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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列传卷八十九陆贽篇讲述了哪些故事

来源:达达搜探索 时间:2023-01-31 18:20 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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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唐书》共200卷,作者署名后晋刘昫等撰,实为后晋赵莹主持编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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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贽,字敬舆,苏州嘉兴人。

  父侃,溧阳令,以贽贵,赠礼部尚书。

  贽少孤, 特立不群,颇勤儒学。

  年十八登进士第,以博学宏词登科,授华州郑县尉。

  罢秩, 东归省母,路由寿州,刺史张镒有时名,贽往谒之。

  镒初不甚知,留三日,再见与 语,遂大称赏,请结忘年之契。

  及辞,遗贽钱百万,曰:愿备太夫人一日之膳。

   贽不纳,唯受新茶一串而已,曰:敢不承君厚意。

  又以书判拔萃,选授渭南县 主簿,迁监察御史。

  德宗在东宫时,素知贽名,乃召为翰林学士,转祠部员外郎。

   贽性忠尽,既居近密,感人主重知,思有以效报,故政或有缺,巨细必陈,由是顾 待益厚。

  建中四年,硃泚谋逆,从驾幸奉天。

  时天下叛乱,机务填委,征发指踪,千端 万绪,一日之内,诏书数百。

  贽挥翰起草,思如泉注,初若不经思虑,既成之后, 莫不曲尽事情,中于机会;胥吏简札不暇,同舍皆伏其能。

  转考功郎中,依前充职。

   尝启德宗曰:今盗遍天下,舆驾播迁,陛下宜痛自引过,以感动人心。

  昔成汤以 罪己勃兴,楚昭以善言复国。

  陛下诚能不吝改过,以言谢天下,使书诏无忌,臣虽 愚陋,可以仰副圣情,庶令反侧之徒,革心向化。

  德宗然之。

  故奉天所下书诏, 虽武夫悍卒,无不挥涕感激,多贽所为也。

  其年冬,议欲以新岁改元。

  而卜祝之流,皆以国家数钟百六,凡事宜有变革, 以应时数。

  上谓贽曰:往年群臣请上尊号‘圣神文武’四字,今缘寇难,诸事并 宜改更,众欲朕旧号之中更加一两字,其事何如?贽奏曰:尊号之兴,本非古 制。

  行于安泰之日,已累谦冲;袭乎丧乱之时,尤伤事体。

  今者銮舆播越,未复宫 闱,宗社震惊,尚愆禋祀,中区多梗,大憝犹存。

  此乃人情向背之秋,天意去就之 际,陛下宜深自惩励,收揽群心,痛自贬损,以谢灵谴,不可近从末议,重益美名。

   帝曰:卿所奏陈,虽理体甚切,然时运必须小有改迹,亦不可执滞,卿更思量。

   贽曰:古之人君称号,或称皇称帝,或称王,但一字而已。

  至暴秦,乃兼皇帝二 字,后代因之。

  及昏僻之君,乃有圣刘、天元之号。

  是知人主轻重,不在自称,崇 其号无补于徽猷;损其名不伤其德美。

  然而损之有谦光稽古之善,崇之获矜能纳谄 之讥,得失不侔,居然可辨。

  况今时遭迍否,事属倾危,尤宜惧思,以自贬抑。

  必 也俯稽术数,须有变更。

  与其增美称而失人心,不若黜旧号以祗天戒。

  天时人事, 理必相符,人既好谦,天亦助顺。

  陛下诚能断自宸鉴,焕发德音,引咎降名,深示 刻责,惟谦与顺,一举而二美从之。

  德宗从之,但改兴元年号而已。

  初,德宗仓皇出幸,府藏委弃,凝冽之际,士众多寒,服御之外,无尺缣丈帛。

   及贼泚解围,诸籓贡奉继至,乃于奉天行在贮贡物于廊下,仍题曰琼林、大 盈二库名。

  贽谏曰:

  琼林、大盈,自古悉无其制,传诸耆旧之说,皆云创自开元。

  贵臣贪 权,饰巧求媚,乃言:郡邑贡赋所用,盍各区分:赋税当委于有司,以给经用; 贡献宜归于天子,以奉私求。

  玄宗悦之。

  新是二库,荡心侈欲,萌柢于兹,迨乎 失邦,终以饵寇。

  《记》曰:货悖而入,必悖而出。

  岂其效欤!

