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缘传第四十四回:梦换心方成恶妇,相携素手花前立,教人莫状丹青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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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姻缘传第四十四回:梦换心方成恶妇
《醒世姻缘传》是明末清初西周生创作的一部长篇世情小说。
小说以一个人生业果、冤仇相报的两世姻缘故事为线索,对明朝末年清朝初年社会黑暗的两大症状——腐败的官场和浅薄的世风作了鞭辟入里的解剖,是一部非常杰出的中国古代世情小说。
那么下面达达搜探秘小编就为大家带来关于第四十四回的详细介绍,一起来看看吧!
才子佳人都十七,并蒂芙蓉,着露娇如滴。
相携素手花前立,教人莫状丹青笔。
出水鸳鸯相比翼,玉女金童,烛影摇红色。
名悬金榜欢何极?相提只愿偕琴瑟。
——右调《蝶恋花》
古人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使其气血充足,然后行其人道,所以古人往往多寿。
但古人生在淳庞之世,未凋未凿之时,物诱不牵,情窦不起,这一定的婚娶之期所以行得将去。
如今处在这轻儇泄越的世界,生出来的都是些刁钻古怪的人才,这些男女,偏那爱亲敬长的良知与世俱没,偏是这些情欲之窍,十一二岁的时节,都无所不知,便要成精作怪。
即狄希陈,母亲管的也算严紧,年纪刚才一十六岁,见了孙兰姬便怎么知道就慕少艾,生出许多计策,钻头觅缝的私通?他母亲自己往府城寻他的初念,原是乍闻了这个信,心中发恨,算计赶到下处,带他连那妓者采拔一顿,与他做个没体面,使他也再不好往那妓者家去,使那妓者也便再不招他。
及至过了一夜,又走了一百里路,又因丈夫再三的嘱咐,那发恨的心肠十分去了七分,那疼爱他的心肠七分倒添了三分。
若使走到下处,或是狄希陈桀骜不驯,或是那妓者虎背熊腰、年纪长大、撅嘴拌唇、撩牙扮齿、黄毛大脚,再若昂昂不采,这又不免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怎禁乍时到了,先一个狄希陈唬的鬼也相似,躲躲藏藏,先叫那做娘的可怜而不可怒;一个十六七岁的美女,娇娇滴滴的迎将出来,喜笑花生的连忙与他接衣裳、解眼罩、问安请坐、行礼磕头,这一副笑脸,那严婆的辣手怎忍下的在他脸上?所以不惟不恶,且越可爱起来。
又亏不尽适遇一个姑子来到,说:前世已定的姻缘,割他不断;往后将断的姻缘,留挽不牢。
狄婆子于是把罪发恶的排遣,尽数丢开,算道:爽利留他两日,等我上完了庙,送他二三两银子,好好送他回去,带了儿子归家,倘或处得过激,孩子生性恼出病来,悔就晚了。
谁知那姑子说得一些不爽,第二日轻轻省省,不用推辞,自然走散。
狄希陈饶是这等开交,还怀了一肚皮怨气,借了哭汪为露的名头,叫唤了个不祝这样作业的孩子,你定要叫他三十而娶,这十四年里头,不知作出多少业来!这古礼怎生依的?于是他母亲拿定主意,择在十一月过聘,过年二月十六日完婚。
唤了银匠在家中打造首饰,即托薛教授买货的家人往临清顺买尺头等物。
自己喂蚕织的绢,发与染坊染着;自己麦子磨的白面、蜂窝里割的蜜、芝麻打的香油,叫厨子?炸喜果;到府城里买的桂圆,羊群里拣了两只牝牡大羊;鹅、鸭、鸡、鸽,都是乡中自有;唤了乐人鼓手,于十一月初十日备了一个齐整大聘。
管家狄周、媒婆老田,押了礼送到薛家。
管待了狄周、老田的酒饭,赏了每人一千钱、一匹大红布。
