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云阁第二十二回:弃道心皆由巧辩 崇儒学幸服青衿,故自归汉阳,一道一儒盘旋于心,游移莫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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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云阁第二十二回:弃道心皆由巧辩 崇儒学幸服青衿
《绣云阁》是清代魏文中创作的白话长篇神魔小说。
一名《绣云仙阁》。
八卷一百四十三回,成书于清同治八年(1869)。
小说叙紫霞真人弟子虚无子受命下凡,投生尘世为李三缄,云游天下,除恶布善,教导世人,以复大道本体;紫霞另一门人虚心子因妒忌虚无子,亦投生尘世,是为常七窍;情节沿着两条线索发展,至结尾时,李三缄与其六十九位弟子均因道心坚定,飞升仙界,入居紫霞真人所造之绣云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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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窍自聆三缄之言,决弃道门,以儒为尚;复见道士之术,又欲荣道以弃乎儒。
故自归汉阳,一道一儒盘旋于心,游移莫定。
紫霞知之,命复礼子临凡,与决所从。
若得七窍从道,则三缄有他山之助;若入儒门,必为坏道倡,兼以野道山妖出而相攻,则三缄势孤而难于撑持矣。
复礼子领得师命,乘云空际,闪闪而来。
灵宅子亦知七窍被紫霞略显仙法,道心又动,因思七窍如同入道以助三缄,将阐道有资而吾仇难复。
趁今游移未决,再命总真童子下得尘世,一坚从儒志向,俾彼名登黄甲,得专政柄,乃能禁道不行。
三缄即是道习成,相从无人,不过得还仙位,紫霞亦空劳精力,无颜对及群仙。
那时相遇于八卦台,共以任道不阐为笑谈,方泄吾恨。
总真童儿奉命,乘云向东而至。
复礼子半霄顾盼,遥见东面坠下彩云,不知何仙闲游至此,急将祥光腾上高处视之,乃一总角道童,按云坠地,化为老叟,手持竹杖,向北缓行。
复礼子云头暗思:此总角小童化成老叟,必有所为。
然遍想群仙宫中,童子虽多,俱未可以变化之法,是童子而能此术者,或属山精水怪迷弄男女,未可知也。
如其为精且怪焉,吾必追踪收之,以除民害。
于是祥光催动,向北而游,总将云头罩着老叟。
老叟行约数里,立于绿杨枝下,念及真言,以唤当方。
当方至,老叟与谈数语,乘车重去。
去不一刻,转告老叟,老叟当将手诀四方挥动,绿杨荫里顷成一座酒楼。
酒楼化已,复布罗网以蔽俗跟。
旋抽数茎茅草,持手诵咒,其草化作当炉幼子暨饮酒之辈。
一时炉烟密密,卖酒声声。
复礼子视之甚悉,骇然而言曰:小小童子有如此法力,吾辈不能及之,但未识化兹酒楼,以障何人眼目,吾且云头稳坐,视彼究竟如何。
坐待良久,前村之北有一少年,泽畔行吟,踌躇四顾,似闲游寻侣而未得者。