  陛下嗣位之初,务遵理道,敦行俭约,斥远贪饕。

  虽内库旧藏,未归太府,而 诸方曲献,不入禁闱,清风肃然,海内丕变。

  近以寇逆乱常,銮舆外幸,既属忧危 之运,宜增儆励之诚。

  臣昨奉使军营,出经行殿,忽睹右廓之下,榜列二库之名, 戄然若惊,不识所以。

  何者?天衢尚梗,师旅方殷,痛心呻吟之声,噢咻未息;忠 勤战守之效,赏赉未行。

  诸道贡珍,遽私别库,万目所视,孰能忍情?窃揣军情, 或生觖望,或忿形谤讟,或丑肆讴谣,颇含思乱之情,亦有悔忠之意。

  是知氓俗昏 鄙,识昧高卑,不可以尊极临,而可以诚义感。

  顷者六师初降,百物无储,外扞凶徒,内防危堞,昼夜不息,殆将五旬。

  冻饿 交侵,死伤相枕,毕命同力,竟夷大艰。

  良以陛下不厚其身,不私其欲,绝甘以同 卒伍,辍食以啖功劳。

  无猛制人而不携,怀所感也;无厚赏士而不怨,悉所无也。

   今者攻围已解,衣食已丰,而谤讟方兴,军情稍沮,岂不以勇夫常性,嗜货矜功, 其患难既与之同忧,而好乐不与之同利,苟异恬默,能无怨咨!此理之常,故不足 怪。

  《记》曰:财散则民聚。

  岂其效欤!陛下天资英圣,见善必迁,是将化蓄 怨为衔恩,反过差为至当,促殄遗寇,永垂鸿名,大圣应机,固当不俟终日。

  上嘉纳之,令去其题署。

  兴元元年,李怀光异志已萌,欲激怒诸军,上表论诸军衣粮薄,神策衣粮厚, 厚薄不均,难以驱战,意在挠沮进军。

  李晟密奏,恐其有变,上忧之,遣贽使怀光 军宣谕。

  使还,贽奏事曰:

  贼泚稽诛,保聚宫苑,势穷援绝,引日偷生。

  怀光总仗顺之军,乘制胜之气, 鼓行芟翦,易若摧枯。

  而乃寇奔不追,师老不用,诸帅每欲进取,怀光辄沮其谋。

   据兹事情,殊不可解。

  陛下意在全护,委曲听从,观其所为,亦未知感。

  若不别为 规略,渐相制持,唯以姑息求安,终恐变故难测。

  此诚事机危迫之秋也,故不可以 寻常容易处之。

  今李晟奏请移军,适遇臣衔命宣慰,怀光偶论此事,臣遂泛问所宜,怀光乃云: 李晟既欲别行,某亦都不要藉。

  臣犹虑有翻覆,因美其军强盛。

  怀光大自矜夸, 转有轻晟之意。

  臣又从容问云:昨发离行在之日,未知有此商量;今日从此却回, 或恐圣旨顾问,事之可否,决定何如?怀光已肆轻言,不可中变,遂云:恩命 许去,事亦无妨。

  要约再三,非不详审,虽欲追悔,固难为词。

  伏望即以李晟表 出付中书,敕下依奏,别赐怀光手诏,示以移军事由。

  其手诏大意云:昨得李晟 奏,请移军城东以分贼势。

  朕缘未知利害,本欲委卿商量,适会陆贽从彼宣慰回, 云见卿论叙军情,语及于此,仍言许去,事亦无妨,遂敕本军允其所请。

  卿宜授以 谋略,分路夹攻,务使叶齐,克平寇孽。

  如此词婉而直,理当而明,虽蓄异端, 何由起怨?

  臣初奉使谕旨,本缘粮料不均,偶属移军,事相谐会。

  又幸怀光诡对,且无阻 绝之言,机宜合并。

  若有幽赞,一失其便,后何可追,幸垂裁察!

  德宗初望怀光回意破贼,故晟屡奏移军不许;及贽缕陈怀光反状,乃可晟之奏, 遂移军东渭桥。

  而鄜坊节度李建徽、神策行营阳惠元犹在咸阳,贽虑怀光并建徽等 军,又奏曰:

  怀光当管师徒,足以独制凶寇,逗留未进,抑有他由。

  所患太强,不资傍助。

   比者又遣李晟、李建徽、阳惠元三节度之众附丽其营,无益成功,只忧生事。

  何则? 四军悬垒,群帅异心,论势力则悬绝高卑,据职名则不相统属。

  怀光轻晟等兵微位 下,而忿其制不从心。

  晟等疑怀光养寇蓄奸,而怨其事多陵己。

  端居则互防飞谤, 欲战则递恐分功,龃龉不和,嫌衅遂构,俾之同处,必不两全。

  强者恶积而后亡, 弱者势危而先覆,覆亡之祸,翘足可期。

  旧寇未平,新患方起,忧叹所切,实堪疚 心。

  太上消慝于未萌,其次救失于始兆,况乎事情已露,祸难垂成,委而不谋,何 以制乱?李晟见机虑变,先请移军就东,建徽、惠元,势转孤弱,为其吞噬,理在 必然。

  他日虽有良图,亦恐不能自拔,拯其危急,唯在此时。

  今因李晟愿行,便遣 合军同往,托言晟兵素少,虑为贼泚所邀,藉此两军,迭为掎角。

  仍先谕旨,密使 促装,诏书至营,即日进路。

  怀光意虽不欲,然亦计无所施。

  是谓先人有夺人之心, 疾雷不及掩耳者也。

  夫制军驭将,所贵见情,离合疾徐,各有宜适。

  当离者合之则召乱,当合者离 之则寡功;当疾而徐则失机,当徐而疾则漏策。

  得其要,契其时,然后举无败谋, 措无危势。

  而今者屯兵而不肯为用,聚将而罔能叶心,自为鲸鲵,变在朝夕。

  留之 不足以相制,徒长历阶;析之各竞于擅能,或成勋绩。

  事有必应,断无可疑。

  德宗曰:卿之所料极善。

  然李晟移军,怀光心已惆怅,若更遣建徽、惠元就 东,则使得为词。

  且俟旬时。

  晟至东渭桥,不旬日,怀光果夺两节度兵,建徽单 骑遁而获免,惠元中路被执,害之。

  报至行在,人情大恐。

  翌日,移幸山南。

  贽练 达兵机,率如此类。

  二月,从幸梁州,转谏议大夫,依前充学士。

  先是,凤翔衙将李楚琳乘泾师之 乱,杀节度使张镒,归款硃泚。

  及奉天解围,楚琳遣使贡奉,时方艰阻,不获已, 命为凤翔节度使。

  然德宗忿其弑逆,心不能容,才至汉中,欲令浑瑊代为节度。

  贽 谏曰:楚琳之罪,固不容诛,但以乘舆未复,大憝犹存,勤王之师,悉在畿内, 急宣速告,晷刻是争。

  商岭则道迂且遥,骆谷复为贼所扼,仅通王命,唯在褒斜, 此路若又阻艰,南北便成隔绝。

  以诸镇危疑之势,居二逆诱胁之中,恟々群情,各 怀向背。

  贼胜则往,我胜则来,其间事机,不容差跌。

  傥楚琳发憾,公肆猖狂,南 塞要冲,东延巨猾,则我咽喉梗而心膂分矣,其势岂不病哉!上释然开悟,乃善 待楚琳使,优诏安慰其心。

  德宗至梁,欲以谷口已北从臣赐号曰奉天定难功臣,谷口已南随扈者曰 元从功臣,不选朝官,一例俱赐。

  贽奏曰:破贼扞难,武臣之效。

  至如宫闱 近侍,班列员僚,但驰走从行而已,忽与介胄奋命之士,俱号功臣,伏恐武臣愤惋。

   乃止。

  李晟既收京城,遣中使宣付翰林院具录先散失宫人名字,令草诏赐浑瑊,遣于 奉天寻访,以得为限,仍量与资粮送赴行在。

  贽不时奉诏,进状论之曰:

  顷以理道乖错,祸乱荐钟,陛下思咎惧灾,裕人罪己,屡降大号,誓将更新。

   天下之人,垂涕相贺,惩忿释怨,煦仁戴明,毕力同心,共平多难。

  止土崩于绝岸, 收版荡于横流,殄寇清都,不失旧物。

  实由陛下至诚动于天地,深悔感于神人,故 得百灵降康,兆庶归德。

  苟不如此,自古何尝有捐弃宫阙,失守宗祧,继逆于赴难 之师,再迁于蒙尘之日,不逾半岁,而复兴大业者乎!

  今渠魁始平,法驾将返,近自郊甸,远周寰瀛,百役疲瘵之氓,重战伤残之卒, 皆忍死扶病,倾耳耸肩,想闻德声,翘望圣泽。

  陛下固当感上天悔祸之眷,荷列祖 垂裕之休,念将士锋刃之殃,愍黎元涂炭之酷。

  以致寇为戒,以居上为危,以务理 为忧,以复宫为急。

  损之又损,尚惧汰侈之易滋;艰之惟艰,犹患戒慎之难久。

  谋 始尽善,克终已稀;始而不谋,终则何有!夫以内人为号,盖是中壶末流。

  天子之 尊,富有宫掖,如此等辈,固繁有徒,但恐伤多,岂忧乏使!翦除元恶,曾未浃辰, 奔贺往来,道途如织。

  何必自亏君德,首访妇人,又令资装速赴行在!万目阅视, 众口流传,恐非所以答庆赖之心,副惟新之望也。

  夫事有先后,义有重轻,重者宜先,轻者宜后。

  武王克殷,有未及下车而为之 者,有下车而为之者,盖美其不失先后之宜也。

  自翠华播越,万姓靡依,清庙震惊, 三时乏祀,当今所务,莫大于斯。

  诚宜速遣大臣,驰传先往,迎复神主,修整郊坛, 展禋享之仪,申告谢之意。

  然后吊恤死义,慰犒有功,绥辑黎蒸,优问耆耋。

  安定 反侧,宽宥胁从;宣暢郁堙,褒奖忠直;官失职之士,复废业之人。

  是皆宜先,不 可后也。

  至如崇饰服器,缮缉殿台,备耳目之娱,选巾栉之侍,是皆宜后,不可先 也。

  散失内人,已经累月,既当离乱之际,必为将士所私。

  其人若稍有知,不求当 自陈献;其人若甚无识,求之适使忧虞。

  自因寇乱丧亡,颇有大于此者,一闻搜索, 怀惧必多;余孽尚繁,群情未一,因而善抚,犹恐危疑,若又惧之,于何不有!昔 人所以掩绝缨而饮盗马者,岂必忘其情爱,盖知为君之体然也。

  以小妨大,明者不 为。

  天下固多亵人,何必独在于此。

  所令撰赐浑瑊诏书,未敢顺旨。

  帝遂不降诏,但遣使而已。

  德宗还京,转中书舍人,学士如故。

  初,贽受张镒知,得居内职;及镒为卢杞 所排,贽常忧惴;及杞贬黜,始敢上书言事。

  德宗好文,益深顾遇。

  奉天解围后, 德宗言及违离宗庙,呜咽流涕曰:致寇之由,实朕之过。

  贽亦流涕而对曰: 臣思致今日之患者,群臣之罪也。

  贽意盖为卢杞、赵赞等也。

  上欲掩杞之失, 则曰:虽朕德薄,致兹祸乱,亦运数前定,事不由人。

  贽又极言杞等罪状,上 虽貌从,心颇不说。

  吴通微兄弟俱在翰林,亦承德宗宠遇,文章才器不迨贽;而能 交结权幸,共短贽于上前。

  故刘从一、姜公辅自卑品苍黄之中,皆登辅相;而贽为 朋党所挤,同职害其能,加以言事激切,动失上之欢心,故久之不为辅相。

  其于议 论应对,明练理体,敷陈剖判,下笔如神,当时名流,无不推挹。

  贞元初,李抱真入朝,从容奏曰:陛下幸奉天、山南时,赦书至山东,宣谕 之时,士卒无不感泣。

  臣即时见人情如此,知贼不足平也。

  

