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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姻缘传第七十四回:明太守不准歪状

来源:达达搜探索 时间:2022-05-21 12:16 阅读

  醒世姻缘传第七十四回:明太守不准歪状,恩义俱关切,今古不渝如石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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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姻缘传第七十四回:明太守不准歪状

  《醒世姻缘传》是明末清初西周生创作的一部长篇世情小说。

  小说以一个人生业果、冤仇相报的两世姻缘故事为线索,对明朝末年清朝初年社会黑暗的两大症状——腐败的官场和浅薄的世风作了鞭辟入里的解剖,是一部非常杰出的中国古代世情小说。

  那么下面达达搜探秘小编就为大家带来关于第七十四回的详细介绍,一起来看看吧!

  兄弟同枝夫并穴,赤绠紫荆相结。

  恩义俱关切,今古不渝如石铁。

  性惰顿与人相别,棠棣藁砧皆绝。

  噱斩仍腰弊,咒念弟夫双泯灭。

  ——右调《惜分飞》

  龙氏从狄家回去,扬扬得意说道:你们没人肯合我去,我怎么自家也能合他说了话来!薛如卞弟兄两个都在各人房内,依旧不曾出来。

  素姐问说:你去曾见谁来?说些甚话?龙氏道:我一到大门,人就乱往里传说:‘薛奶奶到了。

  ’你家那老调,一手拉着裙子,连忙跑着接我,说:‘薛大娘坐轿来么?是步行了来的?’流水往里让我,就叫人擦桌子,摆果菜,要留我坐。

  叫我也没理他。

  我问:‘狄亲家呢?你叫他出来,我合他说三句话。

  ’你公躲在里间,甚么是敢出头!只说:‘天黑了,不敢见罢。

  有甚么话,请凭分付。

  ’又叫老调,‘快替你薛大娘行礼留坐。

  ’我说:‘小女作下甚事,要写书休他?我敬来问其详细。

  ’你公公说:‘亲家听何人所言,这个岂有此理!亲家是甚等之人,我敢兴这等的欺心?令小女他是想家之心,回家走走,不待住,就请回来。

  ’我说:‘既没敢有这事,我且去罢。

  ’你公公又叫调羹死气白赖拉着,甚么是肯放!只说:‘薛大娘上门怪人?略饮三杯,足见敬意。

  ’叫我也没理他来了。

  素姐说:好汉子就休!怎么又不敢休了!我明日就去,我看他怎么样着!

  薛如卞娘子悄悄的将薛三省媳妇叫到屋里问道:他说的都是真个么?薛三省媳妇道:你听他哩!有点影儿么?到了里头,狄大爷在里间里没出来。

  刘姐到门外头还不认的,见了我才知道是他。

  他说:‘俺闺女犯的甚么该休的罪,亲家说的我知道,我就领了休书去。

  ’狄大爷说:‘你待叫我说你闺女该休的罪过?说不尽,说不尽!从如今说到天明,从天明又说到黑,也说不了的!从今日休了,也是迟了的!只是看去世的两位亲家分上,叫人碍手。

  刚才也只是气上来,说说罢了。

  ’龙姐说:‘见放着我,又看去世的情分呢!’狄大爷说:‘黑了,你家去罢。

  你当不的人呀!’雌搭了一顿,不瞅不睬的来了。

  那头刘姐连拜也没拜,送也没送。

  叫我说:‘你不去,我待去哩!’他才跟着我来了哩。

  连氏道:该,该!直等的叫人这们轻慢才罢了!那时天已二鼓,各人都收拾安歇。

  次早,那侯张两个道婆打听得素姐见在娘家,老鼠般一溜溜到龙氏房里。

  龙氏尚梳洗未完;素姐尚睡觉未起,在床嗳哟嗳哟的捱哼。

  侯张两个道:你觉好了?身上没大怎么疼呀?可是你这娇生惯养的,吃这砍头的们这们一场亏!咱商量这事怎么处,没的咱就罢了?素姐道:可怎么样着处他呢?侯张两个说:象咱这们势力人家还没法儿处,叫以下的人就不街上走了!这头放着两位响丁当的秀才兄弟,那头放着狄相公这们一位贡生,锥上两张呈子,治不出他带把儿的心来哩!如今咱这县里大爷吃亏不肯打光棍,叫相公们往府里呈他去。

  如今周小外郎合秦省祭、逯快手、磨皮匠都往府里递呈子合状去了,咱吃这们一场亏,鼻子星儿不出点气,也见不的人,往后没的还好出去么!

