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仙外史第六十四回:方学士片言折七令 铁先生一札服诸官,如今淮、扬、庐三郡皆平,高军师之事已经完局,该说到吕军师兵下河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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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仙外史第六十四回:方学士片言折七令 铁先生一札服诸官
《女仙外史》是清代吕熊著白话长篇历史小说,又名《石头魂》《大明女仙传》,成书于清康熙年间。
《女仙外史》以明朝初年的社会现实为背景,集中描写了唐赛儿领导的农民起义军同燕王朱棣统辖的军队进行的军事斗争和政治斗争,表彰正义,抨击邪恶,宣扬了褒忠殛叛的主旨,并在一定程度上揭露了封建统治阶级内部不可调和的政治矛盾和利益冲突,流露出一些进步的民主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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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者两军师同出济南,率兵分道南征。
如今淮、扬、庐三郡皆平,高军师之事已经完局,该说到吕军师兵下河南了。
虽然在这回叙起,要知吕师贞之取归德,返在咸宁将拔淮安之前,咸宁之克广陵,却在师贞既取开封以后。
至景星之下庐州,吕军师已兵下河南府矣。
当师贞驻扎衮州时,原先令学士方以一潜入归郡,去掉苏张之舌,未烦一卒,未驱一骑,竟成大功,易如反掌的,试听道来。
那时方学士仍旧戴了黄冠,改作道装,行至交界处所,不见有一个人守汛,笑道:想是大兵来,盘诘不得,索性撤了。
迤逦来到东关,望见城头黄盖飘扬,城门紧闭,知是太守在城楼上。
遂大叫道:方外以一道人,系太守公至戚,千里远来,烦为通报。
守门兵士只当不听见,学士大声连叫三五遍,太守听得了,便唤门卒查问,却传失了两字,禀说是方一道人。
太守沉思一会,吩咐先请人署。
原来归德府知府姓轩,名伯昂,自少雅慕方孝孺,又从未相会,只是心下私淑,所以方经做克郡太守时,彼此暗相交洽,虽也未曾睹面,却晓得方经表字以一,曾戴黄冠,就猜他去了个以字,却也正合着机彀。
当下回轿到官衙,见那道人坐在穿堂侧舍。
伯昂进署,即着人请人内书房,便下个隐语问道:昔日为阴官署中道士,今日做阳官署中道士了。
以一答道:前后一人,阴阳一理。
伯昂已是无疑,只行个常礼,屏去从人,彼此先致了夙慕之意。
以一开言道:军师知弟与太守公神交,特地顿兵衮郡,先令请命。
伯昂应道:弟原要做件非常之事,所以立愿要交非常之友。
而今学士公驾临,是造就也。
待我再请两位同心者来相会。
就走向里边,拉着两人同步出来,一个年艾的,形容清古,眉目疏朗,一个年甫弱冠,生得修眉细眼,颀而瘦劲。
与以一次第相见,伯昂代言道:此位钱先生讳芹,从苏郡守姚公起义,为行军祭酒,当中途变起,先生返微服入京,得脱于难,与弟也是神交,辗转而至此。
又指少年道:此位姓侯,名玘,是侯大司寇讳泰之孙。
司寇殉难之日,年止四龄,弟忝为公门下士,幸得保孤至于今日。
以一称赞道:汉李善抚孤之事,千古无双,今不得专美于前矣。
尤可喜者,司寇之夫人曾氏,为帝师所救,现在济南。