  时贽母韦氏在江东,上遣中使迎至京师,搢绅荣之。

  俄丁母忧,东归洛阳,寓 居嵩山丰乐寺。

  籓镇赙赠及别陈饷遗,一无所取。

  与韦皋布衣时相善,唯西川致遗, 奏而受之。

  贽父初葬苏州,至是欲合葬。

  上遣中使护其柩车至洛,其礼遇如此。

  免 丧,权知兵部侍郎,依前充学士。

  申谢日,贽伏地而泣,德宗为之改容叙慰。

  恩遇 既隆,中外属意为辅弼,而宰相窦参素忌贽,贽亦短参之所为,言参黩货,由是与 参不平。

  七年,罢学士,正拜兵部侍郎,知贡举。

  时崔元翰、梁肃文艺冠时,贽输心于 肃。

  肃与元翰推荐艺实之士,升第之日,虽众望不惬,然一岁选士,才十四五,数 年之内,居台省清近者十余人。

  八年四月,窦参得罪,以贽为中书侍郎、门下同平章事。

  贽久为邪党所挤,困 而得位,意在不负恩奖,悉心报国,以天下事为己任。

  上即位之初,用杨炎、卢杞 秉政,树立朋党,排摈良善,卒致天下沸腾,銮舆奔播。

  惩是之失,贞元已后,虽 立辅臣,至于小官除拟,上必再三详问,久之方下。

  及贽知政事,请许台省长官自 荐属官,仍保任之,事有旷败,兼坐举主。

  上许之,俄又宣旨曰:外议云:‘诸 司所举,多引用亲党,兼通赂遗,不得实才。

  ’此法行之非便,今后卿等宜自选择, 勿用诸司延荐。

  贽论奏曰:

  臣实顽鄙,一无所堪,猥蒙任使,待罪宰相。

  虽怀窃位之惧,且乏知人之明, 自揣庸虚,终难上报。

  唯知广求才之路,使贤者各以汇征;启至公之门,令职司皆 得自达。

  既蒙允许,即宜宣行。

  南宫举人,才至十数,或非台省旧吏,则是使府佐 僚,累经荐延,多历事任。

  论其资望,既不愧于班行;考其行能,又未闻于阙败。

   遽以腾口,上烦圣聪,道之难行,亦可知矣!

  陛下勤求理道,务徇物情,因谓举荐非宜,复委宰臣拣择。

  其为崇任辅弼,博 采舆词,可谓圣德之盛者。

  然于委任责成之道,听言考实之方,闲邪存诚,犹恐有 阙。

  陛下既纳臣言而用之,旋闻横议而止之,于臣谋不责成,于横议不考实,此乃 谋失者得以辞其罪,议曲者得以肆其诬。

  率是而行,触类而长,固无必定之计,亦 无必实之言。

  计不定则理道难成,言不实则小人得志。

  国家之病,常必由之。

  昔齐 桓公问管仲害霸之事,对曰:得贤不能任,害霸也;用而不能终,害霸也;与贤 人谋事,而与小人议之,害霸也。

  为小人者,不必悉怀险诐,故覆邦家。

  盖以其 意性回邪,趣向狭促,以沮议为出众,以自异为不群,趋近利而昧远图,效小信而 伤大道,况又言行难保,恣其非心者乎!