复礼子熟视片时,恍然悟曰:行吟泽畔者,七窍也。
化酒楼以待之者,必灵宅子门徒总真童子也。
吾门仙侣常夸此子年虽妙龄,道法甚高,其心尚未深信。
今一见及,诚不虚也。
然不化酒楼以待他人,而独待七窍者,必有所告。
待吾化一年老道士,入于楼内,见机而作。
将形化后,转而思之,又恐总真童子仙眼视透。
吾师传有晦目法,且将真言念动,一下云头,暗从西隅坠于尘世。
是时七窍行行止止,身登高埠,引颈四望,见得绿杨枝下窗棂杂露,高插酒帘,心甚喜曰:近村中有是酒楼,正吾消闲地也。
遂逞步下埠,趋至其间。
但闻当炉幼子呼来卖酒声高,饮酒嘉宾夸此瓮头美甚,七窍见绿杨吐秀,常念良朋,闻酒气飘香,正思红友,惜乎饮无同侣,独酌为怀。
殊意刚入酒楼,主人笑容可掬而询之曰:嘉客戾止,欲饮酒乎?七窍曰:不识是地有此高楼,忽来贵肆中一饮佳酿。
主人曰:与友共饮乎,一人独酌耳?七窍曰:恨无良友,只有只身。
主人曰:如是吾来奉陪。
七窍暗睹主人,年约六旬,尔雅温文,真似儒门有道之士。
两相揖后,缘梯而上,坐于楼之东偏。
窗外嫩柳飞扬,绿影参差,时映于酒卮之内。
七窍赞叹不已,曰:此楼清幽,黄鹤弗让也。
主人曰:老拙株守家庭,难以度日,因于是地聊设酒肆,以消夏日耳。
七窍曰:吾见主人儒雅可爱,且将姓字暨所行所学历历详述,俾吾亦步后尘。
主人曰:吾族葛氏,自太祖乔居于此,历数世矣。
太祖酷好诗书,吾祖已开驷马之门,吾父接踵之;至于吾,躬词林忝入,孙若子又接踵焉。
世世簪缨,幸而不绝,荣耀鼎盛,皆自儒业苦造而来。
盖是邑本有此贵族,总真童子因假冒之,可令七窍于不惑也。
七窍于是复从而礼貌,曰:小子已廿岁矣,一艺未成,心欲入道以求长生,又欲从儒以求显贵,两相在抱,迄无定衡,敢乞主人为我一决。
主人曰:尔友朋内所言若何!七窍曰:有劝吾习道者,有劝吾习儒者。
刚言至此,复礼子亦呼酒一瓶,饮于七窍之左。
七窍曰:还宜习道乎,习儒乎?
主人曰:圣天子首出庶物,以平治天下,皆由儒道,哪有道士以法术治天下乎?凡人为天子民,当寻正路,一耕一读,乃至正至大之途。
不读则勤耕,以求菽粟有余,俯仰无忧事畜;不耕则苦读,以期功名显达,上下均受荣封。
必如是而后不愧生于人世也。
每见年少子弟,耕也而惰于耕,读也而懒于读,不耕不读,无策资生,妻子嫁于他人,父母推之兄弟,自谓红尘看破,学道出家。
一入道门,尘心未绝,装作风骚一派,徒将言语惑人,讹以传讹,道不成道,学如不学。
以相公之丰标才华,正宜读书求名,显扬父母,奚必《黄庭》是诵,玩废时日乎?七窍闻此一席正谈,心若重儒而轻道。
复礼子聆言暗计:必灵宅子遣来门人所化,巧以言语,稳七窍之心者。
乃从旁答曰:叟言差矣,人生天地所行所作,视乎其志。
志在道则从而习道,志在儒则从而习儒,何得区区败道为匪哉?即以儒门论,所立说以教弟子,以及弟子之问疑辨难者,何在非道中之语。
自吾思之,习道即从儒,习儒即从道,特患怠焉,不习终莫能成耳。
以叟所言,全谓习道为非,见何浅也。
吾聆叟谈,吾有一证佐焉。
主人惊甚,暗将慧眼偷觑,奈复礼子早治以晦目法儿,不能辨其为仙为妖。
因怒目而视曰:吾闻尔言,又是一番迷人之说。
但将尔证佐说来,如在道中则可,若在道外,吾必从而非笑之。