即日祖母孙儿,相逢于万死一生之处,又是千古至奇之事。
伯昂道:有是哉?以一又道:未也。
尚有姚公之子名襄,久受御史监军之职,为吕军师器识,钱先生见之,如见姚公,亦大快事。
此时钱芹喜极,不禁鼓掌,侯玘喜极,返觉眼中含泪。
以一随向伯昂道:俟见军师,侯世兄先去觐省今祖母,何如?侯玘方笑逐颜开,躬立致谢。
伯昂与钱芹齐问:闻得攻取淮扬又有高军师,毕竟是谁为政?以一应道:吕军师天下才也,静如山岳,动若雷霆,一技之长必拔,片言之善必录,人人乐为致死。
高军师旧系铁公参军,吕军师荐其才,特拜亚军师之职,亦犹诸葛之与公瑾,略差一着耳。
今我四人既属一家,无庸说到归降二字,竟写个柬帖,去迎请军师驾临罢。
伯昂道:还有微碍。
郡辖一州八县,唯商邑令素有意气,睢州由人主张,自能遵从。
其外七邑,也有曲谨不通,也有迂腐乖张、暴戾自用的,须侃侃凿凿,折得倒他,方能济事。
数日内是贱辰,必然借此来议军事,弟即呼学士为仙师,大家一会,那时全仗悬河之舌。
以一道:不顺者移兵讨之,如风鼓箨。
今以太守公之属员,不忍见其狼籍,当勉从钧谕。
伯昂随命摆上酒肴,痛饮达旦。
未几,阖属官员次第来到郡城,伯昂宴于内堂,请出钱芹、方经相陪,曰:钱先生为社中畏友,方仙师为尘外素交,皆所心契。
各官见二人品格不凡,各致钦慕之意,说了些闲话,方议论到军事。
伯昂道:闻得向来敌兵,只攻府而不攻州县,府城拔而州县未有不下者,则此郡当先受兵。
列公有何良策,为同舟之助?睢州道:我等属员,唯听大人钧命。
拓令道:不然。
官有大小,守土则无以异,似应各自努力。
虞令道:圣人有云:吾从众。
还须酌议和同为妙。
鹿令道:以卑末之见,莫若各练乡勇,谨守城池,再向省会请兵来援,纵有差跌,亦稍尽臣子之谊。
商令道:敌人起义以来,奄有中土,王师几经覆没。
战固不能,守亦难言,要完臣节,唯有身殉。
伯昂故意大赞道:此议为正。
以一道:贫道自终南山望气而来,知此土有异人。
谬承太守公见留,延揽一番,得晤列公,可许贫道略献刍荛?商令与睢牧齐声道:诸葛武侯尚须集进思,广忠益,何况其下。
愿闻尊旨。
以一道:贫道闻殉国难者谓之忠,不闻殉贼难者亦谓之忠也。
孔悝之难,子路死焉,夫子非之。
子羔去焉,夫子予之。
孝康为高皇帝之储君,建文为孝康皇帝之元子,高皇告于天而立之,是为天子。
我不知燕王为何人所立乎?操兵人殿之时,总是一班逆党奸臣,拥戴称尊。
律以《春秋》,名曰国贼。
不知列公何以亲贼而仇帝也!说未竟,鹿令接口道:当今为高皇之子,敢云贼耶?以一应道:贼尚有二种,如陈友谅、张士诚辈,图王不成,乃是草莽之贼。
这个贼字,还属浮泛,所以其下殉节者,虽不得谓之忠,亦得为飓尺之义。
若王莽、朱温、侯景之徒,谓之篡弒之贼,这个贼字方是真切。
而今燕王称兵犯阙,乘舆颠覆,国后灰烬,何以异此!适才商侯‘敌人起义’这句话,甚有合于人心。
夫既知彼之为义,则此之为不义,又何待言哉?众皆相顾错愕。
伯昂假意说道:仙师之论,严若《春秋》,但恨当日见义不明,失身至此,犹之贞女而嫁为盗妇,自当从一而终,何敢言及再酿耶?以一道:此喻固妙,然君臣与夫妇,到底是两样。
女子之节,唯以此身为重,故无二义。
若臣子之节,要当权其重轻,衡其大小,古人有弃暗投明,反邪归正者,如王陵、马援、魏微、李世前诸公,安得不谓之明良大臣乎?考令问道:当今以一旅之师,不四年而得天下,非真命,其能若是?济南起兵,已历十余载,仅有齐地,徒称建文年号,恐事之不立,依附者终不免为后世笑。
仙师既能望气,必知其数,可得闻其大略与?