回了两只银镶碗、两双银镶箸、一面银打的庚牌、四副绣枕、四双男鞋、四双女鞋;狄希陈的一顶儒巾、一匹青线绢、一匹蓝线绢、一根儒绦、一双皂鞋、一双绒袜、一部《五经旁训》、一部《四书大全》、两封湖笔、两匣徽墨、一对龙尾砚、几样果品,打发回礼来家。
两家各往各门亲戚分送喜果。
次日,薛教授亲到狄家来谢,说:费这许多厚礼,后日我与令爱过聘,怎么照样回得起?狄宾梁料他要自己来谢,预先叫家中备下肴馔,留他款待。
从此狄家每日料理娶亲勾当,嫌那东边一座北房低小,拆了另盖,糊墙铺地,极其齐整。
薛家也叫匠人彩漆装奁,打造首饰,裁制衣裳,旋刮锡器。
时光易过,转眼就是明年。
霎时交了二月初十日,狄婆子自去上头,先送了两只活鸡、两尾鲜鱼、一方猪肉、一方羊肉、四盘果子、两尊酒。
薛家叫了厨子,置酒相候。
狄婆子吃过茶,坐了一会,到了吉时,请素姐出去,穿着大红装花吉服、官绿装花绣裙,环佩七事,恍如仙女临凡。
见了婆婆的礼,面向东南,朝了喜神的方位,坐在一只水桶上面。
狄婆子把他脸上十字缴了两钱,上了?髻,戴了排环首饰,又与婆婆四双八拜行礼。
狄婆子看了他那模样,好不温柔雅致、娇媚妖娆,心中暗自欢喜,想道:这媳妇的标致不在孙兰姬之下,这陈儿的野心定是束缚住了。
只是李姑子说这媳妇要改变心肠,夫妇不睦,忤逆公婆,这话我确然信他不过。
那里有这等的美人会这等的歪憋?薛婆子殷勤让酒,他那心里且碌碌动寻思这个。
薛婆子道:亲家,我见你那意思倒不是怪我,一象心中有甚么事的一般。
狄婆子笑道:亲家,你怎么就看出我来?我心中实是想着件事来。
薛婆子道:亲家想甚么事?对着我说说。
狄婆子道:对着亲家说不得的事。
薛婆子取笑道:说不得的事,情管就不是好事。
亲家且吃酒,有事黑夜做就是了,不消预先的想。
两亲家笑了一会,狄婆子要请小亲家婆相会。
薛婆子说:他看着人做菜待亲家哩。
等亲家临行,叫他出来相见。
薛家叫了两个女瞎子,一个谢先,一个张先,各人唱了几套喜曲。
狄婆子吃过了汤饭,赏赐两个女先并厨子一应下人。
薛婆子说:闺女有几件不堪的妆奁,有张粗造的床,十五日先送到府上。
狄婆子道:那日有几位客下顾?好伺候。
薛婆子道:这里别再没有门亲戚,又不好单着,只是里头央连亲家婆,合我是两个;外头也只得央连亲家公,同他爹也是两个。
狄婆子说:哥哥们闲着做甚么?不叫他同去走走?二位大哥哥叫他外边随着二位亲家翁,三哥叫他跟着亲家在后头。
一个姐姐的大喜,都叫他们顽糙子去。
薛如兼光着个头,站站着往前,戴着顶方巾,穿了一领紫花布道袍,出来见他丈母。
狄婆子甚是喜悦,拜匣内预备的一方月白丝绸汗巾,一个洒线合包,内中盛着五钱银子,送与薛如兼做拜见。
薛婆子道:你专常的见,专常的叫你娘费礼,这遭不收罢。
薛如兼也没虚让一让,沉沉的接将过来,放在袖内,朝上又与丈母作了两揖。
他娘笑道:好脱气的小厮,你倒忒也不做假哩!狄婆子说:是别人么?作假!薛婆子送出狄婆子回来,素姐又与他爹娘合他生母从头行礼。
薛婆子说:再待四五日就往人家去,回来就是客了。
倏忽又是十五,狄家门上结了彩,里外摆下酒席。
外头请了相栋宇、相于廷合狄婆子的妹夫崔近塘四个相陪,里边请的相栋宇婆子、崔近塘婆子。
外头叫的是四个小唱,里头叫的还是张先、谢先。
完备,伺候铺床。
这薛家也从清早门上吊了彩,摆设妆奁,虽也不十分齐整,但是那老教官的力量,也就叫是竭力无余的了。
将近傍午,叫了许多人,抬了桌子,前边鼓乐引导。
家人薛三盛薛三槐压礼。
老田夹着一匹红布,吃的憨憨的跟着送到狄宅。
狄家也照依款待,照礼单点查了一应奁具,收到房中,赏赐了来人。
连举人娘子合薛婆子两顶轿子先到,狄婆子迎到里面,见过礼,让过了茶。
狄希陈出来见丈母,巧姐出来见婆婆,又都见了连亲家母,相婆子崔婆子都相见过了。
薛婆子合连婆子都往狄希陈屋里与他铺床摆设。
