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云阁第十二回:奉父母诚感天地 读诗书道易功名,行至黑水江边,苦无舟楫,沿江而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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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云阁第十二回:奉父母诚感天地 读诗书道易功名
《绣云阁》是清代魏文中创作的白话长篇神魔小说。
一名《绣云仙阁》。
八卷一百四十三回,成书于清同治八年(1869)。
小说叙紫霞真人弟子虚无子受命下凡,投生尘世为李三缄,云游天下,除恶布善,教导世人,以复大道本体;紫霞另一门人虚心子因妒忌虚无子,亦投生尘世,是为常七窍;情节沿着两条线索发展,至结尾时,李三缄与其六十九位弟子均因道心坚定,飞升仙界,入居紫霞真人所造之绣云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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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缄自白马庄闻老叟一番言语,事亲之念日系于怀,兼之梦亲卧牀,家人无影,心愈着急,与仆晓行夜宿,不辞风尘苦况,望乡关遄征。
行至黑水江边,苦无舟楫,沿江而转。
转至江左又合一溪,其江愈宽。
无舟焉能过渡。
三缄心忙意乱,欲觅农夫访之,而农歌不闻;欲觅渔人访之,而渔歌不答。
踌躇四顾,望洋悼叹者良久。
忽听上流欸乃一声,一个小渔舟顺江而来,打桨渔夫颓然老矣。
三缄忙至江岸,呼曰:渔翁渡我,重谢以金。
连呼数声,奈渔翁耳不能闻,摇橹直下。
三缄急招以手,渔翁始停橹问曰:尔欲过江乎?三缄点额频频。
渔翁曰:尔可下至渡头,方好上舟。
言已,摇舟竟去。
主仆于是疾趋下岸,若有数里,舟影毫无。
三缄曰:小舟何如是之速乎?仆曰:舟小而轻,所载无物,乌得不速?三缄曰:如是急急赶之,不然此舟一过,别无渡之者也。
仆诺,复趋数里,一嘴横隔,由嘴截出去,渔舟相去有百步之遥。
三缄手语渔翁,渔翁向前指之。
三缄奔向下流,汗盈浃背,幸至渡口,渔舟已傍岸系着矣。
三缄息定,揖渔翁而言曰:祈老翁渡吾,过江吾必重重相谢。
渔翁摇首曰:吾舟是吾产,捕鱼日常然,若贪尘世宝,不在此江前。
三缄闻之曰:翁真廉士也。
渔翁曰:红尘富贵,久已看穿,吾家子孙甚繁,产业亦厚,如欲享福一生,受用不尽耳。
三缄曰:以翁之德与翁之年,正宜福享庭帏,娱欢老景,何必孤身在艇,遨游江汉哉?渔翁曰:人生不满百,消化如同雪;日在江汉间,所求长生诀。
三缄曰:闻翁言谈,其亦廉而有道者也。
不鄙朽木之才,愿拜门墙,师事终身,可乎?渔翁曰:吾尚求师不得,敢诩教人?三缄曰:老翁大道久成,其不乐为吾师者,吝而弗予也。
渔翁曰:大道昭然天壤,要自求之耳。
三缄曰:翁既吝道不予,可能行此方便,一渡吾否?渔翁曰:举手之劳,何烦累嘱。
三缄见其言词慷慨,主仆登舟。
渔翁运动桡橹,缓缓过江。
方举以金谢之,而渔翁舟去如风,转瞬间已帆扬天际矣。
三缄伫立遥望,赞叹不已。
仆恐途程有误,催促前行。
行去里余,三缄自觉心烦意倦,正欲得一旅舍早早息肩,不意刚到山丫,茅店在望,往来过客投宿累累。