  伏以宰辅,常制不过数人,人之所知,固有限极,不有遍谙诸士,备阅群才。

   若令悉命群官,理须展转询访,是则变公举为私荐,易明易攵为暗投。

  傥如议者之 言,所举多有情故,举于君上,且未绝私;荐于宰臣,安肯无诈!失人之弊,必又 甚焉。

  所以承前命官,罕有不涉私谤,虽则秉钧不一,或自行情,亦由私访所亲, 转为所卖。

  其弊非远,圣鉴明知。

  今又将徇浮言,专任宰臣除吏,宰臣不遍谙识, 踵前须访于人。

  若访亲朋,则是悔其覆车,不易故辙;若访于朝列,则是求其私荐, 不如公举之愈也。

  二者利害,惟陛下更详择焉。

  恐不如委任长官,慎拣僚属,所拣 既少,所求亦精,得贤有鉴识之名,失实当暗谬之责。

  人之常性,莫不爱身,况于 台省长官,皆是当朝华选,孰肯徇私妄举,以伤名取责者耶!所谓台省长官,即仆 射、尚书、左右丞、侍郎及御史大夫、中丞是也。

  陛下比择辅相,多亦出于其中。

   今之宰臣,则往日台省长官也;今之台省长官,乃将来之宰臣也,但是职名暂异, 固非行业顿殊。

  岂有为长官之时不能举一二属吏,居宰臣之位则可择千百具僚,物 议悠悠,其惑斯甚。

  夫求才贵广,考课贵精。

  求广在于各举所知,长吏之荐择是也;贵精在于按名 责实,宰臣之序进是也。

  往者则天太后践祚临朝,欲收人心,尤务拔擢,弘委任之 意,开汲引之门,进用不疑,求访无倦,非但人得荐士,亦许自举其才。

  所荐必行, 所举辄试,其于选士之道,岂不伤于容易哉!而课责既严,进退皆速,不肖者旋黜, 才能者骤升,是以当代谓知人之明,累朝赖多士之用。

  此乃近于求才贵广,考课贵 精之效也。

  陛下诞膺宝历,思致理平,虽好贤之心,有逾于前哲,而得人之盛,未迨于往 时。

  盖由赏鉴独任于圣聪,搜择颇难于公举,仍启登延之路,罕施练核之方。

  遂使 先进者渐益凋讹,后来者不相接续,施一令则谤沮互起,用一人则疮磐立成。

  此乃 失于选才太精,制法不一之患也。

  则天举用之法,伤易而得人;陛下慎拣之规,太 精而失士。

  陛下选任宰相,必异于庶官;精择长官,必愈于末品。

  及至宰相献规, 长吏荐士,陛下即但纳横议,不稽始谋。

  是乃任以重者轻其言,待以轻者重其事, 且又不辨所毁之虚实,不校所试之短长。

  人之多言,何所不至,是将使人无所措其 手足,岂独选任之道失其端而已乎!

  上虽嘉其所陈,长官荐士之诏,竟追寝之。

  国朝旧制,吏部选人,每年调集。

  自乾元已后,属宿兵于野。

  岁或凶荒,遂三 年一置选。

  由是选人停拥,其数猥多,文书不接,真伪难辨,吏缘为奸,注授乖滥, 而有十年不得调者。

  贽奏吏部分内外官员为三分,计阙集人,每年置选。

  故选司之 弊,十去七八,天下称之。

  贽与贾耽、卢迈、赵憬同知政事,百司有所申覆,皆更让不言可否。

  旧例,宰 臣当旬,秉笔决事,每十日一易,贽请准故事,令秉笔者以应之。

  又以河陇陷蕃已 来,西北边常以重兵守备,谓之防秋,皆河南、江淮诸镇之军也,更番往来,疲于 戍役。

  贽以中原之兵,不习边事,及扞虏战贼,多有败衄,又苦边将名目太多,诸 军统制不一,缓急无以应敌,乃上疏论其事曰:

  臣历观前代书史,皆谓镇抚四夷,宰相之任,不揆闇劣,屡敢上言。

  诚以备边 御戎,国家之重事;理兵足食,备御之大经。

  兵不治则无可用之师,食不足则无可 固之地。

  理兵在制置得所,足食在敛导有方。

  陛下幸听愚言,先务积谷,人无加赋, 官不费财,坐致边储,数逾百万。

  诸镇收籴,今已向终,分贮军城,用防艰急,纵 有寇戎之患,必无乏绝之忧。

  守此成规,以为永制,常收冗费,益赡边农,则更经 二年,可积十万人三岁之粮矣。

  足食之原粗立,理兵之术未精,敢议筹量,庶备采 择。

  伏以戎狄为患,自古有之,其于制御之方,得失之论,备存史籍,可得而言。

   大抵尊即序者,则曰非德无以化要荒,曾莫知威不立,则德不能驯也。

  乐武威 者,则曰非兵无以服凶犷,曾莫知德不修,则兵不可恃也。

  务和亲者,则曰 要结可以睦邻好,曾莫知我结之而彼复解也。

  美长城者,则曰设险可以固邦 国而扞寇仇,曾莫知力不足,兵不堪,则险之不能有也。

  尚薄伐者,则曰驱遏 可以禁侵暴而省征徭,曾莫知兵不锐,垒不完,则遏之不能胜,驱之不能去也。

   议边之要,略尽于斯,虽互相讥评,然各有偏驳。

  听一家之说,则例理可征;考历 代所行,则成败异效。

  是由执常理以御其不常之势,徇所见而昧于所遇之时。

  夫中夏有盛衰,夷狄有强弱,事机有利害,措置有安危,故无必定之规,亦无 长胜之法。

  夏后以序戎而圣化茂,古公以避狄而王业兴;周城朔方而猃狁攘,秦筑 临洮而宗社覆;汉武讨匈奴而贻悔,太宗征突厥而致安;文、景约和亲而不能弭患 于当年,宣、元弘抚纳而足以保宁于累叶。

  盖以中夏之盛衰异势,夷狄之强弱异时, 事机之利害异情,措置之安危异便。

  知其事而不度其时则败,附其时而不失其称则 成。

  形变不同,胡可专一!

  夫以中国强盛,夷狄衰微,而能屈膝称臣,归心受制,拒之则阻其向化,威之 则类于杀降,安得不存而抚之,即而序之也?又如中国强盛,夷狄衰微,而尚弃信 奸盟,蔑恩肆毒,谕之不变,责之不惩,安得不取乱推亡,息人固境也?其有遇中 国丧亡之弊,当夷狄强盛之时,图之则彼衅未萌,御之则我力不足,安得不卑词降 礼,约好通和,啖之以亲,纾其交祸?纵不必信,且无大侵,虽非御戎之善经,盖 时事亦有不得已也。

  傥或夷夏之势,强弱适同,抚之不宁,威之不靖;力足以自保, 不足以出攻,得不设险以固军,训师以待寇,来则薄伐以遏其深入,去则攘斥而戒 于远追?虽为安边之令图,盖势力亦有不得不然也。

  故夏之即序,周之于攘,太宗 之翦乱,皆乘其时而善用其势也。

  古公之避狄,文、景之和亲,神尧之降礼,皆顺 其时而不失其称也。

  秦皇之长城,汉武之穷讨,皆知其事而不度其时者也。

  向若遇 孔炽之势,行即序之方,则见侮而不从矣!乘可取之资,怀畏避之志,则失机而养 寇矣!有攘却之力,用和亲之谋,则示弱而劳费矣!当降屈之时,务翦伐之略,则 召祸而危殆矣!故曰:知其事而不度其时则败,附其时而不失其称则成。