  素姐说:这头俺两个兄弟已都死了,这是不消想的;那头看我那好出气的汉子哩,递呈子呈人!侯张两个道:这头二位相公,你说他都死了是怎说?龙氏接口道:一个姐姐叫人采打得这们等的,回到家来,两个兄弟没出来探探头儿,问声是怎么。

  背地后里已是恨说辱没了他,这不合死了的一般?一个女婿,媳妇儿往远处庙里烧香,你要是个吃人奶的,你不该跟他跟儿?昨日要是有他跟着,那光棍们敢么?不肯跟了媳妇儿去,可在坟上替他老子陪客哩。

  那亲家那老不省事,单这一日好请客么!你既知道儿媳妇待去上庙,你改日请迟了甚么!我听见人说,昨日他妗子在坟里棚里,还扯那臭扶淡,说闺女不该出去上庙,该在家里替他公公助忙哩。

  

  侯张两个道:这可是不省事的话!谁家公公请客教儿媳妇助忙来!老侯说:俺那昝过的日子,你不晓的,张嫂子是知道的。

  再有俺公公好客么?没有一日不两三伙留吃酒的,都是俺婆婆管,忙的那白沫子汗,我坐在屋里,头也不伸一伸儿。

  老张说:我那昝也是如此。

  待往那去,装扮上就去,凭他塌下天来我也不管他,径走。

  他不说还好,他要邦邦两句闲话,我爽利两三宿不回家来!素姐问道:你两三宿的不回家,可在那里?老张道:咱是汉子?怕没处去么?脱不了咱是女人;那昝我又年小,又不大十分丑,那里着不的我?寻好几日家还找不着我的影哩。

  

  素姐说:您都是前生修的,良公善婆,汉子好性儿,娘家又有人做主,那象我不气长?我要似两三日不来家,不消公公汉子说话,还不够两个兄弟嘴舌的哩。

  第三的兄弟,他到望着我亲,偏偏的是个白丁,行动在他两个哥手里讨缺,可又是‘燕公老儿下西洋’!侯张两个道:你再算计,依着我不该饶他。

  你要不治他个淹心,以后就再不消出去;你要出去,除非披上领甲。

  龙氏道:披上领甲是待怎么?素姐说:俺傻娘!娘不披上甲,怕人指破了脊梁呀!侯张两个说完,要待辞回去;龙氏杀狠的留着,赶的杂面汤,定的小菜,炒的豆腐,煎的凉粉,吃完才去。

  龙氏送的侯张两个出门,扬声说道:呃!二位薛相公躲在屋里瞅蛋哩么?别说是个一奶同胞的姐姐,就是同院子住的人叫人辱没了这们一顿,您也探出头来问声儿。

  您就一个人守着个老婆,门也不出一步,连老婆也不叫出出头儿?您大嫂罢么,是举人家的小姐。

  小巧姐,你也是小姐么?你就不为大姑儿,可也是你嫂子呀。

  巧姐在屋里应道:我替俺哥哥那胳膊还疼不过来,且有功夫为嫂子哩!