以一毅色而答道:嵩岱之灵,淮济之气,郁郁葱葱三十年矣。
自中州之气王而南北皆衰,应在女真人御世。
今者不自称尊,崇奉故主,返为拗数,然而千古大伦于是乎立,忠臣义士之气于是乎充塞天地。
虽圣贤作为,不过如斯。
若彼自建国都,自称年号,即日真主,自然不可附之。
铁兵部书高皇神主悬于城堵,燕逆尚不敢攻击,而况建文已立,宫殿设有圣容,天威赫赫,岂可与之抗衡乎?以愚观之,彼之谋臣勇将,皆上应列宿,若欲囊括宇内,反掌间耳。
乃按兵十年,访求行在,原其心迹,一朝复辟,则四海不劳而定。
犹之乎家主罹难出亡,华堂大厦悉为庶孽所据,但使家主人室,庶孽何所容其身乎?闻得目下用兵于河南淮北,是便于迎故主也。
钱芹道:未识人伦,焉知天道。
草茅庶民望建文复位,不啻大旱之望云一霓,岂有贤人君子,而返细人之不若哉?鹿令勃然变色道:物各有主,我辈中有科名官爵出自当今者,安可一例而论?以一大笑道:岂列公之祖与父,亦皆为燕王之臣子耶?受高皇之恩,而尽忠于圣子神孙,即所以上报高皇在天之灵也。
夫既不知祖父,亦何有于君哉?我乃世外之人,全无干涉,而娓娓言忠言义,不亦可笑!商令瞿然而向伯昂道:人心不同,有如其面。
我辈自可各行其志,不审大人高见若何?伯昂厉声道: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并鸿毛之不若,虽匹夫亦不为也。
时各官员嘿然心许,唯鹿令、柘令,外貌虽似倔强,其实气馁心动,贪生怕死,尚在相对迟疑。
商令又发言道:要生则生,要死则死,慎勿处于两歧,致贻后悔。
伯昂微微冷笑道:且请钱先生缮起降书,如有异路者,彼以彼为忠,我以我为义,不须画押,从此分散。
钱先生更不推辞,立时授笔草就。
书云:
忠为立身之本,义乃经国之用。
秉于方寸之中,塞诸两仪之外。
某等虽仕出新君,心存故主,聊借一郡以潜踪,爱望六师而托命。
向传定鼎济南,禁殿嵩呼开日月;兹瞻建牙衮石。
羽林雷动肃貌貅。
箪食来迎,十万人心如一;鼙声至止,三千士气无双。
雍雍乎鹤氅纶巾,快睹武侯气象。
兢兢然执矢负弩,幸怜太守庸材。
合属倾心,群僚泥首。
轩太守看过,赞了几句,送于各属员。
朽、鹿二令,目视同僚一回,忽发声道:似此降书,不卑不污,古所未有。
便举手向钱芹称谢道:大为我等生色。
商令笑说道:两公亦服,真可谓一纸书,贤于十万师也。
于是自太守起,次第署名,其同知缺员,通判公出外,余经、校、丞、簿等官,皆为填注,随差佐贰两员,迅赴衮州迎请王师。
数日间,报说军师已至夏邑境上,轩太守率令各官,直到虞城地面,排班跪接。
吕军师下舆,亲自扶起。
伯昂喜出意外,呈上府库册籍,先自辞回。
军师到了归德,兵马尽屯城外,只带刘超、姚襄二将,三十骑进城,径人府署内堂。
方以一已易官服,先来施礼,军师道:学士与轩公,可谓不负数十年之神交。
太守道:职内疚犹存,外惭难涤,何敢当军师奖养。
随引钱芹、侯玘前谒,代陈始末。
姚襄闻说是父亲勤王旧友,挥泪再拜,互致殷懃。
太守设乐宴享,名罄衷曲。
越日,铁都御史率领大队军马皆到,伯昂迎人公馆,邀请诸将,犒赏军士,无不合宜。
时各属钱粮,伯昂早已提解,够支半年兵饷。
军师大喜,随会集诸文武,商议进取汴郡之策。
伯昂进言道:开封南北凭河,唯东面可攻,由睢水而渡,不三百里直薄城隅。
此地转饷亦易。
钱芹道:彼闻已下归德,必凭睢水而立寨,以扼我之渡,莫若先取汝宁,由上蔡扶沟,至中牟渡河,攻其不备何如?军师道:二公之策,可以合用。
请先生冠吾冠,衣吾衣,坐我车,建我旗,假我军师,与铁都宪率军至睢水,相机争持。
胜则长驱直进,彼必退守陈留,悉力守御。
我则别引一师,南下毫州,取道拓城,沿河而走洧氏,从中牟渡河,径袭城之西隅,可唾手而下也。
临期尚有秘策,更当遣人知会。
众皆大服。
乃自草奏,特荐轩伯昂为开、归两郡巡道,暂摄府事,钱芹为方外司马监军事,侯玘为庶士,同方学士先行诣阙复命。
这才是舌剑唇枪,只片言,降服了一州八县,更有那潜兵鏖战,刚半夜,平定了中土神州。
请看次序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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