三缄与仆借此停骖,尤幸旅主甚贤,饭食酒肴颇堪裹腹。
主仆餐罢,谢金入室。
室内安置数榻,榻中一人呼吁,呻吟不绝于口。
询其所以,乃奔走江湖,染疾在身而不得归者。
言乃父母衰迈,妻儿悬望,不禁大放悲声。
三缄曰:毋泣毋泣,吾问尔疾重若此,可有药资乎?其人曰:无之。
三缄遂赠银两,嘱旅主为之调剂焉。
昧爽,主仆早起,被晓而行。
约有廿旬,已抵桑梓。
三缄喜极,茫茫然归,家人见之,奔告翁妪。
翁妪呼入内室,泣曰:儿归乎,吾疾卧牀头已数月矣。
三缄亦跪地泣曰:儿好远游,父母有疾而不知,儿之罪也。
即命家人遍访名医,调治亲疾。
三缄衣不解带,步履不停,念念心心,望疾速愈。
殊日复一日,呻吟愈甚。
三缄思曰:亲疾如是,儿视不救,何用子为?于是暗割股肉,烹食双老,而其疾益加。
三缄无可如何,只得每夜焚香,祈天默佑,历数十夕,心虔不担上皇为孝思所感,传太白金星而言曰:朕御座前时有孝光透及,不知尘世孝子有何不遂,卿可入世一行查访。
金星领旨,查得三缄为亲疾无方,求天默佑。
云车播转,归奏上皇曰:老君前登八卦台,传集诸真计议,大道久坏于旁迕,如不救正,一叨妖言邪术,势必扰乱不休,兼之旨奉瑶池,遂命紫霞专此大任。
紫霞归洞,高竖聚仙旗,招集道门诸真,选择阐道之士。
群仙拟得虚无子,虚无子推托再三。
紫霞曰:‘尔如临凡阐道,收得弟子归班,吾必阁建绣云,为尔宫室,长享仙福,永不足插红尘矣。
’虚无子不得已,临凡脱化,更名三缄,周游四方,以觅良友。
归来亲疾沉重,割股而外,焚香告天,因此孝光透及御座耳。
上皇闻奏甚喜,当传紫霞至殿。
紫霞朝罢,侍立于侧。
上皇曰:三缄乃虚无子所化,以阐大道于人间。
今因亲染沉痾,孝感朕座,命尔往救,毋得迟缓。
紫霞领命,化为凡医,来至三缄门前,频呼售药。
家人闻得,告之三缄。
三缄切愈亲病疾,趋出视见一老叟,须眉古峭,身负药囊,遂腰遮面揖之曰:老翁有活人之心,吾门售药,吾亲有难痊之疾,肯入蓬户以救乎?老叟曰:尔既心诚求之,吾又何吝?三缄喜极,即请入室。
诊脉毕,倾及药囊,与病者食之,一剂而愈。
三缄喜出望外,方持金出谢,而老叟不知所往。
三缄知为神救,焚香拜叩,以答恩膏。
父母曰:吾疾已瘳,儿从兹毋得他出也。
三缄诺之。
自是膝下承欢,不离左右,饮食供奉,竭尽心力,不知不觉已历年余。
一日身忽困倦,间寝后,归榻而卧,魂离躯壳,竟在征途,居然主仆同行,恍如昔日景况。
忽至一境,不似白马等处,山高而奇险可畏,睹其巅末,如在霄汉之中。
三缄欲穷其境,向山巅而左转,又见相接一山,彼山之巅楼阁重重,鳞鳞万瓦,楼阁外蕉梧围绕,中有碧桃郁李,花开红白,错杂如星,一带粉垣,尽属青松翠柏。
三缄一路游及,玩赏不尽而叹曰:是境幽深可爱,胜过聚仙观多矣。
赏倦欲归,忙忙碌碌,由原路趋下。
奈此山麓左右概系幽谷,深不可知,由幽谷而翘首望之,另有一阁似在云影之内,若隐若现,变化莫测。
幽谷行尽,突起一峰,曲折纡徐,层层向上,约有数十里,始能得登峰顶。
三缄行力已憋,方到山腰。
腰左一庵,玉砌金嵌,玲珑夺目。
三缄倦甚,竟入庵内暂为息肩。
入一二重门,毫无人影,惟见廊下花茸千丛,苔绿如毡而已。
三缄诧异曰:有此美观,何无守观之人耶?复入上重,中坐一贵官,黼黻朝美裳,笑容可掬。
三缄揖而询曰:此山何名?贵官曰:佛顶。
三缄曰:山巅之阁又何号乎?贵官曰:绣云。
三缄曰:绣云阁内,所居何人?贵官曰:以待仙子。
三缄曰:仙子所居,当名仙府。