  龙氏道:你兄弟两个别要使铁箍子箍着头,谁保的住自家就没点事儿。

  薛如卞在屋里应道:别的事只怕保不住,要是叫人在当街剥脱了精光采打,这可以保的没有这事。

  龙氏道:有这事也罢,没这事也罢,你弟兄两个请出来,我有话合你们商议。

  

  薛如卞方出到天井,薛如兼见他哥已出来,也便跨出门槛。

  龙氏道:是你姐姐也较干的差了点儿,您就这们看的下去呀?昨日那吃了亏的女人们,有汉子的是汉子,没汉子的是娘家人们,都往府里告状去了。

  放着您这们两位大相公家,就没本事替姐姐出出气呀?薛如卞道:这怎么出的气呀?年小的女人不守闺门,每日家上庙烧香,如今守道行文,禁的好不利害哩,说凡系女人上庙,本夫合娘家都一体连坐。

  且又跟着娼妇同走,叫人看着,还有甚么青红皂白,可不打打谁?龙氏道:罢,小孩儿家枉口拔舌,吃斋念佛的道友们,说是娼妇哩!你见谁是娼妇呀?薛如卞道:谁是娼妇!周龙皋的老婆,唐皮的嫂子,还待教他怎么娼呀?要没有这两人在内,那光棍们也还不敢动手。

  俺如今藏着,还怕人提名抖搜姓的,还敢出去照着人哩!

  素姐在房中睡着,句句听得真切,高声说道:我刚才没说么?我没有兄弟!我的兄弟害汗并长瘤子、血山崩、天疱疮,都死绝了!你又没要紧叫出他两个来,叫他撒骚放屁数落着揭挑这们一顿!可说你家里要没有生我的人,我可说永世千年的不上你那门!你那里做着朝官宰相,我羞了你纱帽展翅儿!我不希罕您递呈,夹着臭腚快走!薛如卞高声答应:是!还回房中去讫。

  龙氏叫天叫地的怪哭,素姐吆喝道:待怎么呀?没要紧的嚎丧!等他两个砍头的死了可再哭,迟了甚么!一谷碌跳起床来,叫玉兰舀水洗脸,梳完头,也没吃饭,领着小玉兰回家。

  巧姐的随房小铜雀进去说道:俺大妗子家去了。

  薛如兼道:家去罢呀怎么!俺弟兄们且利亮利亮。

  巧姐道:你好公道心肠!你弟兄们利亮,这一去,俺哥可一定的受罪哩!受了你弟兄两个的一肚子气,必定都出到俺哥身上。

  

  却说素姐进到房中,狄希陈挠着个头,肿的只胳膊大粗的,倒在床上哼哼。

  素姐说:这不是甚么伤筋动骨的大病,别要妆那忘八腔儿!你就是赖着我,也是枉费了你的狗心!没有叫我替你偿命的理!你与我好好儿的梳了头,替我往府里递呈子去。

  你要不把那伙子强人杀的呈的叫他每人打一百板,夹十夹棍,顶一千杠子,你就不消回来见我,你就缕缕道道的去了!狄希陈道:你气我胳膊可怜见的,怎么抬的起来?我得往前头走走,只头晕恶心,动的一步儿么!素姐说:你头晕恶心是攮嗓的多了,没的干胳膊事么?你是好人,听我说,你要替我出了气来,咱可好生过日子,你也不是我的汉子,你就是我的亲哥儿弟兄。

  我给你些银子拿着,你就寻着那赵杏川,叫他替你治治疮。

  

  狄希陈道:我这胳膊疼得发昏致命的,怎么去的?你叫薛大哥递不的么?素姐骂道:贼忘八羔子!他要肯递,我希罕你么!狄希陈道:他怎么就不肯递?等我合他说去。

  素姐道:你只敢去合他说!你肯递就递,你如必欲不去,我自己往府里告状。

  咱可讲开:我要告了状回来,你可再休想见我,咱可成了世人罢。

  狄希陈道:你管他怎么呀?你只管俺三个人有一个替你递呈子报仇罢呀怎么?素姐道:我只待叫你出去递呈子,不希罕小春哥!他已是死了,我没有价兄弟了!

  恰好相于廷来看望,狄希陈让他到卧房坐的。

  素姐也在跟前。

  相于廷看问了狄希陈,又问素姐道:嫂子,人说你打得动不得了,你这不还好好的么?又说把头发合四鬓都?尽了,这顶上不还有头发么?人又说把小衣裳子合裹脚鞋都剥的没了,你这不还穿着好好的衣裳哩?素姐骂道:罢么,小砍头的!这们枉口拔舌!我怎么来,就叫人这们等的!