  是无必定 之规,亦无长胜之法,得失著效,不其然欤!至于察安危之大情,计成败之大数, 百代之不变易者,盖有之矣。

  其要在于失人肆欲则必蹶,任人从众则必全,此乃古 今所同,而物理之所壹也。

  国家自禄山构乱、河陇用兵以来,肃宗中兴,撤边备以靖中邦,借外威以宁内 难。

  于是吐蕃乘衅,吞噬无厌;回纥矜功,凭陵亦甚。

  中国不遑振旅,四十余年。

   使伤耗遗氓,竭力蚕织,西输贿币,北偿马资,尚不足塞其烦言,满其骄志。

  复乃 远征士马,列戍疆陲,犹不能遏其奔冲,止其侵侮。

  小入则驱略黎庶,深入则震惊 邦畿。

  时有议安边策者,多务于所难而忽于所易,勉于所短而略于所长。

  遂使所易 所长者,行之而其要不精;所难所短者,图之而其功靡就。

  忧患未弭,职斯之由。

  夫制敌行师,必量事势,势有难易,事有先后。

  力大而敌脆,则先其所难,是 谓夺人之心,暂劳而永逸者也;力寡而敌坚,则先其所易,是谓固国之本,观衅而 后动者也。

  顷属多故,人劳未瘳,而欲广发师徒,深践寇境,复其侵地,攻其坚城, 前有胜负未必之虞,后有馈运不继之患。

  傥或挠败,适所以启戎心而挫国威,以此 为安边之谋,可谓不量事势而务于所难矣!

  天之授者,有分事,无全功;地之产者,有物宜,无兼利。

  是以五方之俗,长 短各殊。

  长者不可逾,短者不可企;勉所短而敌其所长必殆,用所长而乘其所短必 安。

  强者,乃以水草为邑居,以射猎供饮茹,多马而尤便驰突,轻生而不耻败亡, 此戎狄之所长也。

  戎狄之所长,乃中国之所短;而欲益兵蒐乘,角力争驱,交锋原 野之间,决命寻常之内,以此为御寇之术,可谓勉所短而校其所长矣!务所难,勉 所短,劳费百倍,终于无成。

  虽果成之,不挫则废,岂不以越天授而违地产,亏时 势以反物宜者哉!

  将欲去危就安,息费从省,在慎守所易,精用所长而已。

  若乃择将吏以抚宁众 庶,修纪律以训齐师徒,耀德以佐威,能迩以柔远;禁侵抄之暴以彰吾信,抑攻取 之议以安戎心;彼求和则善待而勿与结盟,彼为寇则严备而不务报复,此当今之所 易也。

  贱力而贵智,恶杀而好生,轻利而重人,忍小以全大,安其居而后动,俟其 时而后行。

  是以修封疆,守要害,堑蹊隧,垒军营,谨禁防,明斥候,务农以足食, 练卒以蓄威,非万全不谋,非百克不斗。

  寇小至则张声势以遏其入,寇大至则谋其 人以邀其归;据险以乘之,多方以误之。

  使其勇无所加,众无所用;掠则靡获,攻 则不能;进有腹背受敌之虞,退有首尾难救之患,所谓乘其弊,不战而屈人之兵, 此中国之所长也。

  我之所长,乃戎狄之所短;我之所易,乃戎狄之所难。

  以长制短, 则用力寡而见功多;以易敌难,则财不匮而事速就。

  舍此不务,而反为所乘,斯谓 倒持戈矛,以钅尊授寇者也!今则皆务之矣,犹且守封未固,寇戎未惩者,其病在 于谋无定用,众无适从。

  所任不必才,才者不必任;所闻不必实,实者不必闻;所 信不必诚,诚者不必信;所行不必当,当者未必行。

  故令措置乖方,课责亏度;财 匮于兵众,力分于将多,怨生于不均,机失于遥制。

  臣请为陛下粗陈六者之失,惟 明主慎听而熟察之:

  臣闻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武欲胜其敌,必先练其兵。

  练兵之中,所用复 异。

  用之于救急,则权以纾难;用之于暂敌,则缓以应机。

  故事有便宜,而不拘常 制;谋有奇诡,而不徇众情。

  进退死生,唯将所命,此所谓攻讨之兵也!用之于屯 戍,则事资可久;势异从权,非物理所惬不宁,非人情所欲不固。

  夫人情者,利焉 则劝,习焉则安,保亲戚则乐生,顾家业则忘死,故可以理术驭,不可以法制驱, 此所谓镇守之兵也。

  夫欲备封疆,御戎狄,非一朝一夕之事,固当选镇守之兵以置 焉。

  古之善选置者,必量其性习,辨其土宜,察其伎能,知其欲恶。

  用其力而不违 其性,齐其俗而不易其宜;引其善而不责其所不能,禁其非而不处其所不欲。

  而又 类其纪伍,安其室家,然后能使之乐其居,定其志,奋其气势,结其恩情。

  抚之以 惠,则感而不骄;临之以威,则肃而不怨。

  靡督课而人自为用,弛禁防而众自不携。

   故出则足兵,居则足食,守则固,战则强。

  其术无他,便于人情而已矣!今者散征 士卒,分戍边陲,更代往来,以为守备。

  是则不量性习,不辨土宜,邀其所不能, 强其所不欲。

  求广其数而不考其用,将致其力而不察其情,斯可以为羽卫之仪,而 无益于备御之实也。

  何者?穷边之地,千里萧条,寒风裂肤,惊沙惨目;与豺狼为 邻伍,以战斗为嬉游;昼则荷戈而耕,夜则倚烽而觇;日有剽害之虑,永无休暇之 娱,地恶人勤,于斯为甚!自非生于其域,习于其风,幼而睹焉,长而安焉,不见 乐土而迁焉,则罕能宁其居而狎其敌也。

