅,楚王大喜。
郑文公同妻女更番进寿,自午至戌,吃得楚王酩酊大醉。
楚王谓文芈曰:寡人领情过厚,已逾量矣。
妹与二甥,送我一程何如?
文芈曰:如命。
郑文公送楚王出城先别,文芈及二女,与楚王并驾而行,直至军营。
原来楚王看上了二甥美貌,是夜拉入寝室,遂成枕席之欢,文芈彷徨于帐中,一夜不寐,然畏楚王之威,不敢出声。
以舅纳甥,真禽兽也!次日,楚王将军获之半,赠于文芈,载其二女以归,纳之后宫。
郑大夫叔詹叹曰:楚王其不得令终乎?享以成礼,礼而无别,是不终也。
且不说楚、宋之事。
再表晋公子重耳,自周襄王八年适齐,至襄王十四年,前后留齐共七年了。
遭桓公之变,诸子争立,国内大乱,及至孝公嗣位,又反先人之所为,附楚仇宋,纷纷多事,诸侯多与齐不睦。
赵衰等私议曰:吾等适齐,谓伯主之力,可借以图复也。
今嗣君失业,诸侯皆叛,此其不能为公子谋亦明矣。
不如更适他国,别作良图。
乃相与见公子,欲言其事。
公子重耳溺爱齐姜,朝夕欢宴,不问外事,众豪杰伺候十日,尚不能见。
魏犨怒曰:吾等以公子有为,故不惮劳苦,执鞭从游,今留齐七载,偷安惰志,日月如流,吾等十日不能一见,安能成其大事哉?
狐偃曰:此非聚谈之处,诸君都随我来。
乃共出东门外里许,其地名曰桑阴,一望都是老桑,绿荫重重,日色不至。
赵衰等九位豪杰,打一圈儿席地而坐。
赵衰曰:子犯计将安出?
狐偃曰:公子之行,在我而已。
我等商议停妥,预备行装,一等公子出来,只说邀他郊外打猎,出了齐城,大家齐心劫他上路便了。
但不知此行,得力在于何国?
赵衰曰:宋方图伯,且其君好名之人,盍往投之,如不得志,更适秦、楚,必有遇焉。
狐偃曰:吾与公孙司马有旧,且看如何。
众人商议许久方散。
只道幽僻之处,无人知觉,却不道:若要不闻,除非莫说;若要不知,除非莫作。
其时姜氏的婢妾十余人,正在树上采桑喂蚕,见众人环坐议事,停手而听之,尽得其语,回宫时,如此恁般,都述于姜氏知道。
姜氏喝道:那有此话,不得乱道。
乃命蚕妾十余人,幽之一室,至夜半尽杀之,以灭其口。
蹴公子重耳起,告之曰:从者将以公子更适他国,有蚕妾闻其谋,吾恐泄漏其机,或有阻当,今已除却矣。
公子宜早定行计。
重耳曰:人生安乐,谁知其他,吾将老此,誓不他往。
姜氏曰:自公子出亡以来,晋国未有宁岁。
夷吾无道,兵败身辱,国人不悦,领国不亲,此天所以待公子也。
公子此行,必得晋国,万勿迟疑。
重耳迷恋姜氏,犹弗肯。
次早,赵衰、狐偃、臼季、魏犨四人立宫门之外,传语:请公子郊外射猎。
重耳尚高卧未起,使宫人报曰:公子偶有微恙,尚未梳栉,不能往也。
齐姜闻言,急使人单召狐偃入宫,姜氏屏去左右,问其来意。
狐偃曰:公子向在翟国,无日不驰车骤马,伐狐击兔,今在齐,久不出猎,恐其四肢懒惰,故来相请,别无他意。
姜氏微笑曰:此番出猎,非宋即秦、楚耶?
狐偃大惊曰:一猎安得如此之远?
姜氏曰:汝等欲劫公子逃归,吾已尽知,不得讳也。
吾夜来亦曾苦劝公子,奈彼执意不从。
今晚吾当设宴,灌醉公子,汝等以车夜载出城,事必谐矣。
狐偃顿首曰:夫人割房闱之爱,以成公子之名,贤德千古罕有。
狐偃辞出,与赵衰等说知其事,凡车马人众鞭刀糗糒之类,收拾一一完备。
赵衰、狐毛等先押往郊外停泊。
只留狐偃、魏犨、颠颉三人,将小车二乘伏于宫门左右,专等姜氏送信,即便行事。
正是:要为天下奇男子,须历人间万里程。
是晚姜氏置酒宫中,与公子把盏。
重耳曰:此酒为何而设?
姜氏曰:知公子有四方之志,特具一杯饯行耳。
重耳曰:人生如白驹过隙,苟可适志,何必他求?
姜氏曰:纵欲怀安,非丈夫之事也。
从者乃忠谋,子必从之。
重耳勃然变色,搁杯不饮。
姜氏曰:子真不欲行乎?抑诳妾也?
重耳曰:吾不行,谁诳汝?
姜氏带笑言曰:行者,公子之志;不行者,公子之情。
此酒为饯公子。
今且以留公子矣。
愿与公子尽欢可乎?
重耳大喜。
夫妇交酢,更使侍女歌舞进觞。
重耳已不胜饮,再四强之,不觉酩酊大醉倒于席上。
姜氏覆之以衾,使人召狐偃。
狐偃知公子已醉,急引魏犨、颠颉二人入宫,和衾连席抬出宫中。
先用重褥衬贴,安顿车上停当,狐偃拜辞姜氏。
姜氏不觉泪流,有词为证:
公子贪欢乐,佳人慕远行。
要成鸿鹄志,生割凤鸾情。
狐偃等催趱小车二乘,赶黄昏离了齐城,与赵衰等合做一处,连夜驱驰,约行五六十里,但闻得鸡声四起,东方微白,重耳方才在车儿上翻身,唤宫人取水解渴。
时狐偃执辔在傍,对曰:要水须待天明。
重耳自觉摇动不安,曰:可扶我下床。
狐偃曰:非床也,车也。
重耳张目曰:汝为谁?
对曰:狐偃。
重耳心下恍然,知为偃等所算,推衾而起,大骂子犯:汝等如何不通知我,将我出城,意欲何为?
狐偃曰:将以晋国奉公子也。
重耳曰:未得晋,先失齐,吾不愿行。
狐偃诳曰:离齐已百里矣,齐侯知公子之逃,必发兵来追,不可复也。
重耳勃然发怒,见魏犨执戈侍卫,乃夺其戈以刺狐偃。
不知生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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