  狄希陈道:相贤弟,你把家里那大马鞍子借我骑到府里。

  相于廷问说:你待往府里做甚么?你这胳膊这们疼,怎么骑的头口?又扯不得辔头,又拿不的鞭子。

  狄希陈道:我说去不的,你嫂子只叫我去递呈子,呈着那些光棍们。

  相于廷道:好哥呀!你亏了合我说声!你要去告个折腰状怕丑丢不尽么?还不‘打了牙往肚子咽’哩!守道行了文书,叫凡有妇女上庙烧香的,受了凌辱,除不准理,还要把本夫合娘家的一体问罪!女人当官货卖,男人问革前程。

  你躲着还不得一半,尚要撞他网里去?素姐说:没的家放屁!谁养了汉来?当官货卖!问革前程!说起来,他家老婆就不上庙?要是递呈子,敢仔别说是上庙,只说是往娘家去。

  相于廷道:就只你有嘴,别人没嘴么?狄大哥,你听不听在你,你紧仔胳膊疼哩,你这监生前程遮不的风,蔽不得雨,别要再惹的官打顿板子,胳膊合腿一齐疼,你才难受哩!素姐骂道:小砍头的!没的家臭声!他紧仔怕见去哩,你又唬虎他!相于廷道:这倒是大实话,不是唬虎哩。

  

  相于廷去后,狄希陈都都抹抹的怕见走。

  素姐催了他几遍,见他不肯动弹,发起恶来骂道:死囚忘八羔子!我只当是你死了!你与我快走!你就永世千年别要进我的门槛儿!你要只进一进来,跌折双腿,叫强人割一万块子,吊在湖里泡的胖胀了,喂了鱼鳖虾蟹,生布心疔,瘟病一辈子!我自家往府里,你睁着扶眼看我有本事告状不!我告回状来,我叫十二个和尚,十二个道士,对着替你合小春子小冬子念倒头经,超度你三个的亡灵!贼没仁义的忘八羔子!一边收拾了行李,拿着盘缠。

  龙氏在家寻死撒泼,强着薛三槐两口子跟着他同到了济南府门口,寻了个客店住下。

  次早,寻着了个写状的赵先儿商量写状。

  素姐合他说是三月初三日回娘家去,行在通仙桥上,被不知名一伙恶棍打抢首饰,剥脱衣裳,把丈夫的胳膊打伤,命在垂危。

  赵先依他口气,替他写了格眼状词。

  写道:告状人狄门薛氏,年二十又零着四,为光棍打抢大事:三月三,因回家去。

  通仙桥,光棍无数。

  走上前,将奴围祝抢簪环,吊了?髻。

  夺衣裳,剥去裙裤。

  赤着脚,不能行步。

  辱良家,成何法度?乞正法,多差应捕。

  本府老爷详状施行。

  素姐跟了投文牌,手里执着状递将上去。

  太守将状看了一遍,又把素姐仔细观看,问道:这状是谁与你写的?素姐道:是这衙门前一个赵先儿写的。

  太守拔了一枝签,叫人拿赵先来见,问道:这薛氏的状是你写的么?赵先道:是小人写的。

  太守一面拔下四枝签,叫打二十;一面说道:这等可恶!状自有一定的体式,你割裂了,这般胡说,戏弄本府!赵先禀道:小人是个武秀才,因无营运,要得写状度日;又想若与别人的状词写成一样,不见出众,所在另成一体。

  又想中式的时文,也有一定的体式,如今割裂变幻,一科不同一科,偏中得主司的尊意;所以小人把这状词的格式也变他一变。

  那知道老爷不好新奇,只爱那古板。

  望老爷姑饶一次,以后照旧写作便是。

  