复礼子接口言曰:昔有农夫养一犊子,驯良可教,一犁春雨,无不如心。
养之数十年,由耕致富,人人争买此犊,农夫如护珍宝,不忍舍之。
无何春秋已去,此犊颓然老矣,农夫不计其老,尚加以千斤犁耙,老犊不堪重任,口吐人言曰:‘吾力已弱,不比少年。
’农夫如不闻也,愈加鞭楚。
老犊又曰:‘吾言力弱,何不痛恨乃尔乎?’农夫曰:‘前者尔能任重耕作,吾甚痛惜,岂今而不然耶?尔能竭力如前,迨至明日,即轻尔任。
’老犊闻说,果然竭力精神,以尽一日之耕。
殊至诘朝,重任犹是。
犊无奈,示梦于农夫之妻。
其妻以梦告夫,劝轻犊任。
农夫曰:‘老犊畜生也,畜生之言不合人情,尔何必听。
’言已大笑。
主人闻此讥诮,从容言曰:尔之证佐,证得巧妙。
吾有一证,尔愿闻乎?复礼子曰:只要合理耳。
主人曰:尔如乐听,吾为详述焉。
吾之近邻所养一犬,善于护宅。
凡遇盗至,必报主知,如无盗临,吠声不作。
一日,来一道士,此犬不惟不吠,且摇尾相亲。
道士怜之,向吾怜翁以化此犬。
邻翁许,道士系回观内。
养之数日,此犬齿断系索,仍回邻家。
适值邻翁出饮归来,刚发一言,犬吠不已。
怜翁骂曰:‘瘟犬,主人都不认耶?尔随道士未久,即乱咬如斯,倘变作道家,怕不准人说话,一闻说话,就要咬断肾筋矣。
’谈罢亦拍掌大笑。
七窍见二人语去言来,各不相下,笑而言曰:二人不必争论,吾也有一证佐。
二人同声曰:别人证佐吾不欲听,尔之证佐吾甚愿闻,当不若刘四之口也。
七窍曰:吾少时闻诸乃父,吾家一眷属年少而殒,言妻貌甚丽,人人争聘,妇皆嫌其不合于心。
惟张、李二家,廿龄破镜,富而且美,此妇都欲嫁之。
然嫁张则惜李,嫁李则惜张,游移不定,已至数月。
妇姑促曰:‘欲张则张,欲李则李,嫁个丈夫都无定见,安望得富乎?’妇闻不悦,恨声应曰:‘嫁张由我,嫁李由我,嫁李嫁张在我心中,何必旁人多嘴。
’言已,忿然下楼而去。
主人默坐片刻,暗解拴腰縧儿,抛在楼头,化为巨蟒,直向复礼子舞爪张牙。
复礼子持箸掷去,化作蜈蚣,巨蟒见之,仍还本相。
主人怒甚,以手一指,酒楼渺然,吼声如雷而言曰:何处野道,敢与仙师斗法!言犹未已,突被复礼子一降心杵打下。
主人大叫一声,化为童儿,腾空竟去。
复礼子随后追逐,逼于其前曰:尔其妖耶,怪耶?如不明言,必诛尔命!童子拂然曰:吾非他,灵宅子门人总真童子是也。
复礼子曰:尔是总真童子,道祖命尔守着胎津,为何所事不司,来到尘凡以法迷人乎?童子不答,与复礼子战于云端。
酣战逾时,童子呼集六丁六甲,将复礼子围着。
复礼子挥以降心杵,不动,忙取撑天如意四面击之,丁甲神祗纷然而散。
童子急向口中一指,吐出千头万绪,如丝如絮,直从复礼子顶上覆来。
复礼子不知何宝,将身紧束,用尽生平之力,挣播不开,倒于阵中,呻吟弗绝。
紫霞知得,命正心子持顶门钢针与割肠宝刀急来援救。
殊至阵云之下,但见迷天黑雾,周围似漆,欲进无从。
观望久之,莫可为计,只得在外呼曰:阵内有人乎?连呼数声,一老叟出,背驮须短,行动有如犬然。
来至阵外,呵欠不已,曰:吾在阵中,正好阳台入梦,忽闻外面叫不绝声,及出阵来,人影又无,必是虾儿要与老龙试试道法?正心子不答,暗以黑雾遮着身体,睹得此老将要入阵,复厉声曰:阵内无人,待吾打入,杀得尔鸡犬不留。