外边薛教授、连春元、薛如卞、薛如兼四位已到,狄宾梁领着狄希陈,同着相栋宇父子、崔近塘,迎接进去,安坐献茶,递酒赴度。
鼓乐和鸣,歌讴迭唱;觥筹交错,肴馔丰腴。
虽是新亲,都原旧友,开怀畅乐,尽兴而归。
送了客去,狄家又送催妆食盒一盘、粉一盘、面一盘、猪肉一盘、簪髻盖袱;一套过门的礼衣,先送到薛宅,看就十六日卯时过门。
狄家的娶女客是相栋宇的婆子;四对灯笼、二个披红童子、十二名鼓手、十二名乐人,都伺候临时听用;扎刮了齐整喜轿,结彩挂红,极其鲜艳;与狄希陈做的青线绢圆领、蓝线绢衬摆,打的银花、买的红?,备了鞍马,打点亲迎。
却说十五日晚上,薛教授夫妇从狄家铺床回来,叫人置了一桌酒,要合家大小同女儿团坐一会,说起狄宾梁良善务本,象那还杨春的银,送汪为露的助丧,种种的好事,这都是人所难能的,狄亲家婆虽是有些辣躁,却是个正经的妇人,不是那等没道理的歪憋。
女婿虽是气宇殊欠沉潜,文理也大欠通顺,但也年纪还小,尽有变化的时候。
狄亲家房中又没有七大八小,膝下又没有三窝两块,只有一男一女;两个老人家年纪也都是望七的时候,你过门去,第一要夫妻和睦,这便叫是孝顺。
你小两口儿和和气气的似兄妹一般,那翁姑看了,自是喜欢。
每日早起,光梳头、净洗面,催着女婿早往书房读书,使那父母宽心,便是做媳妇的孝顺。
虽是公婆在上,百凡的也该替公婆照管。
小姑的衣裳鞋脚,婆婆有了年纪,你都该照管他的。
况且又是你的弟妇,不是别人,你大他小,千万不要合他合气。
翁婆有甚言语,务要顺受,不可当面使性,背后■国哝,这都是极罪过的事。
女婿叫是夫主,就合凡人仰仗天的一般,是做女人的终身倚靠。
做丈夫的十分宠爱,那做女人的拿出十分的敬重;两好相合,这等夫妻便是终身到老,再没有那参商的事体。
我与母亲便是样子。
若是恃了丈夫的恩爱,依了自己的心性,逞了自己的骄嗔,那男子的性格有甚么正经,变了脸就没有体面,一连几次,把心渐渐的就冷了,就是丈夫外边有些胡做,这是做男子的常事。
只怕夫妻的情义不深,若夫妻的情义既深,凭他有甚么外遇,被他摇夺不去的。
往往男子们有那弃妻宠妾的,也都是那做女人们的量窄心偏激出来的,岂是那做男人的没个良心?岂不知有个嫡庶无奈的做大的容不得人,终日里把那妾来打骂,再也没个休止。
就是那不相干的邻舍家听了也是厌烦,何况是他妾,难道没些疼爱?况且又不光止打骂那妾,毕竟也还把自己丈夫牵扯在里头;也还不止于牵扯丈夫,还要把那家中使数的人都说他欺心、胆大、抱粗腿、惯炎凉。
满河的鱼,一网打尽,家反宅乱。
既是象了凶神,汉子自然回避,大的屋里没了投奔,自然投奔到小的屋里去了。
大的见他往小的屋里去了,越发的日远日疏;小的见他不往大的屋里去,越发日亲日近。
那做丈夫的先时还是赌气,中间也还自己不安,后来老羞变成了怒,习为当得的一般。
若做大老婆的再往前赶,越发成了寇仇。
所以那会做女人的,拿出那道理来束缚那丈夫,那丈夫自然心服;若倚了泼悍,那丈夫岂是不会泼悍的么?你还不晓的那林大舅就是你娘的弟,娶了你后来这个妗母,拿着当天神一般敬重。
怕这个妗母说,那怕你外婆,只好生气罢了,也形容不出那些小收心的形状。
如此待了这们几年,你妗母陪嫁的一个丫头,叫是小荷香,你大舅就合他偷上了。
待了几时,你大妗子打听出来,其实与他做了妾也可,或是嫁了他出去也可,又不与他,又不嫁他,无休无歇的对了他打那丫头,打得手酸了口骂,骂一声‘臭窠子’,就带上一声‘贼忘八’!致的你大舅赔礼告饶,烧香设誓。
甚么是肯罢兵!象酗酒的凶徒一般,越扶越醉。
你外婆劝劝,连把外婆也顶撞起来。
叫你大舅指着顶撞婆婆为名说:‘罢!罢!为甚么因这丫头致得你冲撞娘?我寻个人来把丫头赏了他去,省得你这们作闹!’谁知他另收拾了一所房子,里头收拾的齐齐整整,买了的丫头小厮,家人媳妇,调了个湾子,把小荷香弄到那里,上上头,彻底换了绸帛。