  太守道:你那日出来做甚,被光棍打得着?素姐说:我回娘家去来。

  太守道:我记得那通仙桥在玉皇庙前,那三月初三是玉皇庙的大会。

  人众拥挤的时候,你这少妇为甚不由别路?你倒是上庙烧香,这还是行好,其情可恕;你若是真回娘家去,这就可恶了!素姐随说:我实是上庙烧香,被光棍打了,不是回娘家去。

  太守道:你虽是上庙烧香,你又可恶!你是少妇,该结了伙伴才去,你的人众,光棍自然不敢打你。

  你为甚么自己一个便去?素姐说:同去的人多多着哩,侯师傅、张师傅、周嫂子、秦嫂子、唐嫂子,一大些人哩。

  

  太守道:那些光棍,为何不打众人,偏只打你?素姐道:都被打来。

  那一个没打?我说的这几个,打的更利害些。

  太守道:那侯师傅与张师傅是两个和尚,是道士呢?素姐道:是两位吃斋念佛的女人。

  太守道:你这小小年纪,不守闺门,跟了人串寺寻僧,本等该奉守道的通行,拶你一拶,敲一百敲,再拿出你丈夫来问罪才是。

  姑念你丈夫是个监生,两个兄弟是秀才,饶你拶,快回家去。

  以后再要出门,犯到我手里,重处不饶!我还要行文到绣江县去处那两个为首的妖妇,拿那庙里的住持。

  两边的皂隶一顿喝掇了出去。

  雌了一头灰,同了薛三槐夫妇败兴而反,也没面目回到狄家,一直经奔龙氏房内,没好拉气,喝神断鬼。

  一家除了龙氏助纣为虐,别人也都不去理他。

  过得两日,果然济南府行下一张牌来,严禁妇女上庙,要将侯张二道婆拿解究问,合家逃躲无踪。

  绣江县勒了严限,问地方要人。

  那禁止烧香的告示都是以薛氏为由。

  告示写道:济南府为严禁妇女入庙烧香,以正风俗,以杜衅端事:照得男女有别,内外宜防。

  所有佛刹神祠,乃僧道修焚之所;缁秃黄冠,举世比之淫魔色鬼。

  见有妇人,不啻如蝇集血,若蚁聚膻。

  所以贞姬良妇,匿迹惟恐不深,韬影尚虞不远。

  近有无耻妇人,不守闺门,呼朋引类,投师受戒,出入空门,致有狄监生妻薛氏在玉皇庙通仙桥上被群棍劫夺簪珥,褫剥去衣。

  此本妇自供如此,其中受辱隐情,尚有不忍言者。

  除行绣江县务擒凶棍以正罪名,再拿侯氏张氏倡邪惑众之妇外,合行再申严禁。

  自示之后,凡系良人妻妾,务须洗涤肺肠,恪遵阃教。

  再有仍前出外浪游,致生事变,本庙住持,与夫母两族家长连本妇遵照守道通行一体究罪施行,决无姑息。

  自悔噬脐。

  须至示者。

  这告示贴在本镇闹集之所与各庙寺之门,都将薛氏金榜名标。

  不特狄薛两家甚无颜面,就是素姐也自觉没有兴头,只恨丈夫兄弟不肯与他出头泄愤,恨得誓不俱生。

  住了几日,要回家去,出到门前布铺里面,取出二两银子递与薛三省,问他要三匹斩噱孝布,三匹期服顺昌。

  薛三省惊讶问道:这不吉之物,姐姐,你要他何用?素姐道:你只与我便是,你管他则甚?我要糊裱围屏。

  

  薛三省只得照数与了他去。

  他叫玉兰拿了,回到自己房内。

  狄希陈还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叫唤。

  素姐说道:我与你讲过的言语,说过的咒誓,我是死了汉子的寡妇,我这不买了孝布与你持服哩!你快快出去!你要稍一挨迟,我一顿桃棍,只当是打你的鬼魂!

