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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姻缘传第九回:匹妇含冤惟自缢 醒世姻缘传在线阅读

来源:达达搜探索 时间:2022-05-18 13:26 阅读

  醒世姻缘传第九回:匹妇含冤惟自缢,略生巧计新离旧,用点微言疏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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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姻缘传第九回:匹妇含冤惟自缢

醒世姻缘传第九回:匹妇含冤惟自缢

  《醒世姻缘传》是明末清初西周生创作的一部长篇世情小说。

  小说以一个人生业果、冤仇相报的两世姻缘故事为线索,对明朝末年清朝初年社会黑暗的两大症状——腐败的官场和浅薄的世风作了鞭辟入里的解剖,是一部非常杰出的中国古代世情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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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丧国亡家两样人,家由嬖妾国阉臣。

  略生巧计新离旧,用点微言疏间亲。

  贤作佞,假成真,忠良骨肉等灰尘。

  被他弄死身无悔,空教旁人笑断。

  高四嫂将晁大嫂劝进后边家内,三句甜,两句苦,把计氏劝得不出街上撒泼了。

  晁大舍自己心里也明知出去的原非和尚,小珍哥是瞎神捣鬼、捕影捉风的;但一来不敢别白那珍哥,二来只道那计氏是降怕了的,乘了这个瑕玷,拿这件事来压住他,休了他,好离门离户,省得珍哥剌恼,好叫他利亮快活,扶他为正。

  不料老计父子说出话来,茁茁实实的没些松气。

  计氏是有性气的妇人,岂是受得这等冤屈的!所以晁大舍倒蜡枪头戳石块,卷回半截去了。

  但那计氏岂肯善罢干休,算计要把珍哥剁成肉酱,再与晁大舍对了性命。

  又转想道:我这等一个身小力怯的妇人,怎有力量下得这手?总然遂了志,女人杀害丈夫,不是好事。

  且万一杀了他,自己死不及,落了人手,这苦便受不尽了。

  但只这个养道士和尚的污名,怎生消受!展转寻思道:命是毕竟拚他不成的,强活在这里也甚是无为。

  就等得公婆回来,那公婆怎替我遮蔽得风雨?总不如死了倒也快活。

  定了九分九厘的主意。

  适值老计爷儿两个先到了前边,传与晁大舍道:休书写了不曾?我来领闺女回去。

  晁大舍推说着了气恼,病倒在床,等身子好了再商议罢。

  老计道:只怕不早决断了这事,不止于和尚道士要来,忘八戏子都要来哩!一边说着,走进计氏后头去了。

  计氏问道:昨高四婆子说我昨日嚷的时节,爷和哥还在对门合禹明吾说话来?老计道:可不正合禹明吾说着这件事,你就出去了。

  计氏道:禹明吾说什么来?老计道:海姑子合郭姑子从你这里出去,擦着禹明吾送出客来。

  禹明吾还说:‘这们毒日头,你两个没得晒么?’让到家,歇了凉去。

  您这里反乱,那两个姑子正还在禹明吾家吃饭哩。

  

  计氏从房里取出一包袱东西来,解开放在桌上,说道:这是五十两银子,这是二两叶子金,这是二两珠子,俱是昨日俺婆婆捎与我的。

  爹与我捎的家去,等我到家交与我。

  这三十两碎银子是我这几年攒的,这是一包子戴不着的首饰:两副镯子合两顶珍珠头箍,合这双金排环。

  哥与我捎的家去,也替我收着。

  把这匹蓝段子快叫裁缝替我裁件大袖衫子;这一匹水红绢,叫裁缝替我裁个半大袄,剩下的,叫俺嫂子替我做件绵小衣裳,把这二斤丝绵絮上;剩下的,哥也替我收着,明日赶晌午送己我,我好收拾往家去。

  老计道:这们数伏天,你做这冬衣裳做甚么?计氏道:你这句话就躁杀我!你管我做甚么?我不快着做了衣裳带回家去,你爷儿两个穷拉拉的,当了我的使了,我只好告丁官儿罢了!我别的零碎东西,待我收拾在柜里,您明日着人来抬。