乡里的米面柴火只往那里供备,通不往家中送;家中的器皿什物陆续往那头搬运,成几日不来到家。
你妗子合他嚷,他说:‘你不许我要丫头罢了,没的也不许我嫖么?’家里人都晓的,只为他性气不好,没一个人敢合他说。
后来人都知道他另有个家,那亲戚朋友们都往那里寻他,通也没人再往这里傍影。
你大妗子的兄弟叫你大舅大酒大肉的只给他一条腿,不合你妗子一条腿。
后来你妗子自己打听出来,赶到那里,你大舅把小荷香藏在一边,说:‘我实是怕你,我情愿打光棍躲出你来了!为娘在上,收拾了这个去处,还没完哩;等收拾完了,请娘来这里住,离了你的眼,省的受你的气,被你顶触。
我可也再不寻甚么老婆,你只当是死了汉子的寡妇,我只当是没有你的一般!咱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你妗母说:‘咱为甚么?我只是为这丫头报气他不过;既是丫头没在这里,咱还是咱,咱同的世人么?’你大舅说:哟,这话么!说那世人,你比仇人还狠哩!请!请!你爱这个去处,我同娘还往那里住去。
’你妗母说:‘你不家去罢了,好似我不放娘来的一般。
’你大舅说:‘我待怎么?要是光我,可我死活受你的。
我全是为只有一个娘,怕被你气杀了,叫娘躲了你出来。
你不放?你不放,咱同着官儿讲,看谁是谁不是!’他可其自数黄道黑道的哭。
叫那邻舍家听了,把他那哭的话采将出来,编了一个《黄莺儿》:好个狠天杀!数强人,不似他!狼心狗肺真忘八!为着那歪辣,弃了俺结发!你当初说的是甚么话?恼杀咱将头砍吊,碗口大巴拉!
你大舅凭他哭,只不理他。
他待了会子,又只得往那头去了。
后来他越发红了眼,到如今合你妗母如世人一般!可也有报应,宠的那小荷香上头铺脸,叫他象降贼的一般,打了牙,肚里咽。
薛婆子说:这天够老昝晚的了,叫闺女睡会子好起来,改日说罢。
打发素姐睡了。
一家子俱还没睡觉,各自忙乱,只见素姐从睡梦中高声怪叫,唬得薛婆子流水跑进去。
他跳起来,只往他娘的怀里钻,只说是:唬杀我了!怪哭的不止。
他娘说:我儿,你是怎么?你是做梦哩,你醒醒儿就好了。
醒了一大会子,才说的出话来。
他娘说:我儿,你梦见什么来?唬的我这们着。
素姐说:我梦见一个人,象凶神似的,一只手提着个心,一只手拿着把刀,望着我说:‘你明日待往他家去呀,用不着这好心了,还换给你这心去。
’把我胸膛割开,换了我的心去了。
薛婆子说:梦凶是吉,好梦。
我儿,别害怕!乱轰着,也就鸡叫,人便都没睡觉,替他梳头插戴、穿衣裳,伺候待女婿的酒席,又伺候娶女客的茶饭,又请连春元的夫人来做送女客。
百凡事务,足足忙到五更。
只见外边鼓乐到门,薛教授即忙戴了二尺高够伛头的纱帽,穿了粉红色编裂缝的一领屯绢圆领、一条骨镶的玳瑁带、水耳皂靴,出去大门外接了女婿到家。
酒过五巡,肴陈三道,吉辰已到,请催新人上舆。
狄希陈簪花挂红,乘马前导,素姐彩轿紧随,连夫人合相栋宇娘子二轿随后;薛如卞、薛如兼都公服乘马,送他姐姐。
新人到门,狄家门上挂彩、地下铺毡。
新人到了香案前面,狄婆子用箸揭挑了盖头。
那六亲八眷,左右对门,来了多少妇人观看。
只见素姐:柳叶眉弯弯两道,杏子眼炯炯双眸。
适短适长体段,不肥不瘦身材。
彩罗袱下,烟笼一朵芙蓉;锦绣裙边,地涌两勾莲瓣。
若使雄风不露,争夸洛浦明妃;如能英气终藏,尽道河洲淑女。
那宾相在旁赞着礼,狄希陈与素姐拜了天地,牵了红,引进洞房。
宾相赞教坐床合卺,又赞狄希陈拜床公床母。
素姐看那宾相:年纪五十之上,短短的竖着几茎黄须;身躯六尺之间,粗粗的张着一双黑手。
老人巾插戴绒花,外郎袍拖悬红布。
把贼眼上下偷瞧,用狗口高低喝唱。
才子闺房之内,原不应非族相参;士女卧室之中,岂可叫野人轻到?