  关东之地,百物阜殷,从军之徒,尤被优 养。

  惯于温饱,狎于欢康,比诸边隅,若异天地。

  闻绝塞荒陬之苦,则辛酸动容; 聆强蕃劲虏之名,则慑骇夺气。

  而乃使之去亲族,舍园庐,甘其所辛酸,抗其所慑 骇,将冀为用,不亦疏乎!矧又有休代之期,无统帅之驭,资奉若骄子,姑息如倩 人,进不邀之以成功,退不处之以严宪。

  其来也咸负得色,其止也莫有固心,屈指 计归,张颐待饲。

  徼倖者犹患还期之赊缓,常念戎丑之充斥;王师挫伤,则将乘其 乱离,布路东溃,情志且尔,得之奚为?平居则殚耗资储以奉浮冗之众,临难则拔 弃城镇以摇远近之心,其弊岂惟无益哉!固亦将有所挠也。

  复有抵犯刑禁,谪徙军 城,意欲增户实边,兼令展效自赎。

  既是无良之类,且加怀土之情,思乱幸灾,又 甚戍卒。

  适足烦于防卫,谅无望于功庸,虽前代时或行之,固非良算之可遵者也。

   复有拥旄之帅,身不临边,但分偏师,俾守疆场。

  大抵军中壮锐,元戎例选自随, 委其疲羸,乃配诸镇。

  节将既居内地,精兵祗备纪纲,遂令守要御冲,常在寡弱之 辈。

  寇戎每至,乃势不支,入垒者才足闭关,在野者悉遭劫执,恣其芟蹂,尽其搜 驱。

  比及都府闻知,虏已克获旋返。

  且安边之本,所切在兵,理兵若斯,可谓措置 乖方矣!

  夫赏以存劝,罚以示惩,劝以懋有庸,惩以威不恪。

  故赏罚之于驭众也,犹绳 墨之于曲直,权衡之揣重轻,輗軏之所以行车,衔勒之所以服马也。

  驭众而不用赏 罚,则善恶相混而能否莫殊;用之而不当功过,则奸妄宠荣而忠实摈抑。

  夫如是, 若聪明可衒,律度无章,则用与不用,其弊一也。

  自顷权移于下,柄失于朝,将之 号令,既鲜克行之于军,国之典章,又不能施之于将,务相遵养,苟度岁时。

  欲赏 一有功,翻虑无功者反侧;欲罚一有罪,复虑同恶者忧虞。

  罪以隐忍而不彰,功以 嫌疑而不赏,姑息之道,乃至于斯。

  故使忘身效节者,获诮于等夷;率众先登者, 取怨于士卒;偾军蹙国者,不怀于愧畏;缓救失期者,自以为智能。

  褒贬既阙而不 行,称毁复纷然相乱,人虽欲善,谁为言之?况又公忠者,直己而不求于人,反罹 困厄;败挠者,行私而苟媚于众,例获优崇。

  此义士所以痛心,勇夫所以解体也。

   又有遇敌而所守不固,陈谋而其效靡成;将帅则以资粮不足为词,有司复以供给无 阙为解。

  既相执证,理合辨明,朝廷每为含糊,未尝穷究曲直。

  措理者吞声而靡诉, 诬善者罔上而不惭。

  驭众若斯,可谓课责亏度矣!

  课责亏度,措置乖方,将不得竭其材,卒不得尽其力,屯集虽众,战阵莫前。

   虏每越境横行,若涉无人之地;递相推倚,无敢谁何,虚张贼势上闻,则曰兵少不 敌。

  朝廷莫之省察,惟务征发益师,无裨备御之功,重增供亿之弊。

  闾井日耗,征 求日繁,以编户倾家破产之资,兼有司榷盐税酒之利,总其所入,半以事边,制用 若斯,可谓财匮于兵众矣!

  今四夷之最强盛为中国甚患者,莫大于吐蕃,举国胜兵之徒,才当中国十数大 郡而已。

  其于内虞外备,亦与中国不殊,所能寇边,数则盖寡。

  且又器非犀利,甲 不坚完,识迷韬钤,艺乏趫敏。

  动则中国畏其众而不敢抗,静则中国惮其强而不敢 侵,厥理何哉?良以中国之节制多门,蕃丑之统帅专一故也。

  夫统帅专则人心不分, 人心不分则号令不贰,号令不贰则进退可齐,进退可齐则疾徐如意,疾徐如意则机 会靡愆,机会靡愆则气势自壮!斯乃以少为众,以弱为强,变化翕辟,在于反掌之 内。

  是犹臂之使指,心之制形,若所任得人,则何敌之有!夫节制多门则人心不一, 人心不一则号令不行,号令不行则进退难必,进退难必则疾徐失宜,疾徐失宜则机 会不及,机会不及则气势自衰!斯乃勇废为尪,众散为弱,逗挠离析,兆乎战阵之 前。