  做衣裳要紧,不留您吃饭罢。

  

  打发老计父子去了,在房收收拾拾,恰象真个回去一般,又发出了许多衣裳,一一都分散与伏事的这些养娘。

  养娘道:奶奶没要紧,把东西都俵散了。

  大爷说道要休,也只要快活嘴罢了。

  老爷老奶奶明媒正礼与大爷娶的正头妻,上边见放着老爷老奶奶,谁敢休?就是大爷休了大奶奶,你也不敢回去!计氏道:依您这们说起来,凭着人使棍往外撵,没的赖着人家罢?养娘道:自然没人敢撵。

  计氏又叫丫头从床下拉出那零碎攒的一捆钱来,也都分与那些伏事的女人,说道:与你们做个思念。

  众养娘道:就是奶奶回去住些时,也只好把这门锁了,我们跟去服事奶奶,难道又留个火烟在这里?计氏道:我也不带你们去,你们也自然去不的。

  说到中间,一个个都哭了。

  天约有辰牌时分,等庄上柴不送到,还不曾做得早饭,计氏自己把那顶新轿拆下几扇,烧锅做饭,又把那轿杠都用火烧的七断八截的。

  养娘道:可惜的。

  烧了那旧轿,坐这顶新轿,却不好么?计氏道:我休了,不是晁家人了,怎好坐晁家的轿?晁大舍打听得计氏收拾要回娘家去,倒也得计的紧,但又不知他几时回去。

  到了六月初八日晌午,老计父子果然做了衣裳,一一完备,用包袱包了,送与了计氏,又唤了几个人来抬计氏的箱栊。

  计氏止挟出四个大包袱捎回,说道:我想这几件破柜旧箱值得几个铜钱,被街坊上看见,说你抵盗他的东西,不希罕他的罢了!老计道:你说的甚是。

  计氏道:我还不曾收拾得完,大约只好明日回来。

  你爷儿两个明早且不要来,等我有人去唤你,方来接我。

  天气热,要速速打发我进房里去,等我进了房,你有话再说不迟。

  昨日捎去那些东西要用便用,再不可把我卖钱使了!老计道:听你这话,你莫非寻思短见?你若果然做出这事来,莫说他财大势大,我敌他不过,就是敌得他过,他终没有偿命的理!你千万听我说!又再三劝解了一通,去了。

  又用那轿做柴烧,吃了午饭。

  傍晚,计氏洗了浴,点了盘香,哭了一大常大家收拾睡了。

  那些服事的婆娘死猪一般睡去。

  计氏起来,又使冷水洗了面,紧紧的梳了个头,戴了不多几件簪环戒指,缠得脚手紧紧的;下面穿了新做的银红锦裤,两腰白绣绫裙,着肉穿了一件月白绫机主腰,一件天蓝小袄,一件银红绢袄,一件月白缎衫,外面方穿了那件新做的天蓝段大袖衫,将上下一切衣裳鞋脚用针钱密密层层的缝着。

  口里含了一块金子,一块银子,拿了一条桃红鸾带,悄悄的开出门来,走到晁大舍中门底下,在门桄上悬梁自缢。

  消不得两钟热茶时候:半天闻得步虚声,隔墙送过秋千影。

  计氏在外面寻死,晁大舍正枕边与珍哥算计说:这是天不容他。

  我倒说休不成了,他却自己没有面目,要回娘家去祝等他去了,把那后边房子开出到后门去,赁与人祝一来每月极少也有三四两房钱,二来又严紧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快活得紧,到了黎明,叫丫头起去开门,好放家人媳妇进宅做饭。