‘绣云’二字,何所取义?贵官曰:以云为宫,贵之至也;云也而绣,五彩俱毕,其贵重更可知矣。
三缄曰:今时所居,属何仙子?贵官曰:今尚无之。
三缄曰:贵官在此,所司何事?贵官曰:奉命来兹,看守是阁耳。
三缄曰:可许一玩乎?贵官曰:他人不许,子则吾当许之。
三缄曰:贵官可同游否?贵官曰:窃所愿也。
三缄喜,缓缓度上,绕阁周视,雕龙刻凤,美不可言。
但四面门楣尽皆紧闭,三缄欲入不得,询及贵官曰:阁门胡以紧闭如斯?贵官曰:此阁一成,其门自闭,必待仙子到日,门始辟之。
三缄曰:吾竭力登临,面墙而立,其中美富不得一观,心殊歉然。
贵官曰:待诸异日,自有睹期。
三缄意欲若求以启阁门,殊掉首回观,贵官已渺。
第闻阁内雷声震动,顷刻倒地,化为祥云。
五色云内一物,似虎非虎,似龙非龙,向三缄直奔。
三缄骇极,一惊而寤,所见情景,如在目前。
自是心念中又抱游览之意,然被父母所禁,不敢傲之。
他日奉亲庭帏,其母询曰:儿颜近日何减,其殆病乎?三缄曰:儿身甚安,何病之有?母曰:儿无疾而面带愁容者,必有所思也。
其所思者,仍在访道乎?三缄曰:父母尚在,年近衰颓,儿即有访道之心,亦不忍远游耳。
母曰:诚如儿言。
彼知求道而不知有亲者,是弗识大道之所从出者也。
然儿闲游四境已历数载,年逾十八矣。
近邻某某与儿同庚者,耕焉则富,读焉则贵,早慰堂上亲心。
若儿游手好闲,富贵一无所得,吾心忧甚。
儿可仍继前业,奋志鸡窗,或博得一官一爵之荣,泥封紫诰,荣及父母,即儿孝也。
吾乡生鹤观有儒士赫崇忠者,文名闻于远近,儿速入馆受教,以慰亲心。
不然有子而不知耕,复不知读,恐贻邻里笑矣。
三缄曰:母命儿读,儿从母命,不敢有违。
母于是谓其父曰:何日吉星相照,可以入学。
父曰:明日可也。
果于次日,三缄拜别父母,入生鹤观而拜师求教焉。
三缄乃仙子根基,所读之书不待讲明,而无意弗晓。
一日师教他徒逾东家墙而搂其处子句,认逾为偷,认家为冢,认墙为穑,认搂为楼。
三缄聆此,向师询曰:师所教偷东冢穑而楼其处子,此言何谓也,祈师解之。
师曰:东冢者,吾前岁,东家年姓,东冢其号也,平素为人吝啬不堪。
那夜盗儿入室偷之,已登其楼矣,彼不知觉,谓为鼠子梭泥,是处子即鼠子,鼠子而不能解,师明告尔,乃耗子也。
三缄曰:否,逾东家墙而搂其处子,言其暗越邻家之墙而淫彼女子也,师误矣。
师怒曰:尔父母送尔攻书,还欲奸人子女耶?此种顽徒吾不乐教,尔可速去另从他师。
三缄苦苦哀求,师誓不允。
三缄无奈,告辞而归。
或有人谓其师曰:三缄之家修金必重,而且子弟颖悟,胡不教而逐之?师曰:吾少年懒于诵读,日混一日,忽已成立,孀母只吾一子,溺爱太甚,不知胸中如漆,年年送馆,尚望博取功名。
吾于此时亦充为满腹奇才,洋洋得意。
罢读后家遭贫困,设馆为师,遇彼目不识丁者送来子弟,随吾所教,彼不得知,吾即耍些身份,识破无人。
至三缄所读之书,高吾百倍,每见呈书案上,已骇极矣,故乘其隙而逐之。
其人曰:教学先生都有假耶?师曰:而今世上全是假派头耳,岂止我哉?三缄归,乃父询其所以,三缄托之别故,不忍直斥师非。
母见三缄,怒形于色曰:儿欲逃学,仍然远游乎?三缄曰:儿不敢矣。
母詈之曰:尔自去寻师学儒,求道之言休为提及。
三缄领命,访诸乡邻。
乡邻曰:东崖观中雪如银者,奇才也。
尔欲从师,此真儒门巨擘。
三缄访得,恐触亲怒,次日拜辞父母,即入馆参师后师。
后师严,咿唔之声旦夕不辏三缄性最聪敏,师为讲解,则随解随得。
师甚喜曰:以子聪敏如斯,高掇巍科,只在举头一转。
但毋自暴自弃,致误前程,师之望也。