  狄希陈还挨着不动,素姐跑到跟前,揪着头发,往床底下一拉,把个狄希陈拉的四铺子着他,哼的一声,象倒了堵墙的一般;又待拾起个小板凳来砍打。

  狄希陈才往外一溜烟走了。

  素姐还往外赶,门槛子绊了一交,也跌了个臭死,把半边身子通跌的动弹不得。

  狄希陈慌的挠着头,自家往荣太医家取了两帖顺气和血汤来,自己煎了,走进房,自己先尝了一口,递到素姐手中,说:你这身上不自在,我就象没有主儿的一般。

  我取了这药,是我亲手煎的,你勉强着吃几口儿。

  素姐从床上爬起来坐着,把药接在手内,照着狄希陈的脸带碗带药猛力摔将过去,淋了一脸药水,着磁瓦子把脸砍了好几道口子流血,带骂连打,把狄希陈赶的兔子就似他儿。

  素姐将息的身子渐好起来,将两样孝布裁了两件孝袍,两条孝裙。

  玉兰缝直缝,素姐杀袍袖,打裙褶,一时将两套孝衣做起。

  又与了玉兰几十文钱,叫薛三槐秤一斤麻打了一根粗绳,一根细绳,把那孝衣孝裙都套着穿在身上,袖了几两银子,走到莲华庵寻着白姑子。

  白姑子问说:贵人少会呀!持是那个的服?素姐说:俺汉子合两个兄弟都死了,你也不看我看去。

  我自己来,你还推知不道,特故问我哩。

  白姑子一连望了几声,说道:我实是不知。

  我但知点信儿,我难道折了腿不成,就不去吊孝么?怎么来这们年小的三位相公,可可的都一齐没了!甚么病来?素姐说:都是汗病后,又心上长出疔疮,连住子都死了!

  白姑子合冰轮倒也不甚疼那薛家的兄弟,想起狄希陈那建醮干过的勾当,甚是换惶,倒放声哭了一阵。

  因素姐没点眼泪,两个姑子才没了兴头。

  素姐取出银子递到白姑子手内,说:这是六两白银。

  你与我请十二位女僧,超度丈夫狄希陈,兄弟薛如卞、薛如兼,合在一处荐拔。

  这是我的个体己道场,所以不好请你家去,就于明日在这庵里建起。

  扬幡挂榜,上边要写的明白。

  白姑子只道是当真,连夜请尼姑写缗扎,办斋供,脚不停地的,师徒两个足足的忙了一夜。

  素姐也没往家去,就在庵里宿了。

  次早,十二位尼姑都一齐到了莲华庵里,写榜的写榜,铺坛的铺坛,念经的念经,吹打的吹打,扬出榜去,上面明明白白真真正正写着:狄门薛氏荐拔亡夫狄希陈,亡弟薛如卞薛如兼,俱因汗病疔疮,相继身死,早叫超生。

  薛素姐身穿重孝,手执魂幡,不止佛前参拜,且跟着姑子街上行香。

  恰好薛家兄弟两个合相于廷,还有位会友,望客回来,劈头撞见素姐这般行径,薛家兄弟合相于廷因有众会友在内,佯为不识。

  众会友幸还不认得是他,大家混过去了。

  众会友别去,止剩了薛相三人,大家惊诧,不知所以,都说:魂幡上的字样不曾看得分明,却不知超度何人?再三都揣摩不着。

  薛如卞道:趁他在外行香,我们走到莲华庵去,便知端的。

  

  将近庵门,高高悬着两首幡幢,一张文榜,上面标着三位尊名。

  薛如卞兄弟倒也不甚着恼,只是叹异了声。

  转身回来,却好遇着素姐行香已毕。

  白姑子在前面领醮,看见薛家兄弟立在街旁,唬得毛骨悚然,魂不附体。

  回入庵中,众人齐说:刚才薛家二位相公合相斋长俱在街上,这是甚么原故!素姐道:我怎并不看见?这一定因我荐度,你们建醮虔诚,他两个的魂灵回来受享。

  白姑子合众人都道:果是如此,这等显灵!大家倍自用心,不敢怠慢。

  晚上醮事已完,素姐陪了众姑子荤酒谢奖,完毕方回。

  后来白姑子知道是素姐故意咒骂,自己到薛家对了他兄弟二人指天画地,说是实不知情,薛如卞也绝不与他计较。

  从古至今,悍妻恶妇凌逼汉子,败坏娘家的门风,从未有这般希奇古怪之事。

  只怕后来更要愈出愈奇,且看下回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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