  那丫头把门一开,大叫了一声,倒在地下,再做声不出了。

  晁大舍道:小夏景,因甚的大叫?问了好几声,那丫头慌慌张张跑来说道:我开了门,一象个媳妇子扳着咱那门桄打滴溜哩!晁大舍道:你就不认得是谁?丫头道:我只一见就唬杀了,那里认得是谁!晁大舍道:那媳妇子如今在那里?丫头道:如今还在门底下,没去哩。

  

  晁大舍一箍轳扒起来,提上裤,趿了鞋,跑着往外,说道:不好!后头计家的吊杀了!到跟前看了一看,一点猜得不差,使手摸了摸口,冰凉的嘴,一些油气儿也没了。

  晁大舍慌了手脚,连忙叫起家人们来,叫把计氏解下,送到后边停放。

  七手八脚,正待乱解,倒是家人李成名说道:不要解!快请计老爷父子来看过,才好卸尸,不过是吊死。

  若是解下停放着,昨日好好的个人,怎会今早就死了?说咱谋死,有口也难分。

  快着人请计老爷合计大舅!叫珍姨寻个去处躲躲,休在家里,看他家女人们来番着了,吃他的亏。

  那时小珍哥平时威风已不知都往那里去了,拢了拢头,坎上个鬏髻,穿着一领家常半新不旧的生纱衫子,拖拉着一条旧月白罗裙,拉拉着两只旧鞋。

  两个养娘敲开了禹明吾的门,把珍哥送进去了。

  计老头睡到四更天气,只是心惊肉跳,睡不着;直到五更将尽方才合眼。

  只见计氏就穿着这做的衣裳,脖子缠着一拖罗红带子,走到跟前,说道:爹,我来了,你只是别要饶那淫妇!老计唬了一身冷汗。

  方才醒转,只见那计大官跑到老计窗下,说道:爹,你快起来!俺妹子一定死了!做的梦不好!说起来,合老计的梦半星儿不差。

  爷儿两个都叫唤了两声。

  正梳着头,只见晁家的一个家人,外边敲得门一片声响,说:大奶奶在家中痰,请老爷合大舅快去哩!老计道:方才你大奶奶穿着天蓝大袖衫子,脖子拖拉着一根红带子,已是到了我家了。

  我就去。

  火急梳上了头,合计大官两步只作了一步跑到晁家,只见计氏正在晁大舍住房门上提浮梁线哩。

  父子放开喉咙大叫唤了一顿,老计扯着晁大舍碰了一顿头。

  晁大舍这时也没了那些旺气,只是磕头赔礼,声声说是快刀儿割不断的亲眷,只叫看他爹的分上。

  计老头又进去寻那珍哥不着,极得暴跳。

  谁想到了这个时节,晁大舍相鼻涕一般,是不消说得;连那些狼虎家人,妖精仆妇,也都没个敢上前支手舞脚的。

  计大官道:爹,你早作主好来,如今妹子死子,你才做主,迟了,枉自伤了亲戚们的和气。

  就不为妹夫,也看晁大爷公母两个的分上。

  你只管这样,是待怎的?这们大热天,这是只管挂着的!老计想起计氏嘱咐,说天气热,叫速速打发他进房去,待进了房说话不迟,晓得儿子是大轴子裹小轴子,画里有画的了,就依了儿子,束住口不骂了,也束住手不撩东挝西的了。