此老闻之,笑曰:天上都有鸡犬,真是款天话。
正心子曰:阵内有人,毋须多言,速出一晤。
此老曰:老师爷在此候尔,尔在何处?正心子曰:在东。
此老曰:东方甲乙木,木能生火,火上烧油,岂不是一进阵来,即要举手。
言已,询曰:尔到底在何处耶?正心子曰:在南。
此老曰:南方丙丁火,火内生风,必是疯魔。
吾不与尔纠缠,要向西北进阵去矣。
正心子随转西北候之。
此老刚到,一手擒住,疾声呼曰:胆大妖精,敢布阵云头,与上仙作梗!此老曰:尔是谁?休与吾顽。
正心子曰:非与尔顽,吾询尔究系何妖?此老曰:吾非妖属,歪枉子是老仙道号也。
正心子曰:尔师何人?此老曰:歪心子。
正心子曰:尔在阵中作甚?此老曰:奉总真童子命,在此守阵耳。
正心子曰:是阵何名?此老曰:乱丝。
正心子曰:必要何人方能破之?此老曰:非正心子不能破也。
正心子曰:四大阵门,先从何入?此老曰:先从财门而入,则阵易破焉。
兹已说明,君宜释我。
正心子释手,歪枉子钻入阵内,笑曰:尔从财门入,必死在财帛之中,如其不从歪心子游,歪枉之法不得。
明明与尔说,从中心白云直入,此阵破矣。
言毕入阵。
正心子窃听甚悉,遂向白云处直进,以割肠宝刀横顺挥之,万绪千头纷纷碎断。
总真童子见得阵破而逃。
正心子破了此阵,笑谓复礼子曰:尔亦困于千思万虑中,即不能复理耶?忙忙扶起,去奏道祖,悉言总真童子过失。
道祖遂命玄津真人从泥丸关收回,禁于胎津之地。
正心子、复礼子拜辞道祖,回复师命,各退入宫。
七窍自酒楼归后,意决从儒,受业于明德先生,苦读儒书。
始读一二载,文理精通,童军可冠。
是年试期已近,先生促之。
七窍辞别萱庭,赴郡而去。
途有玉女观,地颇雅静。
七窍此夜嫌旅舍闹嚷,意欲止宿于兹。
紫霞知之,先临观内,思挽七窍转入道门。
无何,外面笑声嗤嗤直达观内,紫霞出视,见七窍与二三同类拍肩而来观中。
老道迎入,献茗煮粟款之。
七窍曰:前面旅舍烦杂不堪,今宵欲借贵观一宿,所用酒食仍谢以金。
老道曰:相公等非误入山斋,仙风吹之不到,所愧者敝观贫苦,无甚相敬,牀榻不洁,乞为海涵。
七窍曰:在此吵扰足矣,安望其它。
老道于是选一精洁净室,与七窍友人同住。
七窍独出室外,散步闲游。
紫霞持麈一挥,化座小园,奇花十数盆,皆非人间所有。
园中红窗开闭,小楼在焉。
七窍将花视遍,缓步竟上。
紫霞化一老道,凭窗外望。
七窍步履声响,紫霞回首,假意惊曰:相公何来?七窍告其所以。
紫霞曰:如是相公少坐,待贫道下楼烹茗,以款嘉宾。
言已而去。
七窍在楼四望,见有牙签数百卷,一一阅之,尽属道经,而且牙签之上题咏亦伙。
首见一绝云:读罢儒书读道书,为超生死出迷途;不信频将卿相算,如风卷雪一时无。
七窍深爱此诗,手不忍释。
正在吟咏,紫霞捧茗至矣。
七窍索之,紫霞许之。
袖归卧室,玩味百次,不觉神倦而眠。
晨磬一声,朋侪同起,叩谢老道,竟赴郡内。
俟至文宗到日,三试三胜,青衿得服,而称秀士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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