三缄谨凛师教,伏案功课。
功课暇时,思及求道一事,诵读之意未免淡然。
东崖观左有张士林者,雪如银之高弟也。
适得王朝拔擢,亲授进士职,归家祭祖,红旗紫盖,夹道相迎。
路侧女男,无不迭肩赞叹。
三缄见此荣贵,心已欢欣,又兼乡人夸彼父母善教,方得海内名扬,羡慕之声达乎四境。
三缄于是求道心念,又为功名所移。
时至秋分,师谓三缄曰:尔功课再造,可以试矣。
第试期匪遥,须尽尔心,以求上进。
三缄曰:承师教诲,但恐弟子功夫浅陋,不能胜人。
师曰:以尔文才,尚不居乎人下。
三缄暗计,倘得进取,荣入士林,一则以慰父母之心,一则以如吾师之望。
未几试期已临,三缄辞别高堂,入试而去。
紫霞在宫,默会得知,叹曰:红尘世界,真所谓迷人坑坎也。
复礼子曰:师何所见而云然乎?紫霞曰:如虚无子修道数十劫,成一真仙,宜其蒂固根深,不落尘世圈套,俟道阐明,仍返仙班。
乃始而求道心诚,访友四境,虽山妖木怪,水精邪魔,累扰其身,皆赖仙真护持,不能坏及。
求道已有经矣,后被白马庄老叟动以情缘,忽然念起思亲,急归闾里。
此固造道根本,断不可缺。
夫何道易诗书,又为功名所炫,求道之志化作冰消。
可见富贵迷人,更甚于诸精诸怪也。
复礼子曰:如是何能破彼迷途?紫霞曰:非使彼功名遂意,不克淡其富贵之心。
待心淡富贵时,然后徐徐引之,方可造功成道耳。
复礼子曰:仙子降世入道如是之难,无怪俗子凡夫,坠狱如是之众。
紫霞闻言,微微默首,黯然不语者久之。
复礼子出,暗想:吾师言及三缄迷却本根,若此其甚,吾且化一年少道士,以试彼入道之心,恐不尽如吾师所言亦未可料。
计定,移步换形,俨然一妙龄小道,直上阳关大路,急急趋奔。
遥见三缄走马途中,徜徉自得。
复礼子且前且后,不离不即,待三缄止于旅舍,竟与之同舍而宿焉。
晚餐已过,复礼子来至寝所,假为世故周旋,询及三缄曰:相公何往?三缄曰:朝廷遴选人材,吾欲入试,一夺锦标耳。
复礼子曰:夺得锦标何用?三缄曰:上而三代受封,下而妻子蒙荫,一呼百诺,荣谁如之?复礼子曰:荣则荣矣,吾见自古及今学士文人,名不可及,爵不可及,一旦泰去否来,半没于形罚之中。
即能谨守官阶,得保首领,而人生斯世,寿算有几,刚见少年得志,贵重可钦,转眼而须发如银,身缠疾病,牀头朝卧,不绝呻吟,一气弗通,已作黄泉之鬼。
如在世稍知积德,尚能得转人身;如于贵显时造下罪孽无边,没入阴曹,罚变禽兽,岂不以至贵之体转而为至贱之物哉?三缄曰:如尔所言,富贵皆属无用,人生天地,不几无事可为乎?复礼子曰:人身有三宝:曰精,曰气,曰神。
能将三宝熔成一片,可以拔宅飞升,不转轮回。
以吾言之,习道为妙。
君子而能深造,即不望飞升天府,亦可多延寿算,百载犹存,比之富贵荣华、暂得暂失者,为何如也!三缄曰:使天下人人尽入道中,人人尽成仙品矣,安得有人伦乎?聆尔言词,皆野道迷人,在所当诛之列。
尔其急退,吾慵与尔谈焉。
复礼子见言不入,出户飘然。
三缄次早催促仆从,与同入试诸生前途造发,念念已在名场之内,再不作游山访道之人。
大抵念切功名,其意不无贪龋三缄再战再败,见彼同侪得志,甚不服于乃心。
旋纳一太学生赴都入试,得顶乡荐,荣耀归来,父母欣然,自不必说。
然科名既为,父母虽喜之深,而婚配未成,父母又忧之甚。
于是遍托亲友,亲诸名门巨族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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