  计大官道:这使不的别人上前,妹夫,你来抱着,待我上头解绳,收拾停放的所在。

  晁大舍道:咱可停在那里?不然,还停在他住的明间里罢。

  计大道:妹夫,你没的说!家有长子哩,是你家的长儿媳妇,停在后头,明日出殡,也不好走;开了正房,快打扫安停泊床!快叫媳妇子们来抬尸!果然抬到正房明间,停泊端正。

  计大官道:家里有板没有?晁大舍道:家里虽有收下的几付,只怕用不过。

  计大官道:妹夫自己忖量,要差不多,就使了也罢;要是念夫妻情分一场,叫人快买去!晁大舍道:就央大舅领着人往南关魏家看付好的罢。

  正说道,偏那些木匠已都知道,来了,跟到板店,一付八十两的,一付一百七十两的,一付三百两的。

  计大官道:俺妹子虽是小人家闺女,却是大人家的娘子,也称的这付好板。

  讲了二百二十两银子。

  八个木匠自己磕了三十两的拐,又与计大官圆成了三十两谢礼,板店净情一百六十两。

  雇了十来个人,扛的扛,抬的抬。

  到了宅内,七手八脚,就做起来。

  晁大舍见计大官说话圆通,倚了计大官为靠山一般。

  莫说这板是二百二十两,就是一千两也是情愿出的。

  午后做完了,里面挂了沥青。

  原来冤屈死的尸首是不坏的,放在傍晚,一些也没有坏动。

  虽是吊死,舌头也不曾伸出,眼睛也不曾突出,倒比活的时节去了那许多的杀气,反是善眉善眼的。

  计老只因漂荡失了家事,原是旧族人家,三四个亲侄也还都是考起的秀才,房族中也还有许多成体面的人家,这时计家里外的男妇也不下二百多人,都来看计氏入了敛,停在正房明间,挂上白绫帐面,供上香案桌帏。

  一切停当,计大官跪下谢了他计家的本族,起来说道:我的妹子已是入了房了,咱可乱哄一个儿!外边男人把晁大舍一把揪番,采的采,挦的挦,打桌椅,毁门窗,酒醋米面,作贱了一个称心。

  一伙女人,拿棒捶的、拿鞭子打的,家前院后,床底下,柴垛上,寻打珍哥不着,把他卧房内打毁了个精光,叫晁大舍同了计家众人跪在当面写立服罪求饶文书。

  写道:立伏罪文约晁源,因娶娼妇珍哥为妾,听信珍哥谗言,时常凌逼正妻计氏,不与衣食,囚囤冷房,时常殴辱。

  本月初六日,因计氏容海姑子郭姑子到家,珍哥诬执计氏与道士和尚有奸,挑唆晁源将计氏逼打休弃。

  计氏受屈不过,本日夜,不知时分,用红鸾带在珍哥门上吊死。

  今蒙岳父看亲戚情分,免行告官。

  晁源情愿成礼治丧,不得苟简。

  六月初八日,晁源亲笔。

  将文书同众看过,交付计老收了。

  计大官道:且叫他起去!还用着他发送妹子哩!留着咱慢慢的算帐!摆上酒来,请了对门禹明吾来陪。

  禹明吾道:计老叔,听我一言:论令爱实死的苦,晁大哥也极有不是。

  但只令爱已是死了,令爱还要埋在他家坟里,况您与晁老叔当初那样的亲家,比哥儿弟儿还不同,千万看他老人家分上,只是叫晁大哥凡百的成礼,替令爱出齐整殡,往后把这叫骂的事别要行了。

  

  计老道:禹大哥,你要不说俺那亲家倒还罢了,你要说起那刻薄老獾儿叨的来,天下也少有!他那做穷秀才时,我正做着那富贵公子哩!我那妈前的周济,咱别要提他!只说后来做了亲家起到他做了官止,这几年里,吃是俺的米,穿是俺的绵花,做酒是俺的黄米,年下蒸馍馍包偏食是俺的麦子,插补房子是俺的稻草:这是刊成板,年年进贡不绝的。

  及至你贡了,娶了小女过门,俺虽是跌落了,我还竭力赔嫁,也不下五六百金的妆奁。

  我单单剩了四顷地,因小女没了娘母子,怕供备不到他,还赔了一顷地与小女。

  后来他往京里廷试,没盘缠,我饶这们穷了,还把先母的一顶珠冠换了三十八两银子,我一分也没留下,全封送与他去。

  他还把小女的地卖了二十亩,又是四十两。

  才贡出来了,从监候选也将及一年,他那一家子牙查骨吃的,也都是小女这一顷地里的。

  如今做了乡宦了,有了无数的钱了,小轻薄就嫌媳妇儿丑,当不起他那大家;老轻薄就嫌亲家穷,玷辱了乡宦,合新亲戚们坐不的。

  从到华亭,这差不多就是五年,他没有四指大的个帖儿,一分银子的礼物,捎来问我一声!