素姐看了这个形状,厌的一肚闷气,只是不好说得。
只见那宾相手里拿了个盒底,里面盛了五谷、栗子、枣儿、荔枝、圆眼,口里念道:阴阳肇位,二仪开天地之机;内外乘时,两姓启夫妻之义。
凤凰且协于雌雄,麒麟占吉于牝牡。
兹者:狄郎凤卜,得淑女于河洲;薛姐莺詹,配才人于璧府。
庆天缘之凑合,喜月老之奇逢。
夫妇登床,宾相撒帐。
将手连果子带五谷抓了满满的一把往东一撒,说道:撒帐东,新人齐捧合欢钟。
才子佳人乘酒力,大家今夜好降龙。
念毕,又抓了果子五谷往南一撒,说道:撒帐南,从今翠被不生寒。
春罗几点桃花雨,携向灯前仔细看。
念毕,又将果子五谷居中撒,说道:撒帐中,管教新妇脚朝空。
含苞未惯风和雨,且到巫山第一峰。
念毕,又将五谷果子往西一撒,念道:撒帐西,窈窈淑女出香闺。
厮守万年谐白发,狼行狈负不相离。
念毕,又把五谷果子往北一撒,念道:撒帐北,名花自是开金谷。
宾人休得枉垂涎,刺猬想吃天鹅肉。
念毕,又把五谷果子往上撒,念道:撒帐上,新人莫得妆模样。
晚间上得合欢床,老僧就把钟来撞。
念毕,又把五谷果子往下撒,念道:撒帐下,新人整顿鲛绡帕。
须臾待得雨云收,武陵一树桃花谢。
那宾相这些撒帐诗,狄希陈那里懂得,倒也凭他胡念罢了。
只是那相于廷听了,掩了嘴只是笑。
薛如卞听了,气得那脸上红了白,白了红的,只是不好当面发作,勉强的含忍。
原来素姐虽不认的字,那诗中义理到也解得出来,心中甚是恼闷,听他念到撒帐北那诗底下那两句,甚是不平,就要思量发作起来,赶他出去;又想道:既是撒到北了,这也就是完事,可以不言。
谁知他又撒帐上下的不了,愈觉取笑起来。
素姐怕他还有甚么念将出来,再忍不住,将薛三省娘子跋地瞅了一眼骂道:你们耳躲不聋,任凭叫这个野牛在我房里胡说白道的,是何道理!替我掐了那野牛的脖子,撵他出去!薛三省媳妇道:好姐姐,你从几时来家里要句高声言语也没有,如今做新媳妇,是怎么来这们等的?