  是犹一国三公,十羊九牧,欲令齐肃,其可得乎?开元、天宝之间,控御西北 两蕃,唯朔方、河西、陇右三节度而已,犹虑权分势散,或使兼而领之。

  中兴已来, 未遑外讨,侨隶四镇于安定,权附陇右于扶风,所当西北两蕃,亦朔方、泾原、陇 右、河东节度而已,关东戍卒,至则属焉。

  虽委任未尽得人,而措置尚存典制。

  自 顷逆泚诱泾、陇之众叛,怀光污朔方之军,割裂诛锄,所余无几。

  而又分朔方之地, 建牙拥节者,凡三使焉。

  其余镇军,数且四十,皆承特诏委寄,各降中贵监临,人 得抗衡,莫相禀属。

  每俟边书告急,方令计会用兵,既无军法下临,唯以客礼相待。

   是乃从容拯溺,揖让救焚,冀无阽危,固亦难矣!夫兵,以气势为用者也,气聚则 盛,散则消;势合则威,析则弱。

  今之边备,势弱气消,建军若斯,可谓力分于将 多矣。

  理戎之要,最在均齐,故军法无贵贱之差,军实无多少之异,是将所以同其志 而尽其力也。

  如或诱其志意,勉其艺能,则当阅其材,程其勇,校其劳逸,度其安 危,明申练覆优劣之科,以为衣食等级之制。

  使能者企及,否者息心,虽有薄厚之 殊,而无觖望之衅。

  盖所谓日省月试,饩禀均事,如权量之无情于物,万人莫不安 其分而服其平也。

  今者穷边之地,长镇之兵,皆百战伤夷之余,终年勤苦之剧,角 其所能则练习,度其所处则孤危,考其服役则劳,察其临敌则勇。

  然衣粮所给,唯 止当身,例为妻子所分,常有冻馁之色。

  而关东戍卒,岁月践更,不安危城,不习 戎备,怯于应敌,懈于服劳。

  然衣粮所颁,厚逾数等,继以茶药之馈,益以蔬酱之 资。

  丰约相形,悬绝斯甚。

  又有素非禁旅,本是边军,将校诡为媚词,因请遥隶神 策,不离旧所,唯改虚名,其于禀赐之饶,遂有三倍之益。

  此俦类所以忿恨,忠良 所以忧嗟,疲人所以流亡,经费所以褊匮。

  夫事业未异,而给养有殊,人情之所不 能甘也,况乎矫佞行而禀赐厚,绩艺劣而衣食优,苟未忘怀,能无愠怒!不为戎首, 则已可嘉,而欲使其协力同心,以攘寇难,虽有韩、白、孙、吴之将,臣知其必不 能焉。

  养士若斯,可谓怨生于不均矣!

  凡欲选任将帅,必先考察行能,然后指以所授之方,语以所委之事,令其自揣 可否,自陈规模。

  须某色甲兵,藉某人参佐,要若干士马,用若干资粮,某处置军, 某时成绩,始终要领,悉俾经纶,于是观其计谋,校其声实。

  若谓材无足取,言不 可行,则当退之于初,不宜贻虑于其后也。

  若谓志气足任,方略可施,则当要之于 终,不宜掣肘于其间也。

  夫如是,则疑者不使,使者不疑;劳神于选才,端拱于委 任。

  既委其事,既足其求,然后可以核其否臧,行其赏罚。

  受赏者不以为滥,当罚 者无得而辞,付授之柄既专,苟且之心自息。

  是以古之遣将帅者,君亲推毂而命之 曰:自阃以外,将军裁之。

  又赐鈇钺,示令专断。

  故军容不入国,国容不入军, 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

  诚谓机宜不可以远决,号令不可以两从,未有委任不专, 而望其克敌成功者也。

  自顷边军去就,裁断多出宸衷,选置戎臣,先求易制,多其 部以分其力,轻其任以弱其心,虽有所惩,亦有所失。

  遂令分阃责成之义废,死绥 任咎之志衰,一则听命,二亦听命,爽于军情亦听命,乖于事宜亦听命。

  若所置将 帅,必取于承顺无违,则如斯可矣;若有意平凶靖难,则不可。

  夫两境相接,两军 相持,事机之来,间不容息,蓄谋而俟,犹恐失之,临时始谋,固已疏矣。

  况乎千 里之远,九重之深,陈述之难明,听览之不一,欲其事无遗策,虽圣者亦有所不能 焉。

  设使谋虑能周,其如权变无及!戎虏驰突,迅如风飚,驿书上闻,旬月方报。

   守土者以兵寡不敢抗敌,分镇者以无诏不肯出师,逗留之间,寇已奔逼,托于救援 未至,各且闭垒自全。

  牧马屯牛,鞠为椎剽;穑夫樵妇,罄作俘囚。

  虽诏诸镇发兵, 唯以虚声应援,互相瞻顾,莫敢遮邀,贼既纵掠退归,此乃陈功告捷。

  其败丧则减 百而为一,其捃获则张百而成千。

  将帅既幸于总制在朝,不忧于罪累;陛下又以为 大权由己,不究事情。

  用师若斯,可谓机失于遥制矣!

  理兵而措置乖方,驭将而赏罚亏度,制用而财匮,建兵而力分,养士而怨生, 用师而机失,此六者,疆场之蟊贼,军旅之膏肓也。

  蟊贼不除,而但滋之以粪溉, 膏肓不疗,而唯啖之以滑甘,适足以养其害,速其灾,欲求稼穑丰登,肤革充美, 固不可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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