  禹明吾道:据计老叔说将起来,难道晁老叔为人果然如此?计老道:好禹大哥,我没的因小女没了,就枉口拔舌的纂他!我同着这们些亲戚,合他家的这们些管家们都听着。

  枉说了人,也不当家!他爷儿们的刻薄也不止在我身上,咱城里他那些旧亲戚,他管甚么有恩没恩,他认的谁来?袁万里家盖房,他一个乡宦家,少什么木头?他没的奉承他,送他二十根大松梁!他不收,你再三央及着他!袁万里说:‘你要收我的价,我收你的木头;你如不肯收价,这木头我也不好收的。

  ’送了四十两银子,晁大官儿收了。

  论平价,这木头匀滚着也值五六两一根。

  昨日袁万里没了,说他该下木头根,二百银三百银掐把着,要连他夫人合七八岁的孩子、管家,都是呈子呈着。

  这人做不出来的事!禹大哥,你是知道的。

  

  禹明吾说:这件事晁大哥也没得了便宜,叫大爷己了个极没体面。

  这事晁大叔也不得知道,是晁大哥干的。

  计老道:这是晁亲家不知道的事,别提。

  我再说一件晁亲家知道的事。

  那一年得罪着辛翰林,不应付他夫马,把他的‘龙节’都失落了。

  辛翰林复命要上本参,刚撞着有他快手在京,听见这事,得七八百两银子按按,咱县里郑伯龙正在京里做兵马,快手合他商议。

  郑伯龙道:‘亏你打听,这事上了本还了的哩!一个封王的符节,你撩在水里,这是什么顽!用银子咱刷括。

  ’那郑伯龙把自家见有的银子,银酒器,首饰,婆子合儿妇物珠箍,刷括了净,凑了八百两银子,把事按住了;后来零碎把银子还了,他也没收一厘一分的利钱。

  后来郑伯龙干陛,也向他借八百两银子,写了两张四百两的文约。

  他把文约诓到手里,银子又没己他。

  过了一年,晁大官儿拿着文书问他要银子,叫郑伯龙要合他开老爷庙里发牒哩,说誓哩,才丢开手了。

  京里数起来的东西,什么是不贵的?这几年差往京去的,一去就是五六个,七八个,都在郑伯龙家管待,一住就是两三月。

  晁大官儿自己去了两三遭,都在郑伯龙家安歇,每日四碟八碗的款待。

  待要买什么东西,丢个四指大的帖子与他,一五一十的买了捎将来。

  昨郑伯龙回到家,晁大官儿连拜也没拜他拜,水也没己他口喝!他那年京里坐监,害起伤寒来,咱县里黄明庵在京,就似他儿一般,恐怕别人不用心,昼夜伏事了他四十日。

  新近往通州去看他,送了他大大的二两银,留吃了一顿饭,打发的来了,恼的在家害不好哩!告诉不了。

  大家都起来散了。

  晁大官被计家的人们采打了一顿,也有好几分吃重,起不来,也没打门幡。

  珍哥躲在禹明吾家,清早晚上都不敢出门,恐怕计家有人踅着要打,幸得与禹明吾都是旧相知,倒也不寂寞。

  禹明吾的娘子又往庄上看收稷子去了,禹明吾故此也不多着珍哥。

  老计与那些族人商议告状,族人说:这凭你自己主意。

  你自己忖量着,若罩的过他,就告上状。

  若忖量罩不过他,趁着刚才那个意思,做个半截汉子罢了。

  若是冬月,咱留着尸别要入敛,和他慢慢讲话。

  这是什么时月?只得入了敛。

  既是入了敛,这事也就松了好几分。

  那几个秀才道:说的什么话!他拿着咱计家不当人待,生生的把个人逼杀了,就没个人喘口气,也叫人笑下大牙来!咱也还有闺女在人家哩!不己个样子,都叫人家掐巴杀了罢!不消三心二意,明日就递上状!他那立的文书就是供案!老计道:咱这状可在那里递好?那些秀才道:人命事,离不了县里,好往那里递去!索性说是珍哥逼勒的吊杀了!不要说是打杀,问虚了,倒不好的。