那宾相也甚没意思,丢下盒底,往外就飞跑,说道:好!俺妈!我宾相做到老了,没见这们一位烈燥的性子!’薛如卞说:你别要多话!你那些诗,这也是在新人面前说的么?我慢慢的合你算帐!宾相说:好薛相公!我说咱是读书人家,敢把那陈年古代的旧话来搪塞不成?我费了二三日的整工夫,从新都编了新诗来这里撒帐,好图个主顾,谁知倒惹出不是来了。
薛相公,你这眼下不娶连小姐哩?我可也再不另做新诗,我只念那旧的就是。
——再不,薛相公,你就自己做。
正说着,只见狄希陈坐完了帐,出来陪他舅子。
那宾相吃完酒饭未去,仍把刚才那些话又对了狄希陈辨白。
相于廷笑,薛如卞恼,狄宾梁合薛如兼不理论。
狄希陈说:这也罢了。
你那诗上倒也都是些实话,没伤犯着什么,怎么该计较?相于廷听了,笑的前仰后合;薛如卞气的把狄希陈看了两眼。
狄宾梁封了五钱银子,送的宾相去了,方才递酒行礼,让如卞兄弟上坐。
家中也摆上酒款待连春元夫人。
薛家随即送了早饭来到,要就着连夫人在此就充了一次送饭的女客。
连夫人叫人把那送来的饭,一桌摆在新人房内,一桌送到上房与公婆同用。
连夫人叫人请狄希陈进房吃饭,彼此认生,俱不肯吃。
连夫人又再三让他,他只是不用。
素姐说:他吃的那成!这饭难道臭了?叫人收了去罢!连夫人笑说:你先不吃,怎么请狄姐夫吃哩?我回去,薛亲家自己来送晌饭,您就吃了。
一边辞了回去。
狄婆子再三谢他有劳,送了上轿回来。
薛家两个舅子也起席回去,进房来辞素姐,说道:姐姐,俺两个家去罢。
素姐说:没的你也嫁了他罢?不回去!雌的薛如卞兄弟两个一头灰,往外跑。
狄宾梁赶着每位送了一柄真金蜀扇、一枚桂花香牌、一个月白秋罗汗巾、一个白玉巾结,送出大门;看上了马回家,收拾叫狄希陈去薛家谢亲,一对果盒,用彩楼罩着,一副桌面、五方定肉,用食盒抬了,先用鼓乐导引,后面狄希陈衣巾乘马,送到丈人家里。
薛教授仍旧穿了那套行头,接进客舍。
狄希陈见过了礼,拜了祖先,上席饮酒。
薛夫人一边自己押了食盒来与女儿送午饭,相见了狄婆子,吃完茶,进到女儿房内,悄悄的说道:你家中的那温克都往那里去了?谁家一个没折至的新媳妇就开口骂人,雌答女婿?这是你爹那半夜教道你的?快别如此!看婆婆女婿说什么!素姐说:狗!他家有‘长锅’呼吃了我罢!我不知怎么,由不的我只是生气哩!薛夫人道:诌孩子!那里的气?快别要胡说!后晌女婿进屋里来,顺条顺理的,头上抹下,要取吉利。
素姐说:后晌我老早的关了门,不叫进房里来!他要敲门打户的,惹的我不耐烦了,我开了门,爽俐打几下子给他!薛夫人道:胡说的甚么!看人听见!快来吃饭罢。
他守着他娘吃了两个馒头、一碗大米水饭。
薛夫人还没回去,狄希陈已是谢过了亲回家。
回送了一匹红段、一对银花、一顶方巾、一件银红巴家绢道袍、一双毡鞋、一双绫袜、一部《文章正宗》、一部《汉书》、两封湖笔、两匣徽墨、一对歙砚、两副枕顶、男鞋两双、妇鞋两双,将这些回礼收到家中。
狄婆子再三谢了薛夫人的重礼,狄希陈也到房里见了丈母,说了几句闲话,辞别家去。
不多一时,又早黄昏时候,差了薛三省娘子送的晚饭,让着狄希陈吃了两个火烧、一碗水饭,摸摸了造子出去了。
薛三省娘子让素姐吃饭。
素姐说:我黑了不吃饭,你明早煮两个鸡子我吃罢。
薛三省娘子又悄悄对他说道:娘叫我悄悄的对姐姐说,叫你后晌和姐夫好好的睡觉,别要扭手扭脚的!头一日,取个和美的意思。
你要听说,咱娘明日早来替你送饭,要姐姐不听说,明日咱娘也不来了,三日可也不来接你。
素姐说:哟!我是鼓楼上小雀?唬杀了我?薛三省娘子说:我是正经话,姐姐,你别当顽耍的。
俺待家里去哩。
素姐说:你去罢,叫娘来看我。
那狄希陈眼巴巴的看那天,只愿黑了,好洞房花烛夜,巫峡雨云期。
但不知佳期果如愿否?只看下回分解,再看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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