  商议了,与众人别过。

  计老父子也不曾往家去,竟到了县门口,寻着了写状的孙野鸡,与了他二钱银子,央他写状,写道:告状人计都,年五十九岁,本县人。

  告为贱妾逼死正妻事:都女计氏自幼嫁与晁源为妻,向来和睦。

  不幸晁源富享百万,贵为监生,突嫌都女家贫貌丑,用银八百两,另娶女戏班正旦珍哥为妾;将都女囚囤冷房,断绝衣食,不时捏故殴打。

  今日初六日,偶因师姑海会郭氏进门,珍哥造言都女奸通僧道,唆勒晁源将都女拷打休弃,致女在珍哥门上吊死。

  痛女无辜屈死,鸣冤上告。

  计开被告:晁源、珍哥、小梅红、小杏花、小柳青、小桃红、小夏景、赵氏、杨氏。

  干证:海会、郭姑子、禹承先、高氏。

  于六月初十日,候武城县官升了堂,拿出投文牌来,计老抱了牌,跟进去递了,点过了名,发放外面看牌伺候。

  十一日,将状准出,差了两个快手,一个伍小川,一个邵次湖,拘唤一干人犯。

  两个差人先会过了计老父子,方到晁家。

  门上人见是县里差人,不敢傲慢,请到厅上坐下,传于晁大舍得知。

  晁大舍忍了痛,坎了顶孝头巾,穿了一件白生罗道袍,出来相见。

  差人将出票来看了,就陪着款待了酒饭,坐间告诉了前后事情。

  差人道:吊死是真,这有甚帐!没的有偿命不成?只是大爷没有正经行款,十条路凭他老人家断哩!晁相公,你自己安排,明日也就该递诉状了。

  要作别辞去。

  晁大舍取出二两银来,说:以后还要走哩。

  这薄礼,权当驴钱,明日递过诉状,专意奉屈致敬,再商议别事。

  差人虚逊了一逊,叫过他跟马的人来,将银收过,送别去了。

  即刻请过禹明吾来商议,一面叫人往县门前请了写状的宋钦吾来到,与他说了缘故,送了他五钱银子,留了他酒饭。

  宋钦吾写道:诉状监生晁源,系见任北直通州知州晁思孝子,诉为指命图财事:不幸取刁恶计都女为妻,本妇素性不贤,忤逆背伦,不可悉数。

  昨因家事小嫌,手持利刀,要杀源对命。

  源因躲避,随出大街撒泼。

  禹承先、高氏等劝证。

  自知理屈,无颜吊死。

  计都率领虎子计巴拉并合族二百余人蜂拥入家,将源痛殴几死,门窗器皿打毁无存,首饰衣服抢劫一空。

  仍要诈财,反行刁告,鸣冤上诉。

  被诉:计都、计巴拉、计氏族棍二百余人。

  干证:禹承先、高氏。

  于十二月,亦赴武城县递准,佥了票,仍给了原差拘唤。

  晁源虽有钱有势,但甚是孤立。

  他平时相厚那些人又都不是那老成有识见的人,脱不了都是几个暴发户,初生犊儿。

  别的倒有许多亲朋,禁不得他父子们刻薄傲慢,那个肯强插来管他?真是个亲戚畔之的人。

  计老头虽然穷了,族中也还成个体面,只看昨日入敛的时节,不招而来的男妇不下二百多人,所以晁大官也甚是有些着忙。

  但俗语说得好:天大的官司倒将来,使那磨大的银子罨将去,怕天则甚?只是人心虽要如此,但恐天理或者不然。

  且看后来怎生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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